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洋砸了房间里一切能砸的东西,深夜他的父母早被吵醒,在房门外问了几次,都被他吼了回去。
    喘着粗气,像个困兽一样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到处走动,看墙上表盘已经碎裂的时钟,此刻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煎熬。
    pk值太多, 被人挂之后,会被踢下线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对他来说比一天还要漫长,心知没有侥幸,却又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
    好不容易等这一个小时过去,他第一时间上线, 发现自己光溜溜的,只剩一条没有属性的裤衩, 待在系统监牢里。
    “哈哈,又一个倒霉蛋,吆,这是被人爆光了?”
    “进了系统监牢还是红名,这家伙杀了多少人?”
    “唉,我说哥们,损失大不大,跟大家伙说说呗!”
    李洋愣了有好几分钟,任其他监牢的‘狱友’打趣和嘲讽,都不言不动。
    “完了,看来损失巨大,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不会跟上次那个家伙一样,疯了吧?”
    “不至于吧,游戏而已”
    “妈的,游戏?那是钱,那是真金白银,你又不是小白,说这种小白的话, 是逗老子笑么?”
    “是啊, 上次爆了把绿色武器出去,心疼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茶不思饭不想,生生瘦了好几斤……这次老子学聪明了,一被通缉,就让信任的朋友动手,老老实实的被杀进着监牢,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家伙看来没有你这份自觉了,肯定是在野外刷红名被人盯上,然后来了个大爆特爆。”
    “不会吧,难道连背包里的东西都爆了?不知道提前存起来?”
    “存个屁,pk值超过50,一切系统功能都不能用了,也不能回安全区,不受安全区保护了。”
    “唉,我说兄弟,看开点吧,千金散尽还复来,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
    “哈, 下线自闭去了。”
    李洋下线后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外面怎么喊都不理,他父母怕出事儿,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进去一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跟个死尸似的,躺在游戏仓一动不动。
    这时候已经天亮了,才十几个小时不见,就好像老了好几岁,面如死灰,脸上无光,直愣愣的眼睛盯着仓顶,任推任喊都没反应。
    他妈嗷的一声就哭开了,坐在一片狼藉的室内拍大腿,以为儿子得了绝症啥的,还是他爸比较冷静,知道肯定是游戏里出了事儿,昨天听儿子说红名了,在游戏里‘帮战’杀了好多人,这些天要躲在外面刷红名。
    有这么一个日进斗金的玩家儿子,本游戏小白的老爸对迦南也是知道一点,联系前后和儿子此刻的反应,心想,肯定是被人爆了装备。
    但他并不知道损失有多严重,心急火燎的出门找人问去了。
    半个小时后,整个小山村都被惊动了。
    村长、村主任、李家辈分高的几个长辈全来了,其他三姑六婆挤了一院子,还有村办企业‘泰山派罐头厂’的厂长,李洋的舅舅连带外婆那边的人,全都闻讯赶来。
    出了这个金疙瘩一样的玩家,整个小山村都为之收益。
    村里办起了罐头厂,为满山的果园找到了出路,有人猿泰山和他所在的公会承销和代言,销路打开了,每家每户都因此而受益。
    为此,市里和县里的领导还来看过,做出过批示和鼓励,还将满山村作为典型,大说特说什么元宇宙经济,玩家群体的带动效应,私底下还嘱咐镇上的领导,千万要把着金疙瘩看闹了,别让他跑了,经济不发达的小山镇别的没有,就是风景好,说不定还能引来更多的金凤凰。
    所以到了上午10点,连镇领导都来了,有身份有地位的进去看了‘金疙瘩’的状况,也是感到棘手,镇医院的医生看过了,说应该是遭受了重大打击,精神上一时间过不去这道坎。
    这种状况可大可小,要尽快的开解他,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李洋的妈哭了几个小时,哭声渐弱,听医生这么一说,又干嚎起来了。
    “还没王法,李木头,你估计洋洋的这次损失有多大?”
    副镇长眼见不是事儿,一拍桌子,惊住了一屋子乱哄哄的无头苍蝇。
    “起码,起码……起码有好几千万。”
    嘶~~
    一屋子倒抽冷气的声音。
    其实李洋他老爹也不知道损失有多少,但儿子的一身装备他是知道大概价值的,要是都爆了话,肯定有这个数。
    光知道老李家有钱,可没想到这么有钱,好家伙,几千万?
    那些三姑六婆的眼神都变了,再看这栋漂亮的别墅……喔,不,应该是庄园了,就跟电视电影里的那些大老板住的地方,以前还说暴发户的就是骚包,现在才知道,人家是真有骚包的实力啊。
    副镇长的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一个年轻的下派挂职干部,他的眼光见识是这里的人所不能比的,他知道,现在社会上已经有了对虚拟财富的定位和思考,税收、立法方面的争议很大,内部的参考消息也有这样的风声透出,上层似乎在酝酿一个虚拟财产的保护和监管办法……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打响满山村名气的机会。
    一个玩家的身家都如此丰厚,再来几个呢。
    一个泰山罐头厂就盘活了满山的果园,要是再来几个家具厂、生态旅游……或者一步到位,靠上元宇宙经济这股大潮,不愁这埋没在深山里的小地方不立地飞升。
    那他个人的仕途不就打开了嘛?
    一直找的回调高升的机会不就有了嘛!
    想到此处,副镇长的精神大震,恰好李家的一个大伯说,“这不是抢劫嘛,我们能不能告他们,把东西都追回来!?”
    其他人还没说话,副镇长再拍作案,站起来虎躯一震,“告,连迦南公司一起告,告到中院,中院不行就高院,高院不行就去燕京,一定要讨个说法。”
    “真的……能行?”,一个三十多岁的本家堂哥不确定的说,“从来没听说在游戏里被人爆了装备,还能打官司的。”
    “迦南是一般的游戏吗?李洋被抢的是一般的东西吗?不是,那是巨额的金钱,那是我们镇一年的财政收入,那是我们满山村希望、指望!”
    这么一说,满屋子义愤填膺的人。
    他们才不管合不合法,有没有先例,官司能不能打赢,自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要找回场子来。
    那就闹,闹大了自然有个说法。
    于是,中午大家就在李家的庄园里大吃大海的一顿,官员、商人、亲戚、长辈啥的,一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
    县里的律师所心知这官司打不赢。
    不过有爆点,案子本身就有足够的噱头,打不打得赢是次要的,全国,乃至全世界第一份期许,让酒不醉人人自醉。
    因此话语间信心十足,就好像李洋丢失的那几千万已经找回来了似的。
    李洋的老妈见这么多有见识的人物都信心满满,就上楼跟还在挺尸的儿子说了。
    “洋洋啊,东西还能找回来,你千万别着急啊,别想不开啊……”
    李洋已经缓过气了,正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听了老妈话,再听楼下这闹哄哄的动静,脑子又是一抽一抽的疼。
    找回来个屁啊!
    没听说红名被人爆了,还能通过线下打官司找回来的。
    刚才光顾着伤心去了,也没看一眼背包……
    背包里的东西肯定也没了,唉!
    这损失已经不能用惨痛来形容了……
    仓库还有什么东西?
    也是大意了,太大意了,帮战就没想过先存一下东西,被通缉后不能回城,东西也存不了。
    找个人代存一下,或者找个信得过的人杀进监狱也好啊。
    这边愁云惨淡,另一边就是欢欣鼓舞了。
    张淼一开门,就被若然哥抱住狠狠的亲了一口,还来不及擦脸上嫌弃的口水,若然哥已经将开门出来的胡新民抱住。
    “哈哈……”
    “发了,我们发了,哈哈……”
    两人跟个孩子似的,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跳,楼上的谢长廷和二牛满面下来,问张淼出了什么事儿。
    张淼故作轻描淡写的把事儿说了。
    “爆……爆了个红名怪?多少东西?”,谢长廷羡慕的眼珠子都快红了,当初是他自己不想去了,也不好怪张淼他们不叫上自己。
    “那家伙全套蓝装,爆了个干净,连背包里的东西一起,来了个天女散花,比boss都富,不知道他从那弄的,居然还有件30级才能带的紫色戒指,属性都处于封印状态……”
    “你,你,你说啥!?”,二牛满面傻眼了。
    “全套紫装,还有个30级才能戴的紫色戒指,属性是封印的……”
    “我靠!”
    “你们,你们,你们咋没叫我!”,二牛满面到底没忍住。
    若然哥就等他这句话,阴阳怪气的接话道:“怎么,现在不嫌弃咱们是还没20级的菜鸟了,不怕咱拖二位高手的后腿了?叫你们,我们当时的队友怎么办?人家能同意?咱可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儿……”
    谢长廷:“操,老聂,要不是你,我们会损失这么多钱?你还有脸怪别人?”
    “啥,啥意思,买地皮的事儿全怪我喽?”
    二牛满面:“不他么怪你怪谁,是你一根筋跟个傻逼似的,栽进那火坑里,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他么说谁傻逼?”
    “谁傻逼谁知道。”
    “卧槽!”
    张淼和胡新民赶紧上去,将纠缠在一起的三人拉开,若然哥的脸上挨了一拳,一只眼睛已经肿起来了,吃了大亏,这些天受的委屈,长久以来背负的压力,等级落后、装备落后样样落后的憋屈,全都发泄了出来,“你们还是人吗?买地的时候是所有人都同意了的,你们两个比谁都积极……当时你们是咋说的,坚持,你让老子坚持,你们自己呢,丢下事儿万事不管,事儿都是我和小二办的……临了,又把责任全都推到老子头上,怪老子让你们亏了钱?你们的良心呢?嗯,被狗吃了?”
    “我早说退出的……”,二牛满面叫道。
    “早,他么的钱都投进去了你还说早?那时候地上连根毛都没有,你就是卖,能卖给谁?能卖到今天这个价?没有今天的迷雾镇,没有老子没日没夜的干,你能卖到现在的价?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到现在都没20级,你说老子让你们亏了钱?嗯?”
    若然哥说的声泪俱下,同样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的张淼心有戚戚,就对二牛和谢长廷说:“你们这么说就太过分了,要说损失,老聂的损失比所有都大,说话摸摸良心,你们打退堂鼓的那会,确是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也卖不到今天这个价……”
    二牛满面和谢长廷的气势减弱,细想一下真是这么回事儿。
    但人就是这样,这怨气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是长时间积累到一块的发泄,大家心里已经有了隔阂,对人、看事儿就带上偏颇的情绪,让他们承认和道歉也是不可能的。
    若然哥发泄过后,擦了把眼泪,“散伙吧,早知道你们打算好了只是不好开口,咱一个没满级的菜鸟也不好拖累你们21级的大高手了。”
    “散伙就散伙,小二明天分账,我和二牛搬走。”
    “不至于,不至于……”,老好人胡新民还想挽留。
    “我是看出来了,爆了个红名怪,怕我和老谢占好处对吧?嘿嘿……”
    张淼也火了,“就是不散伙,也没你俩什么事儿。”
    若然哥嗤笑道:“人家这是眼红了。”
    “擦,老子眼红?”,二牛满面急了。
    谢长廷拉住他,“大家好聚好散,犯不着脸红脖子粗的,明天分赃,我们就搬走。”
    晚上,若然哥拉着张淼和胡新民喝了个烂醉,回来后才借着酒劲,说自己也要搬走的事儿。
    “咋,咱们三个没矛盾吧?”,张淼惊问。
    “不,不,不,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不知道,这些天家里一个劲的催我回去,说什么领导天天往家里跑,都快住下了,亲戚朋友同学全在劝,又给了什么什么政策……你们两个也有吧?”
    胡新民点了点头。
    “本来是没有勇气回去的,这次爆了个红名,倒是有了底气……呵呵呵,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老子也来个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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