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妃好兴致,一段时间不见,神清气爽,似乎心情好得很。”
    银奕的声音很冷,但他的眼神更冷,他怀中的冶艳女子也抬头打量着我,满眼是敌意与嫉恨。
    “没有烦心的事,不用见不想见的人,心情当然大好,我想皇上也一样吧,一段时间不见,皇上风采更胜一筹,真是万民之福,更是银魄后宫之福。”我不无揶揄地说。
    “不想见的人?”他冷哼一声,眸子越发阴冷,让人发冷,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心情赏月,今天怎么就那么倒霉,出来一趟也会碰上他,早知道就早早睡觉好了。
    “皇上,你美人在怀,臣妾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我脸上含笑地离开,礼节周到。
    “诚如乐妃你所言,你的确打扰了我的雅兴,现在我兴致全无,既然乐妃也知错,我就给一个机会将功补过,今晚由你侍寝。”
    他说完搂着怀中的红衣女子离开,眼睛声音都歹毒得很,他怀中的女子听到今晚要我侍寝,脸色微变。
    “你――”一听到侍寝我的心就急,忙冲到他面前,伸开手拦住他,他不可以这样,他不可以这样对我,我不要他再碰我。
    “莫非乐妃现在就想侍寝?就算是迫不及待,也要看看场合,这里可连四堵墙都没有,乐妃就算愿意,朕还要顾全颜面。”他戏谑地说,唇微微勾起,可恶得很,明知道我不愿意做什么,偏偏拿这个来气我。
    “你究竟想怎样?”我转身盯着他,声音微微颤抖,因为生气也因为恐慌。
    “虹儿,你先回去,小翠你也先退下。”那个红衣女子听到要她回去,十分不愿意。
    “皇上,虹儿想陪皇上。”她声音娇媚,如水蛇一般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但又极尽诱惑。
    “听话。”银奕的声音很柔,但双目却直逼着我,恶狠狠的,那个叫虹儿的女子看到他脸色不善,不敢再停留,杨柳迎风般离开,姿态甚是美妙。
    随着她们脚步声的远去,邀月亭就剩下我们两人,他瞪着我,我怒视着他,四目相对,火花四射,空气似乎变得凝固起来。
    “我不侍寝,我的伤未好。”我冷着脸说。
    “即使你的脚肿得像猪蹄,一样可以侍寝,在这个后宫,我想谁侍寝就谁侍寝,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朕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由不得你。”
    他的脸与他的声音都冷硬异常,说完甩一下衣袖大步离开,不愿再停留一刻。
    “银奕――”我这一声又怒又悲,叫完情不自禁地伸开双手拦住他。
    “银奕――”我的声音有点抖,带着哀求,我不能与他硬碰,吃亏的只会是我。
    “那么多天不见,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看我的眼神重新带着几抹柔情,但更多的是情意,如果不是知道他对哪个女人都是如此,也许我真的会被他的柔情所迷惑。
    “想,当然想,想得很。”免得激怒他,我违心地说,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含情。
    “半个月不见,乐儿你神采飞扬,笑容满面,哪有半点相思之苦?骗我而已,我也是自欺欺人罢了。”他落寞地笑笑,神色黯然地离开,看到他如此黯淡的眼神,我忘了拦住他。
    这一晚,我在寝宫之中,坐立不安,我害怕那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害怕要沐浴更衣,被卷好抬到他的龙床上,一种说不清的恐惧在心头弥漫。
    “不是说今晚要乐妃你侍寝吗?怎么李公公还没有来?”小翠看见我忐忑不安,误以为我正在焦急地等待皇上的宠幸,我苦笑几声,我的心思有谁懂?直到看到夜深,也不见什么动静,我整颗心才安定下来,兴许今晚他又被哪个女人迷住了,我该庆幸他后宫的女人如此众多。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来了,在我已经安然进入梦乡之时,他来时身上还带着其他女人的味道,这让我觉得恶心难受。
    他什么都不说,上床将我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带着思念与灼痛,让我的心竟然随着他的叫唤一次又一次地颤动。
    我佯装熟睡不理他,他似乎也不在意,第二天他醒来之时,他凝视了我很久,那火辣辣的眼神如火把烫伤了我的皮肤,我明知他吻我,我明知他抱我,明知他在穿衣洗脸,但就是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就那么不想看到我?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他临走之前,在我床头低声地呢喃,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我能想象他微微皱起的眉,在那一刻我竟然有冲动想睁开眼睛,用手抚平他皱起的眉,但最后我还是紧闭双眼,什么都不说,差点又被他骗了,他就是这样哄女人的吧。
    他走了之后,我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
    从此天天如此,他上半夜宠幸完他的女人,下半夜就跑来这里搂着我睡,我无法理解他这一怪异的行为。
    他的寝宫离我的寝宫并不近,躺在暖暖的被窝,他怎肯爬起来走那么远的路来这里?他真是奇怪得很,难道是他真的爱我?
    但很快我就笑我自己傻,居然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一个每晚换一个女人的男人会懂爱?一个对每个美貌女子都表现出痴迷的男人会爱上一个人?
    他每天过来之后,我都睡不着,我讨厌他身上带着的味道,每天晚上我不需要去问他翻了哪个妃子的牌子,单从他的身体,我就知道他宠幸了什么女人。
    有些时候我觉得熏得难受,恶心得想吐,为什么要我受这种罪?都夜深人静了他跑来这里干什么?心中愤懑得想骂人。
    “你还真会装,我就不信你天天都睡得着,我就不信你听不到我叫你?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一个月之后,他终于在某个深夜情绪失控般地吼我。
    “我讨厌被你无视,我恨你的不屑,我恨你的高高在上。”他灼热的气息喷了我一脸。
    见我依然不理他,他翻身上来,突而起来的重量让我奋力抵抗,我用手抓他,我用脚去踢他,我用牙齿去咬他。
    “不是睡着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愤恨,带着嘲弄,但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比刚才更要用力和霸道。
    “脏死了,别碰我。”我的声音带着嫌恶。
    “我脏?就你冰清玉洁?你知不知道你这高傲的样子最让人讨厌?”那一晚他发疯地掠夺,依然是粗暴而没有半丝温柔,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晚他带着梅妃身上那浓郁的脂粉香,即使我哭着求他,他不肯停下来,如一个野兽疯狂而肆虐。
    当他从我的身上离开,我以最快的速度爬起床,蹲在一角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梅妃身上的味道真的让我觉得恶心,恶心到忘记身上被他凌辱之后的疼痛。
    “楚乐,你――”
    “我就让你这么恶心?你就那么讨厌我?”
    “如果我再碰你,我银奕真的是发疯了。”回眸他的眸子通红,如一个受伤的野兽,他衣衫不整地从我的寝宫离去,背影落寞而哀伤。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我终于哭了,在这个深夜大声地哭了,手臂、脖子、身体全是淤青和伤痕,触摸到哪里哪里就痛,眼睛落在哪个部位我都觉得脏。
    我一个人躲在墙角,嘤嘤地哭了一夜,我讨厌这种任人鱼肉的生活,我想回家,娘,我想回家,但家在哪里?遥远得成了一个梦。
    这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依然夜夜笙歌,晚晚温香软玉在怀,他的生活不会因为缺少我一个而稍稍改变,而我的生活却因为缺少他的关注,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皇上冷落的女人,在这个宫中连杂草也不如,不但妃子们欺负奚落,即使是公公和宫女也爱理不理,都给我冷眼,甚至在背后指指点点。
    楚冰哥哥远在军营也无法照拂我,楚家虽然富甲天下,但可惜在朝中并没有权势,这宫中的妃子更是分帮分派,背后都有自己的势力支撑,只有我独自一人。
    如果不是我顶着楚大将军的妹妹这个头衔,估计处境更是艰难,主人不受宠,连我的宫人也备受欺凌。
    在这个后宫,我越来越低调,不是闷得慌,我都不会走出这个寝宫,也尽量避着他的女人,我对我的宫人也说了多忍耐,他们都是乖巧听话的人,也从不惹事,我盼着娘进宫,但娘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我宫中有三个宫女,两个小太监,上午我就与小翠她们做刺绣,下午就弹琴给他们听,宫中送来什么好吃的,我也关起门与他们一起吃,在这个宫中我无亲无故,所以当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了,他们是我冰冷时的一束火把,温暖着我的心,不让我那么寂寞。
    我弹琴的时候,他们都静静地坐着听,双眼亮晶晶的,神情陶醉,而小乙子会变魔法,偶尔会变朵小花,偶尔变棵草,给沉闷的生活增添了一些乐趣,对于银奕,因为他们知道我不爱听关于他的事情,都达成协议一般,从不在我面前提。
    我尽量不想起那晚的事情,身上的瘀伤已经消失,但恐慌与恶心却一直留在心底,他如小兽一般受伤的眼神,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现在我脑海当中,我们彼此伤害着。
    他粗暴肆虐让我对他的抵触越来越大,而我的呕吐与嫌恶也让他的自尊心严重受创,如今我们彼此嫌恶,彼此憎恨。
    他临走时说再碰我他就是一个疯子,他这句话让我的心微安,但有时想着这一辈子就这样老死在这个深宫,我又是那样的恐慌与不甘。
    闷得慌,我就出去逛逛,但无一例外每次出外都受尽嘲笑与奚落,多难听的话都有,我越来越想家,我越来越惦记我楚冰哥哥,我会努力地去想与楚歌年少时友好相处的片段,而忽略他对我的无情与冷漠。
    楚歌,你为什么不肯爱我,如果你肯爱我一丝一毫,如果你不是对我如此无情冷漠,我楚乐该有多幸福?我又怎会像现在这样顾影自怜,夜夜悲歌?我觉得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快乐了,我觉得我这一生就这样完了。
    有时看着宫中的四堵墙我真的很想哭很想大喊,为什么要将我一生禁锢在此?让我在这里独自绽放又独自凋零?有时看着镜子的绝世容颜,我更是苦涩,如此年华,就要在此虚度。
    但即使我不惹人,但别人却挑衅我,我低调,别人却不低调,小翠被人打得满身是伤,那手指被夹得红红肿肿,她们冤枉她偷东西。
    我忍住了,含着泪帮她涂药,当小莫子被人打得一瘸一拐回来,我忍了,她们说他好狗挡路,当小乙子被人抬回来,被打得昏迷不醒,听说是他轻薄蓉妃和梅妃的貌美宫女,这下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冲去了梅妃的寝室,那时她正和那个蓉妃在品茶谈笑,我各掴了她们她们两巴掌,我有武功底子,盛怒之下,那两掌刚掴下去,她们两人的脸立刻就肿得不成样子,五个手指印触目惊心。
    她们俩呼天抢地地哭着,梅宫的人乱成一团,有的忙着找皇上,有的扶起她们,这个时候的我没有丝毫的畏惧,也许被她们逼到绝路就是如此。
    “都给我听着,人不犯我,我必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楚乐绝不手软。”
    “要对付我楚乐,就明着来,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你们的等级比我高,还是你们侍寝的次数比我多?我告诉你们,我楚乐就是再不济,再不受宠,我宫中的人也由不得你们怒骂责打,你打他们一次,我打你们两次。”
    说完我拂袖而去,她们宫中的人想拦住我,但看到我的杀气,都让开了一条道。
    银奕听到她们的哭诉,看到她们浮肿的脸一定很心疼,我端坐在一旁喝茶,等待暴风雨的来临,果然不多久银奕就黑着脸走了进来。
    “谁给这个权利你打我的妃子?”他冰冷的声音带着遏制不住的怒火。
    “是她们先动手打我的人。”我站了起来,没有丝毫退缩。
    “你可以告诉朕,是对是错朕自然会分辨,但你却泼辣地去打人,你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她们奚落我,她们毒打我的宫人,难道皇上你未曾耳闻?”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我能指望得到他的庇护?如果他有心护着一个人,这个宫中谁敢放肆?
    “但你也未曾低头求我。”
    “你看着她们欺负我的宫人,就是为了等我求你?那你可要失望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求你。”我狠狠地看着他。
    “你――”
    “如此甚好。”他咬牙切齿地说,当天晚上我被罚跪在梅妃寝宫门前,各个宫中的女人都故意来梅妃这里串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无不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可知错?”他来探视梅妃的时候,问我。
    “臣妾没错。”我将头高高扬起。
    “好,好得很,那你就继续跪着。”
    他拂袖而去,这次我跪在梅妃的门前一天一夜,当他赦免我之时,我的脚已经麻到站不起来,他想伸手过来扶我,但最后还是缩了回去,而我也不需要,就算他伸来,我也狠狠地甩开。
    这次下跪没有让我服服帖帖,从此再有人奚落我,我都会反唇相讥,但凡有人欺负我的宫人,我都会第一时间予以回击,每次过后他的女人都会哭诉,而他也变着花样惩罚我。
    我这段时间受到的苦,比我这辈子受到的苦还要多,我把泪水都咽在肚子里,从此我成为这个皇宫最飞扬跋扈,最不可一世的女人。
    我真的飞扬跋扈吗?我何时不可一世?
    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偶尔相遇也是恶语相向,怒目相视。
    “过几天你的楚冰哥哥会回银魄,如果你想见他,你就给我收敛一下。”路上相遇,他冷漠而无情地说。
    “如果不是因为楚冰,我早杀了你。”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嫌恶。
    他离去之时,我哭了,不为他眼里的嫌恶,只为终于可以见到楚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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