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解释道:“以五郎的脾性,真给他塞人,就怕他回来后又发疯,提刀杀去佟家也不是没可能。”
    “竖子安敢!”
    他有甚不敢的?只差没把天捅破了。捅破了至多挨顿罚,照旧有人给他补。
    佟夫人吞声,垂眼:“他如今正是风光时,主公这次出行不仅召他同去, 听说与僚佐议事也让他跟随在侧。咱们佟家又刚刚出了三兄……惹得主公震怒。风口浪尖,低调方为上策,实在不宜再有动作,不然再要惹了主公猜忌,佟家处境更要艰难,恐大郎也将受到波及。”
    鲍老夫人何尝不知这个理, 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还不是怪你!当初若听我的, 早早把钟媄塞给那小孽障,哪里还会有姜女的事!钟媄虽心思活络, 终归流着一半佟家的血,小孽障身边有咱们的人,也不至如此被动!”
    “是,全是女儿之过。光是让主公点头就很费了些时日,本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实没想到他会行抢亲之举……”
    “抢回的若只是个脑中空空的草包也便罢了,偏这姜女不是个省油的灯。”
    鲍老夫人嘴上这样说,实则也并没太把姜佛桑当一回事。
    即便佟家得到消息,萧元度在巫雄的所作所为姜女几乎都掺了一脚进去,也只当她是为了自己那缭作收丝便利,亦或萧元度分不开身才找她从旁助把力。
    闺中长大的贵女,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能有多大眼界?又能翻起多大风浪?
    萧元度背后定然另有高人指点!譬如那个姓程的县丞, 说不得就是为萧元度连番出谋划策的谋士,不然萧元度又岂会一再坚持让他接任巫雄令。
    而今的巫雄城早已成了蚕桑第一城,盛名远播之下,苦差亦成了肥差。萧元度离任之后, 不少人来走佟家门路,佟家当然也想再安插自己人上去,偏大外孙提早递了话,让佟家最好安分些时日,勿要插手此事,否则后果自负。
    “你三兄枉死,你阿父痛怒交加病倒在榻,倒让那小孽障得了利!”
    在巫雄布了那些眼线暗桩,一环接一环,原想着总有一环可以置他于死地、让他再回不了棘原。怎奈天道不公,到头来非但没奈何他分毫,反让他赚了功绩、扬了声名!鲍老夫人心里别提有多气恨。
    “母亲勿要动怒,免伤了自身。更不必急着往五郎院中塞人,一来不一定塞得进去,即便塞进去,有姜女在也难起作用;再者,五郎如今痴迷姜女,未见得就不是好事, 古来情字最是毁人,主公也未必乐见……”
    鲍老夫人想起那连日不断的家书, 认同了这话, 冷笑连连:“沉溺女色,难有出息。”
    “母亲所言极是。”
    鲍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佟夫人眼皮一跳,低下头:“母亲何意?”
    鲍老夫人皱眉,“好端端,怎地又病了?莫不是我让你敲打敲打姜氏,让你犯了难?”
    “女儿岂敢?接风宴当晚的事想必母亲也听说了,非是我不肯敲打,五郎浑起来何等话都说得出,倒给了我好大一个难堪,自生了八娘后我这身子又一向不争气——”
    “方才劝我口舌倒利落,还不是生生把自己气病倒,好生出息!”鲍老夫人哼了一声,而后道,“也罢,且让他们逍遥些时日,走运一回,不信他能回回走运!”
    又看了佟夫人一眼,“你三兄一时糊涂,大郎实不知情,倒险些把他拖下水,不得已弃车保帅,痛煞人也!自那事出来,大郎不知遭了多少排揎,主公处你也当使使力,别让他疑了咱们佟家的忠心才好。实在不行,就再挑些貌美女子,最好出自佟氏一族……你自己斟酌着办。”
    佟夫人颔首,“女儿知晓该如何做。”
    鲍老夫人点了点头,“我这便回了,你阿父还在家中等消息。”
    佟夫人就要从榻上起来:“女儿送送母亲。”
    “不必了。”
    目送葛妪搀着鲍老夫人出了屋室,佟夫人长出一口气。
    她确实病了,只不是气的,而是连惊带忧。
    可笑的是母亲来了这半晌,并无一句关怀她病情之语。幸而她也早过了计较这些的年纪。
    贾妪往外头看了看,小声道:“老夫人并未提起旁的,你也别再吓自己。”
    佟夫人闻言叹了一声:“我不能不怕。”
    贾妪扶她躺下,让她睡会儿养养神。
    佟夫人才闭上眼,又睁开,“这阵子乍暖乍寒的,就别让尹姬带七郎过来问安了。”
    贾妪点头:“奴婢这便去知会。”
    姜佛桑回到扶风院,整好碰到今日份的家书,拆开粗略过目,脸上不辨喜怒。
    以为女君又要给五公子回信,菖蒲正要去准备纸墨,姜佛桑却道不必。
    军卒被萧府门吏引进值房,屁股还没坐热就等到了回书。
    “这……”一看原封不动,军卒犯了难,这样回去,他不好交差啊。
    菖蒲道:“复信就在里头,你只管拿去给五公子便是。”
    军卒将信将疑接过信与硬塞来的赏钱,饭食都未及用便飞马出了棘原。
    夜已深,虫鸣四起。
    萧元度这会儿正身处信都郡的城郊大营中。
    白日陪同萧琥走访了郡里,又耗了半日在郡衙署听郡守以及一干佐吏在那战战兢兢地述职,明日还要校场检阅,但他毫无睡意。
    听到帐外传来脚步声,从榻上一跃而起。
    送信的军卒还未及请示,帘帐就被人从里一把撩开。
    “启禀——”将将开口手中的信便被夺了去。
    萧元度快步回了帐里,灯下也注意到了是自己去的那封。
    喜色褪去,眉头锁紧,拆开后确认再三没有第二份。面色一沉,正要叫军卒来问话,目光忽而定住。
    信的空白处用朱笔写了个阅字,字虽娟秀,却力透纸背,显然是带了些小脾气的。
    萧元度嘴角动了动,继而拊脾大笑。
    休屠凑近瞅了眼,嘴上没说,心里直摇头。
    都说家书抵万金,公子的家书跟不要钱似的,相比之下少夫人一字足可值千金了。
    瞧,回一个字也值五公子高兴成这样。
    萧元度乐罢,立时又写了一封,另安排人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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