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着什么。
    “方翰林,你的身子那么弱,上次才不过走了一会儿功夫就受不了坐下歇息,不然还是我领着护卫们去,你歇在这儿吧……”我劝道。
    方继言这次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梗着脖子道:“我虽然是史官,但也是有品有禄的朝廷命官,怎么能只吃白饭不做事呢?”
    呵呵。我嘴角歪了两下,没再做声。
    塔娜连忙站起来道:“我也去!”
    我瞅着她,颇有些为难。虽然知道她这种想救情郎的急切心情,可探查毕竟不是儿戏,若到时候她出个什么意外,朝碌回来发现自己没了女儿,可不得跟我们这些天朝使臣拼命么。想到这里,我开口劝道:“塔娜姑娘……你一个女儿家……”
    塔娜急道:“我十岁就能骑能射,身体也很健壮,但论赛跑就能比过大半部落里的小伙子,比他这个老家伙有用多了!”说罢一指方继言,挺起胸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
    方继言被她噎在原地,一张老脸青了又白。
    我心中窃笑,面上却诚恳地道:“塔娜,这真的是公事,你再怎么勇敢也是个女眷,就在这等你父亲和白的消息就好。况且再过些日子帖木儿大汗就要凯旋了,姑娘们要忙着准备歌舞和食物,万万不能缺了你这个能手。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我一定要去!”塔娜没有被我撼动半分。
    这姑娘……真是固执得可以!
    我看着她,隐约觉得自己在透过她的影子看知赏。
    ……
    夜晚回帐,末雅矢里仍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我,气色看上去比前几日又好了许多。我打了盆水帮他净身,又为自己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坐下来吃包裹着酪酥的羊肉卷。
    末雅矢里默默吃着被我用葱花拌好的奶豆腐。我想了想,展平一张新的羊肉卷,把酪酥放在上面细细磨碎,卷成筒状递到他嘴边道:“张嘴。”
    末雅矢里蹙眉,别过了头。“张嘴!”我掰过他的脑袋,硬是把羊肉卷塞进了他的嘴里。“天天吃这些素的怎么行?”
    他只好半推半就地咽下去。
    我松了口气,看看天窗上布满星辰的夜幕,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仲颜帖木儿现在出征在外,离他回来还有很长一段日子,我可以在这期间安排末雅矢里逃出去,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你想家了吗?”我问末雅矢里。
    末雅矢里没料到我会问他这个,稍微愣了一愣,吃完羊肉卷才拭着嘴角淡淡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没等我把计划告诉他,他又道:“我现在这副身躯,已无颜再面对鞑靼,面对家人。只是苦了我的妻子和儿女,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吧……”
    闻言,我呆住了。“妻子和,儿女?”
    他瞥我一眼道:“是啊,我今年都三十六了,家里有一妻两妾,两儿一女。大儿子去年娶的亲,我和帖木儿在巴音裂谷一役前儿媳妇还怀了孕,说不定这时连孙儿都要出生了。”
    三十六……比我大几岁的人……已经要当爷爷了……
    我有点恍惚,又想到闵京十四岁生知赏,若不是知赏不愿嫁人生子,他这会儿也早该是当外公的年纪了。
    原来我们都老了。想到这里,我有点凄凉。
    “帖木儿不在这里,我也许可以助你逃出去。”我对末雅矢里道。
    他冷笑一声道:“逃出去?我回去做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故地沦落?还是让所有人都来耻笑我这副缩水的破皮囊?”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无奈道。
    见他不说话,我也只好缄默下来,转身拾掇着明日探查巴音裂谷的行头。“谢谢。”许久,末雅矢里在我身后低低地道了一声。我一愣,刚放下手中的物什回过头,就见他匆匆忙忙地别过脸道:“你们明天要去巴音裂谷么?”
    “是啊。”我叹气道,“皇上现在还在阿日善族人的手里,白阁老又失了音讯,再这么待着终究不是办法。”
    末雅矢里道:“我也去吧。”
    我嘴角一撇,绷着脸道:“这叫什么话。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这个时候跟我们去那凶险的地方,不是作死吗?”
    “我还不是废人,虽然手不能拿物,两条腿还是可以走路的。”末雅矢里从垫子上站起来,绣花绒毯下露出两条细白的腿,直视着我道,“那日我虽然记忆模糊,但总归也是有些印象的,有我伴着你们并不吃亏。”
    说罢他就静静地看着我,淡漠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吧。”我妥协了,“明天你跟着我紧些。”
    安置末雅矢里睡下后,我起身去了白修静的帐篷。既然他不在,我便也省去和末雅矢里同榻而眠的尴尬,在他的地盘上将就着睡了。
    白修静的床褥十分整洁,看得出每天都有打理,上面散发着一股暖阳的温和味道,连枕头都是从京城带来的蚕丝软枕。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享受,真不愧是林照溪一手惯出来的。我舒服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身体碰上帐篷壁时,拉着被子的手忽然在枕头下面摸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把那东西抽出来,在黑暗里摩挲着它粗糙的表面。依大小和材质来看,似乎是那天白修静从信使手中拿走的牛皮纸封。
    我的身体骤然一僵,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一片漆黑中拿着手中的信犹豫了半晌,我终是没忍住好奇心,起身点上灯,小心翼翼地把那轻薄的纸张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昏暗的灯火下,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横在纸张的正中央:
    【你杀不了我的】
    只有这几个字,狰狞扭曲地蜿蜒在雪白的纸张上,墨黑中透着若有似无的暗红,仿佛可以看出下笔人当时的愤怒和恨意。纸张边角还有几处不知是下笔人还是收信人捏出的褶皱,更给它的存在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白修静要杀林照溪?
    这是怎么回事……
    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吹灭灯火,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回枕头下面,枕着它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起来,我双眼青黑,连走路都有些歪斜。
    回到帐篷的时候,末雅矢里已经吃力地着好了装,穿的是我从部落里买来的少年衣饰,看到我时眉毛一挑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虚弱地朝他摆摆手。
    那两人之间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昨晚的信,我就当它是梦好了。
    ……
    塔娜穿着英姿飒爽的草原姑娘春猎装,像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走在前面,望见我们时好奇地瞧了瞧末雅矢里。末雅矢里平静地任她打量着,一言不发。
    方继言把他那撮山羊胡子修剪成了一个相当潇洒的形状,抬着下巴朝我扬上一扬,连弯曲的弧度都透着嘲笑和侃意:“哟,尚书大人,我这把老骨头还精神着,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就疲出青眼圈来了?”
    我没理他,点了点随行的护卫人数,挠挠头道:“等等,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其余几人异口同声道。
    我转头就走。不一会儿回来,手边拖了个睡眼惺忪的李不花。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71
    作者有话要说:
    ……
    虽然上次来过巴音裂谷,不过那时正下着雪,一片白茫茫中什么都看不太真切,方继言的体力跟不上趟,敖敦又受了伤,我们便没有细查,只是加派人手整日在此处梭巡,但至今一无所获。
    李不花战战兢兢地跟在我身后,我不经意的一瞥都能让他颤上半天,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一点都没个男人样子。
    我长得有这么凶么?我郁闷地摸摸自己的脸,好心地离他远了些。
    巴音裂谷离部落不远,不费多时便到了它的边上。我们谨慎地跟在护卫后面进到裂谷深处,又观察起当日石壁上发现的图腾来。
    这一看就耗了一上午。
    其实我知道探出什么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毕竟这块地界已经快被我们的护卫和瓦剌的士兵翻了个底朝天,连身强体健的武人都找不出来的密道,没有理由会那么轻易被我们这些文官找到。若是白修静真的顺利找到了通向阿日善族部落的通道,应该会给我们留下什么记号才对。
    “不是这里。”末雅矢里忽然道。
    我一愣:“什么不是这里?”末雅矢里一手抵着自己的额角,皱着眉缓缓道:“这里不是巴音裂谷。”
    此言一出,我们几个人都呆住了。
    “李不花。”我把目光挪向一旁明显表情不对头的李不花。
    李不花凝神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支支吾吾道:“好、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见我神色不对,他忙抱着头蹲下来道:“大人小的当时还年幼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请不要再逼迫小人了!”
    ――这厮真的是结巴么?我的嘴角抽了一下,没吭声,只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末雅矢里。
    末雅矢里蹲下来用无力的手指碰了碰那些土粒,又道:“或许这里是巴音裂谷,但我和帖木儿交战的地方不在这儿。”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地图呢?”他问。一直被我们忽略的塔娜连忙把那羊皮卷打开,递到末雅矢里眼下道:“呶,这里明明就和图上画的一样!”
    末雅矢里只扫了一眼便道:“的确不是这儿。你看这地图上的裂谷虽然和这里的地形相似,可西北角的边缘却是有一处密林的,这里寸草不生,又哪里找得见一棵树?”
    我端着地图仔细看了会儿,发现上面确实有些细节和这里有所出入。
    方继言阶藕子若有所思道:“你是说,这部落的边上其实还有一处裂谷,和巴音裂谷的形状、走向都差不多相同?”
    末雅矢里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我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那日敖敦明明就是被那边的箭射中了翅膀……”
    “敖敦?帖木儿那只蠢鸟么?”末雅矢里不以为意道,“那种箭怎么可能会被人随身带在身上?那只鸟八成是在空中触到了她们迁徙前在那里布下的引绳,才倒霉被射中的。”
    方继言嘟囔道:“迁徙?那是多远的事?那箭明明还是香的……”
    我们同时看他一眼。他讪笑一声转过了头。
    我凝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帖木儿手下的巡查兵早就说了那边是有人烟的。”
    “那边当然会有人烟。”末雅矢里道。见我们都用不解的目光看他,他冷笑一声道:“亦力把里。”
    我们便都不做声了。
    亦力把里也是一个与瓦剌、鞑靼并存的汗国,离这个部落并不很远。
    末雅矢里接着道:“方才你们走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怎么会是一直往西南去的?我明明记得我们交战的那处要偏北一些。”
    末雅矢里的言语冷静,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事到如今他没有理由骗我们,我十分清楚这一点,不由得咂舌道:“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些山谷和洞穴里生有一种奇异的磁石,可以影响人畜的方向判断,而我生来方向感极佳,所以能隐约察觉出来;方才也只是觉得有些紊乱而已。”
    塔娜吃惊道:“难怪少布家的羊群总是不肯听话归圈,他们一家是部落里最靠近巴音裂谷的了。”
    方继言嗤了一声。
    我闻言回头,对那些护卫道:“你们谁带了罗盘?”
    护卫们面面相觑。
    方继言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小罗盘,懒洋洋地举起来道:“看吧,怎么可能会有磁石这种……咦?”
    那罗盘上的指针晃晃荡荡,不停翻转,就是没有准确地指向哪个方向。方继言若无其事地收回罗盘,遁回护卫们的身后。
    我们出了裂谷,末雅矢里看着那些我们从京城带过来的劣等马,摇摇头道:“别骑马了,步行。”又瞪了一眼仍在偷偷摸摸修理罗盘的方继言,道:“别看罗盘了!看我!”
    方继言手一抖,罗盘掉到地上,摔散架了。
    我看着末雅矢里那娇小的身躯,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大将风范。
    ……
    部落的北边有座山,山脚有座木屋。
    我站在木屋边抽搐,抽搐。“你们交战的裂谷就在朝碌家那座山的背面?”我问末雅矢里。
    末雅矢里摇头:“不知道。我们那时是从部落外攻进来的,哪可能会注意里面有什么人家。去那边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塔娜的脸色很阴沉。通过刚才的对话,她显然已经知道了末雅矢里是什么人。鞑靼曾对他们的部落践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看见部落的仇人,心中定是有些愤怒的,但又不好当着我们这些使臣的面说什么,于是就闷闷地跟着我们。
    我们歇整了片刻,把随行的马匹拴在朝碌家的栅栏上,拿着长弓和弯刀一起上了山。
    这部落的所处的位置很特殊,北边接着瓦剌,东边挨着鞑靼,再往西去上不远就是亦力把里,若是以后仲颜帖木儿还要攻亦力把里,这里一定是不错的根据地。如果阿日善族部落就在亦力把里和瓦剌交界的荒凉裂谷处,倒是的确可能从未有人发现过。
    部落里对这座山有些忌讳,小伙子们春夏二季不能上山,平时不能去山的背面,因为山神要在那边歇憩,不能受部落百姓的滋扰。
    我们不是草原人,自然不惮这些鬼神之谈,只不过塔娜着实迟疑了好久,看样子好像是在对我们这些不懂草原规矩的天朝人生气,可独自站了会儿后,还是下定决心跟了上来。
    这座山虽然比巴音裂谷的狰狞地貌看上去顺眼不少,却也没有好到哪去,到处都是怪石嶙峋,路十分不好走,也不知道那些小伙子都是怎么围着这山上窜下跳的。方继言那厮这时才露出了些许悔意,捶着自己的老腰恹恹地跟在我们身后,一脸懊恼的样子。
    待终于走上山头,到达那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漆黑山背时,我们一行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山与山的连亘处,有一道纵横南北、狭窄深邃的巨大裂口,低头看去仿佛能望见那黑幽幽的谷底溢出的一抹微光。裂口边缘十分平整,简直不像是天然裂谷,而是人为在上面切了一刀一样。再看看裂谷那边的景色,和巴音裂谷的确非常相似。
    “就是这里。”末雅矢里道。
    我打开手中的地图,一时间有些愣怔。一直以为这上面的图案是巴音裂谷简化了的线条,现在看来却是分毫不差,细致地画出了这个裂谷的形貌。
    有护卫在裂谷的边缘拉开绳索,极其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探了下去。我们都紧张地蹲在边上往下看着。
    “咦?”那个护卫的声音从谷底响起。
    我忙朝下喊道:“发现什么了?”
    “大人,这下面并不深啊……”护卫道。他的声音的确离我们不远,我往下看了看,让另一个护卫拉好绳索,率先探了下去。
    另外的几个人也都在护卫的协助下随我探下来。
    越往下,周围的景致和巴音裂谷就越像,乍一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我们在此处熟稔地四处一转,找到了裂谷壁上那一处可供军队穿梭的入口。若是那些瓦剌和鞑靼士兵从另一边攻过来的话,的确可能会把这里和巴音裂谷错认。
    我向着越来越狭窄的裂谷缝走,果然发现了石壁上的图腾。那些图案也都和巴音裂谷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描绘得更精细,而且色彩更鲜艳一些,显然它们的年代并没有巴音裂谷的图腾久远。
    我忽然有种预感,那就是巴音裂谷的图腾也是阿日善族人留下的,目的就是混淆入侵者的判断,掩埋她们的行踪。
    而帮助她们掩埋行踪的人,有一个朝碌。
    当初朝碌定是一时嘴快说了出来,怕我们查出什么,忙跑到这里给隐匿的阿日善族人报告了。
    方继言哼哧哼哧地跟在我身后,不一会儿就被我们落下好远。
    很快到了和巴音裂谷那里一样的裂缝尽头和地图上的标记处,我对着缝隙吃力地看了两眼,就观察起它旁边石壁上的图案来。
    我注意到那处图案上有一个崭新的凌乱朱印,像是人在慌张时拍上去的。难不成白修静找到了这里?他又是怎么找到的?
    李不花和末雅矢里在地图的另一个标记处站着,李不花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安,低头好像含糊地说了什么,末雅矢里抬着无力的手腕比划那里的图腾道:“嗯,她们当时就是在这里……”
    我正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那块朱印,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待我回过神来时,那地方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我僵硬了。
    “李不花和末雅矢里哪去了?!”我连忙拉住一个跟在我身旁的护卫道。
    护卫吓了一跳,忙四处看了看,诧异道:“回大人,他们刚才还明明在这里的……会不会是去别处了?”
    怎么可能!
    我站到他们两人原先站过的地方,心中的骇然愈来愈盛。刚才几乎是一瞬间,我就发现自己的余光失掉了两抹影子,而他们绝不会跑得那么快。“你们快去四处找找!快!”护卫闻言也有些慌乱,忙叫上几个同伴去别处找他们。
    方继言这时终于从后面跟了上来,看着我怪异的表情,幽幽道:“尚书大人在想什么?”
    我凝视着末雅矢里刚才用手触摸过的地方。
    方继言朝我翻翻白眼,一手覆上去道:“难不成我按了这个东西,地就会塌下来么……”
    没下音了。
    我们俩脚下的石地骤然裂开,两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72
    ……
    ……
    掉下去的时候我心里想着,晋时有桃花源记,武陵渔人在那里被好吃好喝地款待,就是不知我和方继言是否也会同样的好运。
    ……
    “你们醒来了。”
    我悠悠转醒时,周围已不再是巴音裂谷的景色,没有护卫们的身影,也没有李不花和末雅矢里的半点气息,只是一片浓黑中跳跃着一束红亮的火光,依稀能从身下的触感判断出这是个石洞。
    一个人背对着我,正低头不知在缝补着什么。火光很微弱,我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能从声音判断这应是个年迈的老妇人。
    我往旁边一看,方继言果然蜷着身子睡得香甜,鼻间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略略检查一番后发现两人都没有受伤的痕迹,我松了一口气,试着和那老妇人交流道:“婆婆,是你救了我们吗?”
    老妇人缓慢地点点头。
    “太谢谢了!”我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有另外两个人?他们是我们的同伴。”
    老妇人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她的蒙古语带着很重的口音,像是不知名的俚语,我只能勉强听出其中大意。“没有,我是出去捡菌子的时候发现你们的。”说完又低头忙活起来。
    这时,方继言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注意到周遭环境时颤了一下,赶忙摸摸怀里随身带着的史册,庆幸地呼出一口气,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光。
    我呆呆坐了会儿,问老妇人道:“那您知道阿日善族部落在哪儿吗?”
    她漫不经心道:“……这里就是阿日善的部落。”
    方继言噌地一声跳了起来。
    我也噌地一声跳了起来。
    我们朝周围一看,只见这石洞的不远处共有三条通道,每条通道都极其幽深黑暗,辨不得方向。
    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方继言率先上前一步,瞅着她诚恳道:“婆婆,你看我都年纪大了,实在比不得他这年轻小伙有气力,你还是与他一起……咳……”
    我从他身后绕出来,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一脸沉痛道:“没错,他年纪太大了,这种事还是交由我来承受就好!”
    那老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缓缓道:“你们……”
    方继言用眼神对我道:【你还真准备和这老太婆如此这般不成?】
    我朝他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这不是能拖一步是一步么?】
    “婆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逃无可逃,也罢,我就此认命。”我依然沉痛道,“只是还望您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老妇人道:“什么愿望?”
    我转身,一把将方继言推到了石壁上,望着他深情地道:“我想最后和他云雨一番,婆婆能行个方便吗?”
    方继言僵硬了。
    “……你们是情人?”老妇人并没有表现出惊愕的样子,只是淡淡道,“他的年纪看起来可比你大上许多。”
    我揽住方继言的肩膀,慨然道:“虽然他老了,丑了,可我对他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老妇人低笑几声,拿着火把oo地起身,走到最中间的那条通道口,语气古怪地回头道:“无妨,你们二人最好快些。”
    ……
    方继言挪开我的手臂,双目无神:“我可以吐么?”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弯下身来平静道:“先让我吐完再说。”
    ……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我拉着方继言就朝那黑黝黝的通道跑去。方继言看看那三个一模一样的通道口,谨慎道:“走哪条?”
    “她走的是中间这条,我们肯定不能跟着她走。”我心下思索一阵,目光偏向左边,道,“走第一条。”
    “不不不!”方继言居然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觉得那里会有危险。”
    我才懒得搭理他,扔下他径直往第一道入口去了。
    眼前没有火光,周围黑得寂静,脚下净是崎岖的怪石,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好在通道并不狭窄,我很快就觅到了前方一点微光,惊喜地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脚下细碎的石子逐渐变得松滑,我的步伐开始有些不稳,一不留神就会跌进坑里,艰难地扒着坑边的石头站起来。当我终于将要触到那点微光时,脚下的石块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挤着我的双脚把我拖拽下去,缓缓陷入一片深不可测的幽谷。周围都是轰隆隆的响声,我陷在它们之中顺着通道疾速向下坠落,五脏六腑仿佛都随着碾压破碎开来。
    我淡定地随着那堆石头下坠,心中无比悲哀。
    想我蓝玉烟英明一世,死法居然是这样可悲;就算跟方继言如此那般呕吐而死,也比这要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浓黑突然被一湖幽蓝所代替,我并没有因为高空坠地而死,而是跌进了一汪深潭里。我捂着被石头砸到的额头,张开四肢浮在潭上,缓上好半天才安抚了自己叫嚣着疼痛的身体。
    深潭之上生长着根根巨大的石笋,前方有好几处泛着微光的出口,头顶的石壁除了水流和石块相击的声音,就是我衣摆撩动水面的回声。
    “有人吗?”我试着唤了一声,却是无人应答。
    我又用蒙古语唤了一遍,依然无人应答。
    我便谨慎起来,好半天才找到一块浮木,抱着它漂到那石笋交错的出口处,试探着向外看。
    眼前是一处流淌着小溪的密林,春意似乎比外面的部落都更盛些,碧绿碧绿的巨树和灌木相映成趣;我看得心旷神怡,又四处打量一番,发现没什么人烟,就小心翼翼地从石笋的交接处潜了出去。
    ……
    “……唉,酋长要是成亲,以后就再没有人领我们出来狩猎了。”
    我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远处愈来愈近的谈话声,一个侧身躲进了周围低矮的灌木丛中。
    扒开枝叶朝外偷偷看去,只见两个穿着阿日善族服饰的女人手脚并用地窜了过来,两腿肌肉十分矫健,攀在矮树旁左嗅嗅右闻闻,不一会儿就抓住了一只疾奔而来的野兔,身手敏捷得令人咂舌。
    女人……不,强壮到这种份上,已经无法称之为女人了。
    我咽了下口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们臂膀上那刺眼的疙瘩肉,伸手摸摸自己瘦弱的小身板,心里愈发凄凉。
    “说来也怪,酋长对这次的男子真是宠爱得很,天天捧着供着,放了这么多月都不吃,还要学外面的习俗与他成亲。”一个女人说着,撕开手中那只血淋淋的野兔,用长长的刺刀挑在肩上,边走边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爱?”
    另一个女人打打哈欠,不以为然道:“酋长只是图个新鲜罢了,哪会有什么情爱。”
    这时,一只小虫从我鼻尖嗡嗡飞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两个女人骤然安静下来,警惕地朝周围看着,伏在地上摆出野兽的姿势,喉间发出几声威胁的低吟。我吓得浑身僵直,眼睁睁透过枝条看着她们向我这里逼近。
    一块小石头打在了两个女人身后的树干上,她们迅速地回头,朝那棵树跑去。
    “又一只,哈哈……今个儿诺敏长老一定会赞扬咱们……”当她们得意洋洋地从树后拖出一只兔子时,我眼前一黑,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
    “嘘……”
    我原本慌乱的心情,都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平静了下来。
    是白修静。
    待那两个女人终于走远,我们俩从灌木丛中狼狈地站起,白修静一边拍着身上沾到的落叶,一边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本该是我问他的才是!我哭笑不得道:“你一去那么多个时日都不回来,我们怎能坐以待毙?误打误撞地就到了这里。随行的有李不花和末雅矢里,不过我们都走散了;塔娜应该还在裂谷上面。”
    “塔娜也来了?”白修静眉心一蹙,道,“这里不是巴音裂谷,也亏你们能找到。”
    我一愣,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白修静身上依然穿着那日塔娜送过来的服饰,裙衫稍微有些凌乱,腰带也沾着些许春泥。他整理着头上的帽缨,叙述道:“我那日在巴音裂谷寻了许久,丝毫没有头绪,就想去朝碌家看看还有什么阿日善族遗落下来的东西。谁知我在中途看见朝碌长老鬼鬼祟祟地背着行囊上山,看见我时居然吓得拔腿就往山背跑,我在他身后追着,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我忙拉着他道:“有没有受伤?”
    他脸上一红,颇不自在地把胳膊从我手中抽出来,道:“没有,我会武功的;倒是你好像受了不小的内伤,得赶快找个地方瞧瞧才行。”
    他这一说,我的五脏六腑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苦着脸没做声。
    “末雅矢里和李不花与你走散了?”他扶着我的肩膀点住我胸前的几个穴道,待我稍稍好受了些,问道。
    我揉着自己的腰,道:“他俩在我前面掉下去的,我和方继言在观察那图腾时也触到机关不知摔倒了何处,醒来时和一个老妇人待在石洞里,逃跑的时候又匆忙,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想到方继言现在很有可能在被那个老太婆压榨,我阴险地笑了起来。
    白修静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们碰的机关是左边的图腾还是右边的图腾?”
    我道:“右边。”
    “左边的图腾上是不是有块新鲜的朱印?”
    我惊讶道:“是啊。”
    白修静叹气道:“朝碌长老走的是左边,我当时还未来得及追上他,就被那道石门关了出去,背撞上右边的图腾就摔下来了。”
    ――看来左边才是正确的路。
    我们俩大眼对小眼,同时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蓝叔发现落单的小受】
    【系统:蓝叔嗷地一声扑过去】
    【系统:啪啪啪鸡肉味嘎嘣脆】
    ……
    是否使用道具?
    【a、神医君娉婷特制壮阳丸】
    【b、罗饭牌来一发开灯神器】
    【c、林照溪手绘特效变脸谱】
    a――你选择了神医君娉婷特制壮阳丸,消耗rp值30,得到作者祝福:干活不累哦亲~
    【担心蓝叔不能满足小受,你忐忑地选择了a。蓝叔健康值减少30,魅力值增加1000。啊呸你担心个毛线!你这是在质疑蓝叔的能力么!】
    【结局

章节目录

庸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欲望社只为原作者诗花罗梵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诗花罗梵并收藏庸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