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对面坐着的王昌连,朱高炽淡淡的轻喝一声:“礼部尚书。”
    “臣在。”王昌连急忙站了起来,身体微躬,双拳抱着急忙一揖。
    “告诉马同知,太子的教导,应该由谁来负责。”
    “是。”王昌连应了一声,缓缓转身,看向旁边桌上的马运山。
    “太子的后期辅导,主要由詹士府,以及下属的左右春坊进行。而平时的一言一行,以及早期的人格养成,都是受皇上的一举一动所熏陶。”盯着着曾经的礼部主事马运山,王昌连吐字清晰的缓缓说道。
    在朱高炽喊出“礼部尚书”四个字的时候,马运山心中已经感到了不妙。而今,王昌连的这一番话,让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彻底的惹怒了太子。
    但骑驴难下,自己已经指责太子对肖尘的称呼不妥,便只有一直“咬”下去了。
    对着王昌连,马运山恭敬的行了个礼:“王大人所言甚是。不过,若是因为不在詹士府为官,就对太子不妥的言辞视而不见,这样的行为,恐怕难以和忠心两字相提并论吧?作为人臣,最重要的就是忠心,若是对不妥之事视而不见,不敢进言,长此以往,即便心中依旧忠心,可这份忠心,恐怕已经是大打折扣了。”
    大厅里的百官,一个个也凭住了呼吸。
    作为前几日还是礼部主事的马运山,还真是言辞犀利。这么一转眼,便又开始指责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王昌连,对朝廷的忠心不够纯粹。
    他的头,到底是有多铁?
    “呵呵。”王昌连不由得轻笑了起来:“马同知的这番言辞,我不禁想起了你的岳父,礼部上任尚书仓成。在你们的认知里,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是死的,万万不可逾越。但我今个要提醒马同知一声,凡事,变通一点更好。而这种变通,讲究的是分寸,尺度,以及场合。还有,我想和马同知说一点个人私事。”
    “个人私事?我们都是大明的人臣,有什么私事不能现在就说出来的?”马运山淡淡一笑。
    “好吧,既然马同知不介意,那我就在这里和您说了。”王昌连依旧的言语谦逊,“马同知已经调往锦衣卫,留在礼部的行李,还请早日搬走。礼部虽说平日里不是很繁忙,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一个人都不行。新任的主事马上到位,马同知将房间占着,有点不太好。”
    “尚书大人这是着急着要我腾地方啊?不过,我现在还处于磨合期,若是磨合不好,还是要回礼部的。这行李搬来搬去,岂不是有点麻烦?”马运山淡淡的说道。
    好你个王昌连,皇上还没下旨,你就着急着撵我走?我还就不搬行李,你能奈我何?
    别以为你是皇上亲自下野请来的人我就怕你,等我搞垮了东厂,下一个拿下的就是你。
    “马同知。”王昌连面带歉意,朝着对方拱了拱手,“你也在礼部供职多年,应该知道缺少主事,礼部的很多事务都会受到影响。你在锦衣卫磨合,而礼部也有新主事前来磨合。况且,你留在礼部的,都是你的私人行李,与礼部事务无关啊。”
    “这马运山还真是贪得无厌,都调到锦衣卫了,还占着礼部的位置。”
    “我要是礼部尚书,他敢这么说,回头就将他的行李一把扔了算了。什么东西,对方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瞧瞧他的语气。”
    “好气魄,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东厂,刑部,太子,现在又是礼部,他全都针对,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想,独树一帜,做一个明察秋毫,勇于直言的‘忠臣’,打算流传千古吧?!”
    “哈哈哈。”
    “哈哈哈。”
    百官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议论了起来。
    似乎心中嫌弃,也不再顾忌对方听了会不舒服,一个个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毫无忌惮的大声说道着。
    已经犯了众怒的马运山,似乎并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或者说,听见也当做没听见一样。
    双眼直视王昌连:“礼部那么大,就连放我行李的房子都没有?王大人,您这是要彻底的撵我走?”
    “马同知现在是锦衣卫的人,行李放在礼部,若是礼部看管不力,不小心遗失了一部分,到时候被马同知安上一个‘泄密罪’,礼部可是担当不起啊。”王昌连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被逗笑了。
    而旁边一直听着两人辩论的百官,更是放开了嗓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马运山脖子憋得通红,正要进行反驳,一直站立旁边的刑部尚书李安发话了。
    “马同知,你今个来,是真的参加小女的满月宴的吗?又是指责太子殿下,又是指责礼部王大人,存心破坏是不是?这里是我李安包下来的,举行的是私人宴会,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要撵我出去?”马运山不禁一怔。
    “不仅是你,徐指挥使也请离开,锦衣卫的人,我李安的私人宴会不欢迎你们。”李安面无表情,声音也不高。
    徐开英满脸尴尬,缓缓站了起来:“李大人,我们真的是来祝贺的。”
    “指挥使大人,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们哪还有脸死皮赖脸的呆在这里。我们走。”说完这句话,马运山将身后的椅子往旁边一推,头也不回的出了重振酒楼的大厅。
    “这,这。。。”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马运山,又看看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李安,徐开英脸上青紫交加,异常的为难,“同朝为官,李大人何必弄得如此不可开交。”
    “所有账目,回头我会送到锦衣卫,徐指挥使请。”李安拿着酒壶的右手抬起,朝着大厅的门口一指。
    “唉。”一声叹息,徐开英低着头,朝门口走去。
    看着惹人嫌的两人离去,众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开怀状态。端起酒杯,各自敬了起来。大厅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边的朱高炽,却是满脸愁容,扭头看向肖尘:“锦衣卫如此横行,应该是得到了父皇的默许。你那边如何应付?”
    “应付?应付他干嘛,直接灭了便是。”肖尘嘿嘿一笑,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
    “你已经行动了?”朱高炽一怔,随即猥琐的朝着肖尘挤了挤眼睛。
    “别说我,皇上不是对你这次归来,心存怀疑么。你到底有没有经常进宫去请安,和他聊聊过往。”夹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肖尘又端起面前的酒碗,轻抿了一口,砸了砸嘴巴。
    “当然去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上心。”朱高炽说着,右手也伸向了面前的酒碗。
    “啪。”一桩筷子敲在了手背上,使得朱高炽的右手瞬间缩回。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肖尘又道:“现在呢,皇上心中的疑心,消除了几分?”
    “八分吧。”朱高炽嘿嘿一笑,双手撑在大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肖尘,“我和父皇说了很多母后在世的事情。”
    “那不行,这两分疑惑,一定也要消除。你处理好这件事,一定不要给他人任何的可乘之机。”夹起一块牛肉,肖尘对着朱高炽又砸巴起了嘴。
    朱高炽舔了舔嘴唇,使劲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肖尘的嘴巴,又看了看桌上那诱人的菜品。
    “今个,是李大人千金的满月宴,大家心情都不错,让我放开了吃,以后一定节制饮食,咋样?”瞅着肖尘,朱高炽“可怜巴巴”的问道。
    放下筷子,肖尘挺了挺腰身:“殿下,没有继承大统之前,您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之心。连饭菜的诱惑都抵挡不了,如何洁身自好,一心治国?再说了,李大人喜添千金,又不是您,您激动什么?”
    朱高炽双手一推桌子,坐直了身体。满脸委屈的小声嘟囔着:“吃饭和治国,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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