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一行,来到‘百家粮铺’所在街道的时候,那一队敲锣打鼓的二十人中,身上悬挂的‘警幻玉佩’,齐刷刷亮了起来。
    这并不奇怪。
    当着人家的面,一口一个‘前朝余孽’,还什么‘太监’之类,岂不是指着人家鼻子骂?
    君定坤、方行等人,纵然面上不显,但心中的敌意,却无法掩饰。
    ……
    “不好!”
    方行透过窗户,看着衙门中人,熟练地封锁街道,心下一跳,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匆匆来到暗室。
    他见到君定坤,将外面的事说了一遍,慎重道:“主上,此地多半已经暴露,还请速速离开!”
    “要走,但,不可这么稀里糊涂地走。”
    君定坤皱着眉头,危急时刻,愈显镇定:“那位苏真人,不知以何种方式,锁定了我等。若是不搞清楚这点,岂能走掉?”
    “主上此言有理。”
    方行思索了下,飞快道:“那就由我,在明面上作饵,主上潜伏暗中,一明一暗,查明他们的手段,看有无办法避免,或者捣毁。”
    “对了,仇冷曾言,‘那位苏真人,召唤陨石、画地为牢之术,范围大约三丈,而那奇异的箭术,则是三十丈’,主上还请保持距离。”
    “好。”
    君定坤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即答应下来。
    ……
    于是。
    在苏木一行,逐户排查的时候。
    君定坤已经从暗门出去,融入到了附近看热闹的人中,经过易容,他此刻的面容,倒也不显眼。
    而距离苏木等人的距离,也始终保持在七八十米。
    ——那奇异的箭术,他并不畏惧,惟独忌惮‘召唤陨石’、‘画地为牢’之术,但谨慎起见,还是相隔了如此之远。
    至于方行,长久来的阅历,更是让他保持镇定,完全融入角色,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粮铺掌柜。
    ……
    很快。
    苏木与邢不阿、杜放歌,还有一队衙门好手,排查到了‘百家粮铺’。
    “你可是‘歃血盟’的人?”
    “不是。”
    方行坦然答道。
    宗师的灵觉,那种空明心境,再加上长久的伪装,让他说这话时,情绪竟没有多大起伏。
    由此造成:家园日志,并无提示。
    “嗯?”
    苏木微微皱眉。
    之前排查时,对官府畏惧、怕被诬陷忐忑,还有遇到正主,下意识心虚,各种情绪都有。
    但。
    没有情绪,这还是第一次见。
    旁边。
    邢不阿、杜放歌两人,看到苏木皱眉,下意识握住了刀把、剑柄。
    “坏了!”
    方行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心下一个咯噔:“难道,我方才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喊一句‘前朝余孽,不得好死’!”
    苏木再度开口了。
    “前朝……”
    方行刚说出了两个字,突然暴起出手,直冲苏木。
    本来,虚与委蛇,喊一句‘前朝余孽,不得好死’没什么。
    但。
    他宗师灵觉,感知到了危险,预感到:似乎只要喊出这句话,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故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唰!
    方行这个宗师,暴起出手,在邢不阿、杜放歌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到了苏木跟前,一掌拍下。
    嗤啦!
    空气尖啸声中。
    苏木蓦然感觉:身前空间,仿佛一下子凝如铁板,自己好若琥珀中的一只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掌拍落。
    当!
    方行足以碎金断玉的一掌,拍在苏木胸口,被一道墨色毫光挡下,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然后?
    却只见:
    苏木一步未退,传导而来的力道,被【陨铁甲】‘卸力’特效转入地下,而与此同时,【陨铁甲】‘反震’特效发动。
    哗!
    一圈墨色光环荡出,直接命中方行,让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
    这时机转瞬即逝。
    苏木修行尚浅,反应稍慢,未能把握住,但杜放歌、邢不阿,则不同。
    “此人是宗师,歃血盟之人!”
    “昨夜的凶手?!”
    两人心中闪过这般念头,不约而同抽刀拔剑,各自出手。
    咔!
    唰!
    寒光冷彻。
    然而。
    就在这时——
    不知从何处,射出两道暗器,直奔杜放歌、邢不阿要害,其迅疾精准,阴狠毒辣,纵然两人都不敢小觑。
    当!当!
    杜放歌、邢不阿两人,各自以刀剑,与暗器相抗。
    但。
    他们的刀剑,与那暗器一接触,就将之斩开,顿时,大片浓烟冒出。
    两人江湖经验老练,立即屏息,不退反进,向方行追去。
    而方行,早就趁着他们被偷袭的时机,从‘震慑’光环中恢复,一沾即走,飞快后退。
    “想走?”
    苏木眸光一闪,心念微动间,巨石连连闪现,阻挡方行退路,并有一圈篱笆落下。
    唰唰唰!
    方行正面苏木,身后,却好似长了眼睛般,一一精准地,闪避过那些巨石。
    至于篱笆?
    他早听闻过,仇冷讲述苏木的‘画地为牢’之术,心中忌惮无比,哪敢听之任之?
    故以。
    方行撤退之中,连连出掌,打出一道道气劲,将落下的大半篱笆拍飞。
    很快,他就掠出两三丈远。
    但——
    这时,方才被偷袭的杜放歌、邢不阿两人,也已调整过来,追上方行,和他纠缠在一起。
    方行虽是宗师,但杜放歌、邢不阿两人,也是宗师之下最顶尖一小撮,特别是邢不阿,说是‘半步宗师’都不为过。
    二打一,照样打不过,不过,纠缠一阵,还是可以做到的。
    唰!
    苏木手心一闪,金光闪烁,【金箍绳】出现,却没有对方行出手。
    他可没忘记,之前,暗中偷袭那人。
    “将一个宗师放在明面上,作为饵料,那暗中隐藏之人,想必,才是一条真正的大鱼!”
    苏木目光玩味,扫视人群,想要找出目标。
    只是。
    君定坤敢跳出来,自然是做好了易容,哪那么容易被发现?
    “咦,我或许……”
    苏木突然心中一动,看向‘家园日志’,翻阅历史记录。
    有一条,吸引了他的注意:【君定坤对你产生忌惮情绪,情绪波动过大,吸收获得1.2能量!】
    “姓君,而且,精神力异常强大……”
    苏木心中喃喃着,突然喊了一声:“君定坤!”
    远处。
    人群之中,君定坤表情一滞,下意识扭头,正好对上苏木的目光——这完全是条件反射!
    “不好!”
    他当即就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找到你了。”
    苏木却是嘴角勾起,抬手之间,【金箍绳】飞出:“去!”
    嗖!
    【金箍绳】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如一条灵动的小蛇般,在人群中,飞快蜿蜒穿梭,直奔君定坤而去。
    “啊,这是什么?”
    “苏真人法宝么?快,散开!”
    “咦,从我身边过去了,我没事?!”
    ……
    这些在远处,围观看热闹的人,不过虚惊一场。
    但。
    君定坤这个目标,却是骤然感觉到,自己被锁定,心头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有致命危机。
    这让他想也不想,一跃而起,转身逃命。
    唰唰唰!
    那些早有准备的衙门好手,顿时,弓弩攒射,暗器齐发。
    “开!”
    君定坤暴喝一声,两臂张开,真气涌动间,一道半透明的球形真气罩,轰然撑起。
    密密麻麻的暗器,撞上那‘球形真气罩,竟是哗啦啦掉落。
    他不做停顿,加速遁逃。
    【金箍绳】的速度,固然远超君定坤,但他生性谨慎,距离苏木足有七八十米,再加上那一波暗器也未能阻挡他。
    故以。
    他竟是在【金箍绳】到来前,就逃出了一百米的有效范围。
    随后。
    君定坤未做停留,仓惶离去。
    而【金箍绳】,失去了目标,自主回转飞来。
    “可惜。”
    苏木叹了口气,接过飞回的【金箍绳】,再度一掷,让它化作流光,掠向方行这个武道宗师。
    这时。
    方行与邢不阿、杜放歌,三人正在激烈交战。
    别看方行只身一人,但稳稳占据上风,压着邢不阿、杜放歌两人打,不过,却也摆脱不掉他们,脱身离开。
    只见:
    邢不阿真气贯刀,让手中宝刀吞吐刀芒,一股正大阳刚,如煌煌大日的气息散发,刺目至极。
    杜放歌挥剑之间,剑光闪烁,清冽如皎皎明月,游动如水中灵鱼,让人不自觉沉醉进去。
    两人一左一右,夹击过来。
    而方行周身,则是墨色光点穿梭游走,宛若魔王。
    唰!
    他突然伸出双手,并指夹住邢不阿、杜放歌的刀剑,让刀芒崩碎、剑光泯灭,旋即,骤然向内一合。
    当!
    一道清越之音中。
    邢不阿的刀,与杜放歌的剑,相撞在一起,后者买来凑合用的剑,片片断裂,悬浮在空中。
    旋即。
    方行肩膀一震,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断剑碎片,骤然由极静转为极动,刷唰唰唰如雨点般,朝着邢不阿、杜放歌两人攒射。
    面对宗师的爆发一击,他们哪敢大意?
    邢不阿挥刀一转,一个半虚幻的赤色伞状成型,挡下射来的断剑。
    然而。
    断剑裹挟的冲击力道,带着他后移。
    嗤啦啦!
    邢不阿一路后退,鞋底都被摩擦出火花。
    而另一边。
    杜放歌施展出‘行云流水’的最后一式——消遥御风,飘然转身,一闪腾空飞起,带起一连串破碎的残影,掠至墙头。
    那些攒射而来的断剑,被街道墙壁挡下,瞬间炸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轰然倒塌。
    “咳咳!”
    杜放歌右手扇动着灰尘,狼狈落下。
    可——
    就是这压着歌两人打的方行,此刻,神情却凝重无比。
    因为:苏木的【金箍绳】到了。
    方行灵觉感知,以自己的速度,断然无法躲开,当即站定,准备硬抗这一招。
    “天罡元气罩!”
    他双手蓦然一翻,向外推出,顿时,无数墨色的真气光点涌出,在身周一米外,凝聚为一个半球形真气罩。
    其上,一圈圈光晕流转,几乎恍为实质。
    咔!
    【金箍绳】一头到来,撞在方行的‘墨色真气罩’上,蓦然一顿。
    “挡住了!”
    方行心下一松。
    然而。
    就在下一刻——
    砰!
    方行的‘墨色真气罩’,如玻璃般片片破碎。
    【金箍绳】蜿蜒进入其中,交错穿梭间,将方行死死捆住。
    当捆缚完成的那一刻。
    方行赫然感觉到:自己的真气……被封禁了!
    “白豆腐,真有你的,厉害!”
    杜放歌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走过来,对苏木竖了个大拇指。
    “多谢了!”
    邢不阿亦是一抱拳。
    身后,两个衙门好手,无须吩咐,已是手持着铁链走上前去。
    “不要过来!”
    方行挣扎着坐起,此刻,虽显狼狈,但却仍有一股宗师的气度:“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自尽!”
    两个衙门好手闻言,脚步为之一顿,看向邢不阿。
    “退下吧!”
    邢不阿摆了下手,制止了两个手下上前,径直问道:“说一说‘歃血盟’的情况,可以将功折罪……”
    “呵!”
    方行撇了下嘴,根本没理邢不阿,只是看向苏木:“苏真人,可否告知在下:你与我‘歃血盟’无冤无仇,却为何……非要将我们置之死地,欲除之而后快?”
    “因果错了。”
    苏木淡淡道:“我从来没针对你们‘歃血盟’,相反,是你们一次次在挑衅我。仇冷袭杀、大闹‘仙人坊’、派人跟踪……”
    “一群蚂蚱,非要在我眼前蹦跶,我能如何?自然是,一巴掌拍死了!”
    “蚂蚱么?”
    方行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原来,我们在苏真人心中,就是这形象?可悲!可怜!”
    “我不怪苏真人,我只怪,仇冷小儿莽撞行事,为我们‘歃血盟’招致如此大敌。”
    “不。”
    苏木摇头:“你们‘歃血盟’,皆是一帮‘视人命若草芥’之辈,即使不遇到我,将来终有一日,也会惹到其它不该惹之人。”
    “这是注定。”
    他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这些,径自问道:“说说你们‘歃血盟’的信息吧!”
    “要我做叛徒?”
    方行冷笑了下:“苏真人可以问问杜放歌、邢捕头,我‘歃血盟’,可曾出过哪个孬种?”
    “你确定?”
    苏木从袖中一掏,取出【诅咒娃娃】:“取你鲜血,祭以此物,凡蕴含你血脉之亲族,会尽数死绝。”
    他神色淡漠,如高高在上的仙神,说着诛心之语。
    但见:
    那【诅咒娃娃】,是一个面色诡笑的布娃娃,仅仅望去,就给人以不详的感觉,直让人头皮发麻。
    没缘由地。
    方行、邢不阿、杜放歌三人,一下就信了苏木的话。
    杜放歌是不忍,欲言又止,最终却没开口。
    邢不阿,则是眉毛挑了挑,也未说些什么。
    他刚正不阿不假,但并不墨守成规,若换成一个罪不至死之人,自然会阻止,但方行是谁?
    歃血盟,前朝余孽,可以诛九族的罪名。
    “这……”
    方行罕见失态,脸上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艰难道:“苏真人,你、你不能这么做……”
    “不,我能。”
    苏木淡漠道:“对于一个想要我命的组织,我留着它过年吗?对付敌人,自然是,不拘一切手段!”
    “唉!”
    方行叹息着闭上眼睛,旋即,复又睁开,苦笑着开口:“‘歃血盟’在西宁城的据点,总共有四处,分别在:文华街、平康坊……”
    “而君定坤,苏真人放心,我了解他性子,他不会回来的……我能说的就这些。”
    “我听说,人死债消,君子不会迁怒死人的家眷,还请苏真人手下留情……”
    他说着,气息渐弱,嘴角溢出黑血。
    砰!
    方行倒下了。
    当即,有衙门仵作上前,用各种手段检验一番:“大人,他……死了!”
    “苏真人,你看?”
    邢不阿看向苏木。
    “就这样吧!”
    苏木叹了口气,收回【诅咒娃娃】。
    一来,他与方行的仇恨,不到那个地步;
    二来,对一个死人,用一次性的【诅咒娃娃】,确实太浪费,他还舍不得。
    ……
    距离西宁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溪。
    君定坤趴在溪边,用手蘸着溪水,拍了拍脸,望着溪水中的倒影,苦笑道:“真是狼狈!“
    “这一局,是我输了!那位苏真人……”
    他脸色一阵阴晴变幻,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罢了,复国为先,不宜招惹太多敌人……希望,与那位再无相见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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