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该有的隐晦和羞涩,正是他心智不齐的证明:“是啊,本宫也是觉得。母后挑了八个宫女,让本宫去挑挑,阿吟你一会儿就陪本宫去看看吧。”
    “好啊。”刘吟说着便是扭头,朝着岑修儒抬高声音道,“世子可要一同去看看。”
    岑修儒扁扁嘴,脸都青了,阴云密布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太子没有察觉岑修儒的异常,只责怪道:“叫他做什么,他这么小懂什么。”
    刘吟心里有些嘲讽,太子竟说岑修儒懂什么?在他看来,岑修儒虽然小一岁,却至少也懂的比太子多。如此想着,刘吟却是幸灾乐祸的笑道:“是啊,太子殿下说的是。”
    ――――――――――――――――――――――
    下课后刘吟便陪同太子去见了八位在后宫精挑细选出来的宫女,果真是个个品德贤良,容貌端正。太子显然是不知如何挑选,但不愿显露慌张,随便留了一个看着最顺眼的。
    宫人们将那宫女送去梳洗打扮,刘吟便与太子对座在床前闲聊,四下无人,太子这才是坦白道:“真不知为何母后要选八个之多,本宫全然不知该如何挑选,只是随便戳了一个就算。”
    “太子。”刘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弯着腰半天,才是道,“殿下看来是情窦未开啊。”
    太子矢口否认,倔强道:“没得事!情什么的,本宫可是明白。”
    “哦?”
    “情就是喜欢。本宫喜欢这选中的宫女,觉得她长得顺眼。就像……就像……”说道这里,太子终于脸红了红,“就像岑修儒一样,模样可是清秀。”
    “……”刘吟冷冷一嗤,突然带着坏笑凑了过去,“太子殿下,那可不是情啊。”
    “嗯?”
    刘吟在距离不能再近时停了下来,他垂着眸子睨着太子有些紧张的神色,伸手攀上了他的左胸口,轻轻一按。而后伏在他耳边,低语。刘吟的五官本就长的俊朗,如此满目柔情,让太子一时竟看得忘了呼吸。
    更糟的是,耳边传来如挑拨一般的话语。
    “当殿下的这儿,能像舌头一样尝到味道,或甜,或苦,那才是真正的为谁心动了。”
    说完,刘吟笑着离开他耳边,端正了身子,却发现太子的脸色已全然变了,他面红耳赤,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神色,让刘吟一时措手不及。
    糟了,玩过头了吗?
    但那一瞬间的慌乱后,刘吟便冷静了下来,太子若如此能转移对岑修儒的重视,他甚至对这样的发展喜闻乐见。
    “阿吟,我……”太子脸颊通红,方才耳边一阵酥麻,心扑扑跳个不停,而刘吟说了什么又哪有进耳朵。
    好在就在此时,太监及时带着那宫女进来了,刘吟见人来了,便起身告退。
    想起自己把最近看的闲书落在了国子监,刘吟抬抬头见天色还不算晚,便折道回了国子监,却出乎意料的发现书房里还点着微弱的烛火。
    刘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推开房门的手都有些发颤。待房门被推开,他往烛火处望去,果然见到了想见到的人。
    听见声音的岑修儒抬头望向房门,见到刘吟,虽然有些局促,但还是立刻打了招呼。
    “刘侍读。”
    把来意都忘了个干净,刘吟带笑走过去,凑过去想看看他是不是快哭出来了,却发现他只是低头在摆弄着榻上的什么东西。待到刘吟绕过书案,才看见他面前侧躺着一只雏鸟。那雏鸟看起来不过一个月大,浑身的毛羽本就没有长齐,更不知什么原因掉了大半,还有些湿漉漉的,显得极为难看。鸟喙一开一合,却因为没有气力发不出声音来了。
    “哪来的?”
    “方才,在院子里看到的。”岑修儒没有抬头,搓了搓手,再度捂向那只雏鸟。
    刘吟本想,这岑修儒今晚可有的难过了,不想他又找到了新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平心而论,没有看见岑修儒为太子的事神伤,他还是有些开心的,便撑着长塌一跳也坐了上去。
    “你还真是不省心啊。”
    岑修儒认真道:“既然捡回来了,那这就是我的雏鸟,我必须要待它好的。”
    刘吟冷哼一声:“这么小的东西,离了雌鸟,养不活了。”
    岑修儒立刻抬眼看向他,眼中尽是埋怨神色,抿了抿嘴,却是没说什么。
    刘吟又有些不是滋味,摸着鼻子道:“对了,世子不是万事如意吗,那世子要它活下去,岂非易如反掌?”但出乎意料的,岑修儒却是摇了摇头。
    “此事关乎生死,不行的。”
    “……”刘吟垂眼看着他沮丧的表情,半晌,突然跳下长塌便到另一边取了几个烛台来,就着那书案边的微弱烛光依次点上,全放在了书案上。
    “这么小的雏鸟要这么照着取暖,一直到出翎羽才行。”说着,刘吟又是将雏鸟身下平整的帕子弄出褶皱,然后将自己的帕子也垫了上去:“一会儿,找个箱子弄些锯末面铺上,用木棍沾着豆粉糊稀面喂着,能不能活就看天了。”
    “……”岑修儒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对刘吟的反复他有些吃不消,但想了许久,还是客气道,“刘侍读懂的真多。”
    知道谁厉害了吧。刘吟心里乐,嘴上却道:“你若是把看那些迂书的时间,花些去看看《齐民要素》,《梦溪笔谈》也能学到这些真正有用的东西。别整天君君臣臣天下百姓的,也不嫌酸。”
    “……。”
    吹完牛半天得不到回应,低头这才发觉对方的注意力已回到了身前的雏鸟。本觉得不甘心,可刘吟见他小心翼翼捂着那已没什么声息的幼鸟,看着烛光跳跃在他低垂的眼帘下,心便是渐渐的化开了。
    歪着头痴看了半天,刘吟终于是回过神来,撑着塌一跃而下:“坐着吧,我去找个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刷刷黑又洗洗白。玩的好开心【……/p
    正文 29番外?熊孩子篇(五)
    岑修儒这只雏鸟太小了,怕带出去受不了这入秋的天气,就这么偷偷养在了国子监,起了个名字叫阿啾。岑修儒每日用豆粉喂着,那雏鸟倒当真一日比一日精神起来。没有多久,这雏鸟便开始换了一身管羽,能在书案间轻快的扑翅跳跃了。
    众人这才是认出来原来阿啾还是只金丝雀。
    刘吟见岑修儒这些时日注意力全放在了阿啾身上,倒还是高兴的,至少他不像以前那样,成天这么惦记着太子。
    这会儿倒是太子莫名的开始不高兴了,原本见雏鸟小巧可,才是没有为难,可大约是见岑修儒成天找着谷子稗子,配着食物悉心的照料,仿佛眼里再没了别人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是憋着一股气。
    刘吟本以为这潜移默化可以慢慢进行,谁料事情会朝他期待的方向加速进行,入冬的一天,刘吟迈入国子监时便听见小声的抽泣,他辨别着这声线便是心里一慌,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外,正碰见岑修儒哭着从房里出来。
    他的双手手心,捧着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已是奄奄一息的阿啾。刘吟看他哭得红肿的眼,视线绕过他看向房里,又见到太子坐在书案前晃着弹弓,心下便已是了然。
    见到刘吟,岑修儒像突然有了些希望一般,淌着眼泪哀求:“刘侍读,你救救阿啾。求你。”
    刘吟垂眼看了看他手心的金丝雀,伸手过去查看了片刻,可那雀鸟伤的太重,刘吟还没能想到办法,它就这么在两人眼前咽了气。
    见岑修儒仍带着希望看着自己,刘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道:“它已经死了。”
    这话宛如阎王判笔,一锤定音,岑修儒的眼泪霎时像泉涌一般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落下,太子见他哭得直颤终于面露愧色,放下弹弓从榻上跳了下来,走到他身后:“别哭了,本宫也不是故意的。你若是喜欢金丝雀,大不了本宫再送你几只。”
    刘吟倒吸一口凉气,眼观鼻鼻观心,这太子,何须他从中作梗,他自己根本就十分擅长自毁形象。
    果不其然,岑修儒用毕生没有过的凶狠眼神瞪了太子一眼。
    “还给我!”突然,他伸手将太子缠在手上的佛珠抢了回去,也顾不得抹抹眼泪,就带着阿啾跑开了。
    太子觉得手腕空落落的,被岑修儒这眼神膈应的慌,还想追上去,却是被刘吟拉住。
    “太子殿下,管他呢,不就是只金丝雀嘛。”刘吟扯着一抹笑,道。
    “……”太子凝着眉暗暗思忖了片刻,他本就一直以来唯我独尊,那点内疚还是看在岑修儒这么伤心的份上,在刘吟的误导下,方才那些愧疚也荡然无存了,点头道,“就是么……”他看向岑修儒跑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不就是只金丝雀么。”
    刘吟虽是有些在意岑修儒,却仍是硬领着太子殿下回到了书房,他把玩着太子放置在一旁的弹弓,刚玩了一会儿,却发现太子从方才起就只是怔怔的坐在身边,一幅失魂落魄的神情。
    “……太子殿下?”
    “阿吟……”
    太子茫然的回过脸来,尽是不知所措的神情,他纠结得胸闷,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而害怕,“我心里好难受,我好像……我好像做错了。”
    那又能如何,刘吟在心里嘲讽道。世间之事,只要关乎性命,向来就是说一不二,覆水难收。
    ――――――――――――――――――――――――
    一向只跟着刘吟的意思走,太子这回却不知怎么的就开了窍,存了心思去讨好岑修儒。第二日一见到他,便是命人上果子上糕点,岑修儒把那些糖衣炮弹推开一边,他又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去搭话,虽然不敢提那雀鸟的事,却逮着他旁敲侧击,问东问西。
    岑修儒却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了。他对太子虽是一见倾心,但也不过如此,想到对方是未来的九五至尊,必是三宫六院,他便也在心里断了念想。可是此事却是全然超出了他的底线,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阿啾,若是当日留着它在外面,或许也不会让他如此惨死。
    见太子如此反常的对人献殷勤,刘吟却是毫不在意,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太子是什么脾气。
    太子是什么脾气?那是全天下的人惯出来的,他能因一时不满打人板子要人性命,全然心智不齐,那一丝内疚又能撑得住多久?果不其然,碰了一鼻子灰几天,太子便愤愤然起来。
    太子整个人都快癫狂了,心想这岑修儒真是太不识抬举!连他的好意也不肯接受。况且他仔细想想,甚至觉得此事全是岑修儒他自找的,若非他这么围着阿啾转,自己又怎么会对一只雀鸟动杀心呢?
    这都是岑修儒自找的。
    到最后,教岑修儒骑射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狩猎大会之后,岑修儒似是渐渐淡忘了关于阿啾的事,太子见他忘了,便也理所当然的忘了。但刘吟见岑修儒的神色,却知道他心里会永远记着这件事。他也希望岑修儒记住这件事,记住这个人是怎样一个太子,稍有不快就夺人性命。
    只是事与愿违,刘吟万万想不到,这突然间扑灭的感情,竟如星星之火,又突然死灰复燃。
    那一日,他正与太子在国子监殿后爬那一棵大槐树,那棵树两人从七岁爬到十四五岁,再是熟络不过,蹭蹭便爬到了树杈。此时刘吟眼见,瞧见岑修儒抱着书具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回住所。
    “世子,别急着回去嘛。”刘吟出声将他唤住。
    太子闻言扭头,见到岑修儒,也是带着坏笑道:“岑修儒,给本宫过来。”
    “……”岑修儒无奈,只能走到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两人,“太子殿下,刘侍读。”
    “世子不想上来看看风景吗?”刘吟笑道。
    “到上面来。”太子继续发号施令。
    “修儒不会。”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你踩着那儿,那儿,那儿,不就上来了吗?”太子自小习武,爬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自己这话是如何刁难岑修儒这一介文人了。
    刘吟坐在另一边树杈上,带笑不语,颇有一副静观其变的感觉。
    岑修儒只好放下手里的书具,在树杆前抬头看了看太子方才所指的那几处,的确是有一些落脚的地方,他只好攀着树干突起的部分,小心翼翼的往上踩。这棵槐树年份已久,树干上凹凹凸凸,倒的确方便了岑修儒攀爬,尽管满头大汗,他还是磕磕巴巴的爬到了太子身侧。
    低头看看那数丈远的地面,他微微松了口气,正准备伸手攀着树杈上去,却不料最后一脚突然踩空。
    “啊!!”
    他没了脚上的支撑,整个人失去平衡立刻后仰,像瓜熟蒂落的果子一样直直的跌了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太子眼疾手快,猛然间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一震之下,落了许多叶子下来,岑修儒手臂被拽的生疼,岌岌可危的悬在空中,早已吓得丢了魂,红着眼眶抬头看看太子,对方却也是不轻松,惊出了一头的汗,憋红了脸使劲的拉着他。
    已是用尽全力,他仍不忘出言安慰。
    “没事,没事,本宫拉着你呢。”
    刘吟也是吓了一跳,他怕震着树杈,不敢直接跳到这边,只能小心翼翼的从另一边的树杈挪动过来。而太子却是咬着牙,踩着树杈,靠着一个少年全部的气力,一点点将岑修儒拉了上来。
    岑修儒被拉上去,直至双手抱着那树杈,两只脚胡乱往边上蹬了几下,察觉到踩上了树干,心里的石头才是落了地。刘吟也已到了他身边,伸手把着他,以免他再次跌下去。
    太子这才是松开手,他拍拍衣裳的尘,看着岑修儒无恙,才是安下心来。
    他想放下腿继续在树杈坐下,顺便嘲讽几句,却不想脚一滑,一个趔趄。在刘吟与岑修儒都没有意料的情况下,只听一声短促的惊呼,太子已头重脚轻直直的跌下了树去。
    瞬间,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写熊孩子篇的时候。。经常要转换到太子的神逻辑来想问题。。说实话好难哦【……/p
    正文 30番外?熊孩子篇(完)
    ―――――――――――――――――――
    刘吟心下一片混乱,直到岑修儒抱着树干滑了下去,才是紧跟着迅速跳了下来。他甚至都记不起是怎么喊来人,喊太医。
    只知道太子摔的很严重,磕了脑子,命悬一线,皇后哭红了眼睛,皇帝勃然大怒,他与岑修儒怂恿太子爬树,重罚,各受杖责四十,他自小习武皮糙肉厚,倒还算好,可怜那细皮嫩肉的岑修儒,被打的奄奄一息,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能留有一命已是万幸。
    原本选太子妃的时期也是错过了,各种和缓的药重药是全下了,半月过去,太子仍是昏迷不醒,太医院人人自危,终于是在古籍上翻到个针灸之法。只是古籍毕竟鲜于考据,太子这样的万金之躯,若非万不得已,自是不敢试用,何况那成人的穴位与少年相差多少,云朝皇室向来人丁稀薄,各个太医也是毫无经验。
    得知岑修儒要试针的消息,刘吟简直可以说是毫不觉得意外,他记得岑修儒那日忘了所有不快的往事,哭得有多厉害。
    皇帝和皇后虽然平日里疼他,这会儿摆在太子儿子生死攸关的大事前,也是由衷的希望他来做试针的对象,能得他自愿提出,自然是满口答应了。毕竟,他与太子虽不是同胞兄弟,却也是血脉年纪最为接近的。
    试针前一晚,岑修儒拖着满身伤痛,一个人来到太子寝殿,屏退了太医与下人。太子仍陷在床褥间昏迷不醒,他在床沿坐下,从袖中取出了一串o作响的佛珠来。
    看着太子毫无血色的脸,他眼睛有些发涩,低头抬起太子的手。
    “太子殿下……施了针之后。你一定要醒过来。”他一面低声说着,一面,将那串佛珠一圈一圈,绕在了那细瘦的手腕上。做完了这些,他放下太子的手,望着那初见时便惊为天人的容颜,想到试针危险,或许再见无期,终于情难自控,含着眼泪,低头便在那苍白的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太子殿下。”
    “修儒……喜欢你。”
    为什么。
    站在寝殿外,刘吟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岑修儒要为他试针?
    太子做的坏事是不够多,还是不够过分?为什么这个愚蠢的如意小王爷……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他献殷勤只是因为自己不痛快,出手相救可能也只是下意识,自私如太子这样的人,所做的一切都只可能是为了他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
    为什么岑修儒就是看不透?
    自己又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受这样的煎熬?
    见岑修儒起身,刘吟忙避在暗处,不一会儿,便见那人走出寝殿,垂着脑袋离开,背影消融在夜色之中。刘吟走了好久的神,猛然间发狠的皱起眉来,他大步走进空无一人的寝殿,一把将太子手腕上的佛珠扯了下来。走到火盆前,他一个用力便扯落了佛珠,冷眼看着那一颗颗圆润刻着小字的檀木珠子被火舌吞噬。
    他与太子自幼相伴,心里虽然没有感情,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做出这样的事,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缘由。
    他只是觉得太子不配,太子这样的人,配不上这串珠子。更配不上岑修儒对他的感情。
    他甚至觉得,太子那样的人,还是死了来得好。
    ――――――――――――――――――――
    可惜,祸害遗千年,太子得了太医院的精妙施针后,没几天便是转醒了。岑修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之后睡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人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笨了,以前他木讷归木讷,好歹是书迂,如今连记性也差,书上的东西,常是记住个开头便忘了后面。
    太子能转危为安,皇帝与皇后满心喜悦,不愿太子多想,便瞒了试针的事。刘吟别说是得了交代,就是皇上没交代过,他也不可能说。于是太子一醒来,便连着好几天,只有刘吟天天陪着,也没见过岑修儒来看他。
    一开始还有些不开心,后来便觉得,岑修儒待他一贯是如此冷淡的,当时自己送了这么多好吃好玩的,他也是一副理不理的模样。不就是一只金丝雀吗,自己是当朝太子,还不如一只金丝雀吗,他为阿啾哭,自己命悬一线,他却毫不关心。
    想来想去,还是阿吟待自己最好。自小到大,这么多年,身边那么多人,只有阿吟对自己的情意是真的。
    而岑修儒醒来之后,回到国子监,见太子再也没带过那串佛珠,心里也是失落。
    总而言之,刘吟可以说见证了这一段原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是如何在萌芽前便消声觅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畅快。接下来的时日,继续跟在太子身边,时不时挑拨挑拨,跟着欺负欺负,反正等到长大了,都是孩提之事,不值一哂。
    刘吟想,只要太子快些奉旨成婚,总有一天会全然没了对岑修儒的心思。
    却不想时间还不够长久,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更糟的是,新登基的小皇帝,竟打那之后就以为喜欢的人是自己。他这才是突然察觉,自己的处境,突然从“虎口拔牙”,变成了“被拔的牙”。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番外篇结束了(owo)/~/p
    正文 31第二十四章
    皇帝一梦起来,只觉头疼脑胀,扶着床沿撑着额头,守夜宫女一见他如此举动,忙是凑近:“皇上可是身体不适?可需传太医。”
    “不必。给朕倒杯水来。”
    还在回味梦中的细节,宫女适时的递来一杯水打断了思绪,皇帝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什么时辰?”
    “回皇上,才过寅时。”
    皇帝垂眸将杯子递出了轻纱帘子,便再度躺下了。
    自打被岑修儒这么直盯盯的诉了衷情之后,皇帝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这不方才就不知为何梦到了小时候的岑修儒。闭上眼,便记起他当年高挑的个子,谦卑的眉目,还有那向自己道歉的模样。
    不同于皇帝的纠结,岑修儒被皇帝戳穿了情意,倒好像从容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疑邻盗斧,总觉得这些日子见到他,对方的眼神都透着倾慕,让皇帝觉得尴尬得不得了。
    在朝堂之上避无可避,不料下了朝也在御花园中遇到,岑修儒可能是上回被打怕了,忙解释自己是因为礼部无事,这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送几本手抄的佛经。
    “行了。”皇帝真不明白,这岑修儒怎么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仍对上次的事介怀,心存内疚,他就不能不提醒自己那件事吗,“上次的家书可是寄出去了?”
    “回皇上,寄出去了。”
    皇帝上前去,取过他手中的经文,随意的翻了翻:“可有回信。”
    “还没有。”
    “……”皇帝将手中的经文还给岑修儒,看着他半天,突然不知为何,凭空冒出来一句,“……上回你送来的墨……挺不错的。”
    岑修儒闻言诧异的抬眼,看得皇帝浑身不自在,忙转移了视线:“快去吧,母后该等急了。”
    之所以突然说这话,自是因为上次的事心里内疚。他只是想告诉岑修儒,那日他带来的墨,自己在用。
    可皇帝万万想不到,这随口一句夸赞,倒让岑修儒变本加厉起来了。第二天,岑修儒就送了一个砚台,皇帝瞅着那雕工甚是精美大气,便收下,命人将御书房那个换了,没过了几天,岑修儒又是送来了一套狼毫笔,宣纸和笔山。
    岑修儒不差钱,眼光也是独到,送的东西都是不错。只是皇帝如今在御书房一坐,手里的眼前的笔下的全是岑修儒送的东西,就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了,隐隐只觉得有点无语,这人是在想什么,给点阳光就灿烂,这阵势是要将自己的书案文房四宝都换一番吗?表达好感,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事实证明,岑修儒就是这么木讷,送完了文房四宝之后,就仿佛再没什么可送的了,他的示好,在短暂的活跃了一番后,又陷入了死寂。
    在岑修儒接连送东西的时候,皇帝还有些不屑,觉得自己一国之君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岑修儒送,可岑修儒这么一消停,他又别扭得很,每天都想着岑修儒今日怎么不送点东西过来呢。
    可能是因为,每次他送东西来,自己随口问一句:“给朕的?”他便抿着嘴开心的小幅点头,那模样实在是太有趣了。
    看着他送来的笔墨纸砚,偶尔皇帝会突然回想起当年岑修儒赠给他的一串檀木珠子,记得那串佛珠每颗珠子上都仔仔细细的刻着地藏经的经文,又上了漆,摸着也圆润不咯手,那时岑修儒住在皇后宫中,皇后告诉他,岑修儒每天做到半夜,一连做了半个月才是做好,可是用了心。送来的时候,岑修儒脸红透透的,眼中洋溢暖意,这串佛珠,他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后来……
    皇帝的思绪到这便是停了,因为他想起,那串珠子是被岑修儒夺回去了。
    既然是送给他的东西,怎么还抢回去呢。想到这里,已经不记得个中缘由的皇帝心中微忿。
    皇帝最近也没少闲着,无时不刻关注着南方传来的战报,当然,同时也留意着发小在前线的近况。一国之本,动摇起来也容易的很,最忌便是内忧外患,南方战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给河南一带的反叛制造空子。
    但偶有空闲,还是会想到岑修儒和他送来的东西。那一日正闲暇下来,端详摆弄着书案上的笔山,秦公公便来报建丰侯觐见,皇帝理了理衣装,便宣他进来。
    本以为他是终于想到了送些什么别的,不了岑修儒握着一封书信,满脸的焦急神色匆匆迈入门槛,见到皇帝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方才收到家父来信,得知母亲病重,臣恳请皇上准臣回陈州一趟。”
    这个时间?回陈州?皇帝几乎想都没想便回绝了:“不行。”
    “皇上。”岑修儒心急如焚,还要再说什么,却正在此时,秦公公又从房外小步走来,在书案前一揖:“皇上,莫将军求见。”
    “……请莫将军稍等片刻。”皇帝答,见岑修儒神色哀苦,心里有些不安,但关于此事他却也有自己的考虑,想了一想,才是道:“把信呈上来。”岑修儒见事情似有转机,却是犹豫了片刻,才起身,有些不情愿的将信呈了上去。
    皇帝将已启封的信取出,抖开看了看,还没读完,光看着那字迹,心里便是渐渐阴沉了下来。淮阳王的字他看得虽不多,也听闻淮阳王幼时不喜读书,自然是写不出信上这娟秀的字来。连自己都能猜到,岑修儒这样与父亲频繁通信,更是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恐怕,正是因为察觉了淮阳王府出了事端,才急着跑来求自己许他回陈州。
    皇帝将信放在一旁,仍是没有改变主意:“你不能去。”
    “求皇上准臣回陈州。”岑修儒急得快哭出来了,他知道皇帝辨认了字迹,恐怕与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当即又是跪了下来,信誓旦旦道,“臣一向唯皇上马首是瞻,不论在何处,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皇上的事。”
    “朕命你留在京城,不用再说了,下去吧。”言已至此,皇帝不耐烦的皱起眉来,说罢,对秦公公道,“宣莫将军。”
    秦公公领命,忙是出去了。
    岑修儒见皇帝心意已决,在多说也是无益,垂下眼帘半晌,才是缓缓的站起身来。
    想到父王母妃困在陈州不知安危,他便是违抗圣命,也要离京。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缓缓往殿外走去,却在迈出门槛之前听得一声:“等等。”
    “……”岑修儒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希望回身看向那低头翻看奏章的皇帝,本以为他改了主意,却不料听得一句。
    “今日起你不用回府了,入住宫中。”
    连唯一的后路也被斩断,岑修儒慌了:“皇上!!”
    本只为防着他被逼无奈,偷偷出京,而这焦急的反应正是证明了皇帝的猜想。放下奏折,皇帝抬眼看向岑修儒,带着略微的怒意:“连朕的话你都敢违抗了是吗?”
    “……但是……臣。”岑修儒语不成句,求情的话还没说出一句来,秦公公已是领着莫将军来到了御书房,他只能不再说话了。
    见岑修儒沉默了下来,皇帝的神情才是缓和了一些,侧目对秦公公道:“洪宝,建丰侯即日起便入住朕的寝殿,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行,你安排下去。”
    不知发生了什么,秦公公怔了一怔,但仍是立刻回过神来,回道:“是,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好捉急啊!【摔碗。/p
    正文 32第二十五章
    岑修儒坐在阔别多日的寝殿内殿软榻之上,却是与当时全然不同的心情。那时的他以为感情有了回应,虽忐忑不安,却欣喜若狂;如今,却是心如死灰。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暗示瑜国大皇子也好,拒绝濮阳太守也罢,皇帝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不许自己离京。但岑修儒今日才明白,那不只是搪塞别人的理由,皇帝的的确确的不容许自己离京。
    想到方才皇帝的决绝,和那日酒后的乱语,岑修儒感到自己的心像被投入了不见底的湖水之中,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自己大概从未被皇上信任吧。
    他早该明白的,幼时的排挤就是因为皇上对他心存嫌隙,如今的宽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若非先皇的遗愿,太后的善待,恐怕当今皇帝真正希望的,并不是自己留在他身边,而是自己不复存在在这世上。
    每想到这里,岑修儒便不禁有种厌世的念头,觉得这么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现如今要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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