阿 亮被她哄骗,犹豫了会儿,说:“那你别跟叔叔讲,是那天晚上,我在后院跟小鸡玩,叔叔一个人走出来,他跟我说了很多,什么有个小姑娘走失了,还让我要小心 不能走失,也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坏人很多,后来他问我喜不喜欢姐姐,我当然喜欢了,他说他也喜欢,喜欢了很长时间,但是不能让姐姐知道,姐姐知道后 会生气的,他要我保密,我们还拉钩过了。”
    阿亮的眼睛闪闪发光,提到周予明,他好像很高兴。
    傅迷薇倒回沙发上,静了会儿,终于找出没电的手机接上电源,按了开机键。
    就在傅迷薇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同时,在b市的一所高级会馆的包厢内,周予明静静坐着,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任惊鸿刚到不久,迎着对方的目光,呼吸有些紊乱,向来高明的演技也撑不住,嘴角细微地抽搐。
    周予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很小的声响,却如惊雷。
    他凝视着任惊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任惊鸿笑了笑:“周老师,你指的是什么?”
    周予明深吸了一口气,又微微仰头,缓慢地吐出来,他闭了闭眼,才说:“小任,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任惊鸿勉强笑:“您……把我都弄糊涂了。”
    “当年那件事儿,以及这次薇薇的事儿,都是你搞的鬼吧。”周予明笑了笑,“别再对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我都累了。”
    对面的美人,就像是架了一张假面,而现在那完美的假面,也有些随时摇摇欲坠。周予明索性不去看,垂眸看看桌上的一杯茶,碧绿的茶色,几根茶叶沉浮。
    “当年那件事……”任惊鸿低头,“为什么又提起来?我真的不明白。”
    周予明散开的五指并起,在桌上轻轻拍了一下,他向着任惊鸿笑了笑,眼底神色却正好相反,寒冷如冰:“我起初以为那是你,后来虽然有些怀疑,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没有去深究过……”
    不管如何,毕竟是荒唐一场,事后他虽然后悔而不悦,但男女之间,发生了这种关系,男方翻脸不认,未免显得卑鄙,所以他虽然不高兴,也不打算跟任惊鸿“继续”,但另一方面,在任惊鸿的演艺生涯上,他却因此而出力过几次。
    不然的话,她又怎能在短短数年内,从当初比傅迷薇还低咔的小小后辈,一路火箭似的荣升影后。
    “可 现在我才知道,那不是你,根本就是薇薇,”周予明冷笑了笑:“我早该想到是她,我只是不敢承认,潜意识里我也害怕承认,如果那是她,那么我对她而言,是什 么?就像是禽兽一样……所以我宁肯认定那个人是你,总比是薇薇要好,我不想做一个伤害她的人,我痛恨每个伤害她的人,并且会不惜所有去摧毁他们,所以我绝 对不容许自己就是那个我想要摧毁的人。”
    任惊鸿听到这里,握着的双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嫉妒,痛恨,或者害怕。
    周予明摇了摇头,继续说:“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错的多么离谱,有些事,不是你以为没有发生,就永远也不会水落石出,迟早有一天,你得自己面对真相,而迟来的真相,会比当初早一些面对更加沉重百倍。”
    任惊鸿决定抵死不认,咬牙说:“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她?!”
    “我知道是她,我知道,”周予明的脸上透出一种有点悲伤,又有些欢悦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人看了心碎,也让人看了心动:“我太爱她,我记得有关她的种种……但不是你……”
    那些相处时候的小动作,缠绵时候傅迷薇的反应,周予明那么熟悉而喜欢,六年前那次的时候,她还是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女孩儿,他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从来没有变过,仍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但当时的任惊鸿,学生时代开始就已经有过几个干爹。
    事后周予明调查过任惊鸿,当知道的越多,他越是讨厌自己,居然跟这样的人……
    但是跟这样的人,总比是伤害傅迷薇的禽兽要好。
    他 对傅迷薇的温柔爱护像是一枚子弹,让任惊鸿失控地叫:“够了!”她忍无可忍:“她就那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就只喜欢她,那么白痴的蠢货,我哪点比她 差?为什么你总是只看着她,为什么我就在她的旁边,你却一眼都不看我一眼,不对……你看过,你看我的眼神,跟她不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是不同,而是不认同。”周予明淡淡地回答:“你其实也不比薇薇差,但是你们是不同的种类,就像是,你是一条蛇,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但是她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兔子,你们从根本上的属性跟本性就不同。”
    任惊鸿笑着摇头:“是啊,您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就该知道这个圈子多残酷,既然她是人畜无害的兔子,毫无自保的能力,那么她就不该往这个圈子里来,既然进来了就不要怨会被别人吞掉!”
    周予明微微眯起眼睛:“你承认了?”
    任惊鸿一怔。周予明问:“当初,的确是你有心算计她跟我,对不对。”
    任惊鸿深吸一口气,掩住心虚:“你已经认定了,我说什么有差别吗?”
    周予明反而笑起来,笑得有几分悠闲,也有几分无所谓,他垂眸又抬眸,笑着看任惊鸿,一言不发。
    这个堪称明耀的笑容,让任惊鸿毛骨悚然。
    “你刚才说这个圈子残酷,既然进来了就不要怨会被吞掉,对吧?”周予明问。
    任惊鸿忽然不敢回答,心缩成一团。
    周予明笑意更浓了些:“这句话说得很好,不错。”他甚至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
    任惊鸿站在桌子边上,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周 予明走过她身边的时候,稍微停了停,转头看向任惊鸿,最后说:“你既然知道我只看着她,就该知道她是我的人,你敢动她算计我,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 来……既然你说这个圈子残酷,没有自保能力的人都会被吞掉,那么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体会这种被吞噬的滋味。”
    周予明说完,丹凤眼无情地一转,迈步出门。而身后,任惊鸿失魂落魄,手指抖个不停,半晌才又跌坐回椅子上。
    周予明出了大厅,老白跟上,正往外走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他低头看了眼,忙停住步子。
    先缓缓地吐了口气平复心绪,才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他渴盼已久的声音:“周老师,是我……”
    周予明为这个久违的称呼怔了怔,笑容也不自觉地温柔:“薇薇……我正想过去……”
    “别过来,”她阻止,“现在你忙吗,我……想跟你说……”
    “不忙,”他仓促笑笑,方才面对任惊鸿时候的淡定自若荡然无存,“什么事儿,你说?或者我直接过去就行,很快的……”
    “真的不用了,”傅迷薇轻声,“周老师……我是想说,这段日子,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好吗……”
    周予明听着这很轻的一句话,站在原地,无法反应。
    ☆、第74章
    当听到她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一刹那,世界仿佛提前天黑,而他孤零零地站在宇宙中央,飘飘荡荡,不知何以。
    看不到人群,也看不到方向,更没有道路,就像是一切都灰飞烟灭,如幻影朝露,自眼前纷纷杨杨颓塌。
    “为什么?”好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深吸一口气,问,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不是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
    电话那头沉默,一分一秒,似是刀割着他的心。
    周予明闭上眼睛,迅速定了定神,他走到旁边的落地玻璃前,水流自玻璃上流泻,形成一片水幕的样子,忽然让他想起在港岛的时候,此刻一如那时候,他浸没在孤独的岛屿之中,被漫天匝地的水流包围,但是那时候他可以乘直升机搭救,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可以伸出援手。
    他明明拼命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却又一掌推他入海。
    “是……讨厌我了吗?”周予明的心难受的很,像是在黄连苦胆里泡着,每个字都透着苦涩。
    “不是,”傅迷薇终于出声,像是要说服谁般又重复,“不是……”
    他无声地笑了笑:“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迷薇重又沉默,他叹了口气:“我还是过去找你……有些话当面说比较合适……”
    “不要!”她几乎是急促地叫了声。令他脚步猛然停住。
    “薇薇……”他拧眉。
    他听到电话那头,她有些慌乱的呼吸声,然后她说:“我、我想我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周……周……我怕……”
    “怕什么?”
    “我怕,”她喃喃地,声音里带了浓浓地鼻音,压抑着哽咽:“我怕见了,我会……我会没有办法面对,我会……讨厌你,所以我想,不如、就先停在这里。”
    周予明仰头,闭上眼睛,心噗通噗通,一声声,跳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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