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听到陆天的这句话,反应最激烈的不是欺诈师,反而是菊之内,他瞪着眼睛不信道,“你说他是幻影?幻影怎么可能有这么强!”
    陆天微微一笑,“正因为他是幻影,所以他才这么强,才显得他仿佛战无不胜的样子,但他本体有没有幻影的实力,那就犹未可知了。”
    陆天笑得很自信,可惜他忘了自己头上还顶着马赛克,他自信的笑容非但没感染到同伴,就连欺诈师都似乎有些不屑一顾。
    “豁哦,幻影啊,真是有趣的说法,你有什么根据吗?”欺诈师轻笑道。
    “如果没有根据,我也不会说出来了,首先就是小怪。”陆天转头望向乃木星璃这三位玩家,“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个副本的小怪种类竟然能超过五十种?如果是那种像星球大战的大型副本倒也罢了,毕竟要保持生物的多样化,可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据点,它的范围甚至比不上日本最小的一座村庄,到底是如何让它产出如此多种类的小怪?”
    “更别说这些小怪的背景截然不同,有来自神话的地狱三头犬,有末日背景的丧尸,有中世纪的骑兵队,也有西幻故事里的骷髅兵,为什么这么多背景不同的怪物,会出现在同一个副本里,你们有质疑过它的合理性吗?”
    “这……”
    菊之内和千纸顿时哑然,乃木星璃也不由露出思索的目光。
    在一个虚拟的游戏里寻找合理性,这当然是没什么必要的,就好像你问为什么这个莫娜明明穿得那么涩情,在蒙德城的大街上走来走去,但蒙德的路人甚至都不愿意赏她一口饭吃,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动心吗?那别人只会回答你树树云虚。
    但《神秘降临》的游戏官方却一直以真实性来宣传这款游戏,游戏里的内容也逼真到令人发指,他们就连小怪的尸体都不舍得刷掉,很多时候甚至会让玩家觉得,这些副本简直就像真实存在的世界一样。
    而在一个副本里安排出五十几种怪物,哪怕这些怪物都只是随机出现,对于游戏的真实性,也是一种巨大的剥离。
    譬如,校园恋爱游戏里,不会出现神仙打架,末世生存游戏里,也不会有关公战秦琼,否则,那就是违背了游戏基本设定,瞬间就让玩家出戏了。
    先前,菊之内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通关副本方面,但现在经陆天这么一说,确实有种满满的违和感。
    即使不谈真实性,在一个25级的副本里,强制塞入五十多种小怪,也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
    陆天打了个响指,“那么,我们不妨假设,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觉,这样一来,小怪的问题就可以解释了,因为幻觉会跟随玩家的意识产生,所以不同的玩家遇到的小怪自然也是不同的,比如队伍里有经常挑战末世副本的玩家,他的信息权重最大,那么这支队伍最可能碰到的小怪就是丧尸了。”
    菊之内一愣,“呃……其实我更喜欢挑战怪谈类副本。”
    “信息权重不仅包括玩家,当然也包括角色。玉藻前虽然是日本的妖怪,但她却起源于中国神话,是曾迷惑纣王加速了商朝毁灭的九尾狐,遭遇败北后辗转流亡到日本,这才变成日本妖怪玉藻前,所以严格来说,她其实也是出自于神话中的人物,再加上千纸的纸神,换言之,我们这支队伍的神话信息权重已经相当高了。”
    千纸反应了过来,“所以我们遇到的小怪,才会是神话故事里的地狱三头犬!”
    “没错,至少我的假设是这样的。”陆天点头。
    其实应该是三位才对……乃木星璃看着陆天,暗自想道,在她看来,身为ur的陆天必然也是神话人物,只是不知道出自哪个神话传说。
    陆天这番分析,玩家们虽然没有全盘相信,但也信了个三四分,可在欺诈师听来,却仿佛听到了笑话,嘎嘎怪笑了两声,冷声道:“幻觉,是杀不死人的。”
    “没错,幻觉杀不死人,那么为什么你还不动手呢?”
    “……”
    “你刚才那么急切的想要杀我,但当我站出来之后,你却完全没有了杀意,这是不是表示,你已经知道即便对我下手也没用了?”
    欺诈师用力握了下手里的镰刀,虽然碍于马赛克的遮挡,他看不到陆天脸上的表情,但此时听到这句话,却仿佛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不屑与轻视。
    “可是姬路城和刀伤都死了啊,为什么幻觉能杀死他们?”千纸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陆天赞许的点了点头,“刚好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在之前进入那座大楼后,你的精神一直高度警戒,为什么?”
    “呃……因为我觉得我们可能会遭到伏击。”千纸理所当然的说道。
    “菊之内呢?”
    “我也一样。”
    “乃木?”
    “我确实觉得那里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连我都是这种想法,想必刀伤和姬路城也是如此了,毕竟我们在前半段路上都没遭遇怪物的袭击,等到了那里,不管是出于经验还是地形,都会觉得,怪物该来了。”陆天顿了一顿,“所以,怪物就来了。”
    “这……”三人听得面面相觑。
    陆天看着三人,“这就是幻觉的最可怕之处,心中所想,会变成现实。”
    “当时在那座大楼里,只有小玉藻的反应比较奇怪,她似乎没有看到敌人,那时我只以为是她的感知比较高,能够识破幻觉,可现在想来显然不是,她看不到敌人,只是因为她没有像我们一样理所当然的去认为。”
    菊之内暗自点头,sr角色没有自我思考能力,他们的行动主要根据玩家的意志,但ssr不同,他们就像玩家一样拥有自我意识,拥有和玩家不同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这一点,他尤其有发言权。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小狐狸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么,刀伤和姬路城之所以会死……”
    “正是如此。”陆天再次点头,“人为什么会死?因为人被杀,就会死。如此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他们没有意识到这里只是一个幻境,所以当他们看到自己被杀了,他们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于是他们就死了。”
    “这和大楼里出现怪物是一样的理由,他们其实不是死于欺诈师的攻击,而是死于自我的认知。”
    其实刀伤不是被欺诈师杀掉的……菊之内暗自纠正,但想了想终究没说,因为结果是一样的,刀伤在施展出那招自爆的大招后,在他的自我认知里,他就已经死了。
    是不是被boss所杀,反倒没什么区别。
    “真是有趣的推断。”半空中传来欺诈师的嗤笑声,“如果你去当侦探的话,一定会很出名,毕竟一个胡说八道的侦探最适合成为大众眼中的小丑了。”
    陆天叹了口气,“你的骗术真的很厉害,就连我也差点被误导了,可你总不至于连自己都骗吧?就算你真的骗过了自己,那难道你的眼睛也是装饰品吗?”
    说着,陆天侧身让开,露出了身后倒在血泊中的小狐狸玉藻前。
    “菊之内,现在离小玉藻被黑光击中,已经过去多久了?”
    “呃……大概有一分钟了吧。”
    “那欺诈师刚才是怎么说她的?”
    “他说小玉藻活不过数秒!”说这句话的时候,菊之内的表情很是振奋,虽然小玉藻的状况很糟糕,气若游丝,但她显然还活着。
    小玉藻坚持了下来,否定了欺诈师的死亡宣言。
    事实显然更加偏向于百变真君的说法!
    只是有一点让他难以理解……如果事实真如百变真君说的那样,认知决定了生死,因为百变真君告诉她,她不会死,所以她就坚信自己不会死,这是怎样的信任?
    你对我都没有这么相信过!
    “现在你还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陆天抬头,再次望向欺诈师,“如果小玉藻一个反例,你还觉得不够的话,也可以向我攻击试试,我保证不还手,躲一下就算我输。”
    说着,陆天主动走向欺诈师,甚至张开了双避。
    乃木星璃三人一看,脸上顿时充满了紧张,这个距离,如果欺诈师真的动手,只需要一瞬,她们甚至连救援都来不及。
    虽然陆天表现得无比自信,可她们终究会对此感到不安。
    黑色兜帽下,欺诈师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陆天,就连握着镰刀的手指都轻微作响,他现在可以轻易收下陆天的人头,但是……他没有动手。
    他无法出手。
    陆天嘴角一翘,被马赛克遮挡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其实还有一处可疑的地方,我之前没说,那就是你的攻击方式,或者正确的说,是你的武器。”
    “虽然你手里拿着那么巨大的一把镰刀,可是你真正杀人的方式却是黑光,它杀死了姬路城和白熊,险些击毙玉藻前,按理说,空手的你显然更强,为什么你却偏偏要拿上一把镰刀?”
    “伪装死神的形象很有趣吗?不,这恐怕是为了震摄,一个能够飞行和瞬移,还像极了死神的boss,绝大部分玩家都会感到压力吧。可如果只是为了震摄,镰刀倒也可有可无,甚至当你使用镰刀攻击的时候,还会封印黑光,这武器反而成了你的束缚。”
    “于是,我有了一个有趣的猜想,会不会镰刀根本就不是你的武器,它反而是……曾经杀死你的武器?对于曾经杀死自己的恐怖之物,抓在自己手里,当然更让人放心吧?”
    “……”
    半空中,欺诈师的身体微微一颤,曾被黑色镰刀割下头颅的痛觉,仿佛至今仍有残留。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是否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突然,他大声狂笑了起来,“会不会死,只要一试便知,到底是不是幻觉,就用自己的身体好好品尝一下吧!”
    说话间,欺负师的身影直接至半空消失,但是他并没有攻击陆天,而是杀向了乃木星璃。
    好快!
    自从服用了灵核之后,乃木星璃的五感早已超出了普通人一大截,再加上这段时间,现实与游戏世界的双重锻炼,她的实力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当看到欺诈师突然消失在半空中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不妙。
    但是,对方的速度相比之前简直太快了,别说抵挡,她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反应生起的一瞬间,乃木星璃就感到喉咙传来一丝微弱的痛楚,她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摸……
    “不要乱动!”
    陆天也跟不上欺诈师的速度,直到乃木星璃被袭击,他才知道对方的目的,顿时大声提醒。
    乃木星璃伸手的动作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与脖子仿佛已经分家了……
    断头!
    如果放在现实里,这当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法,即便在游戏里,这种伤势也是致命的,她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欺诈师的技术太好了,并没有直接割下她的脑袋,但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动一下,脑袋就会从脖子上掉下来。
    好在游戏屏蔽了那些玩家难以忍受的痛觉,让她感觉不到断头的痛苦,然而,乃木星璃超越常人的五感,此时却反而成了劣势,因为她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脑袋与脖子分离的过程。
    即便是向来冷静的她,此时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恐惧。
    她当然知道欺诈师攻击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自己死了,陆天也会被强制退出副本,到时候这里只剩下菊之内和千纸,两人的角色一个死亡一个濒死,当然再无胜利的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死了,就等于彻底否定了陆天的说法。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当然相信陆天,但是,这与信任无关。
    人被杀就会死,这是她的认知,要一个人去否定自己的认知,这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事情,就好像让一个人拿自己的身体去顶枪口一样,这是违背生命本能的事情。
    何况,陆天的说法也没有得到证实。
    如果只是信任就能否定掉这种基本认知,否定潜意识里的那份质疑,那么玉藻前也不会苟延残喘,早就完好无损的跳起来战斗了。
    唯一能够将死亡否定掉的,就只有对此坚信不疑,并且毫不畏惧之人。
    “相信我,你不会死,你将完好无损,我会让你看到铁证如山!”
    陆天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乃木星璃不是玉藻前,她比玉藻前更加理性,让一个唯物主义者在短时间内变成唯心主义者,这很不现实。
    但,只要乃木星璃还没死,一切都来得及。
    于是,他果断的举起拳头。
    “这一拳,我将打倒幻影!”
    陆天挥下拳头,打向了身前的空气。
    如果抛开原血不谈,单论个人战力,陆天可能只比没有被纸神附神的千纸和姬路城强一点,而且他几乎没有学过任何战斗的技巧,这看似全力的一拳,既简单又粗糙。
    而欺诈师近乎不可战胜的实力,无疑最强。
    但——
    “我所相信的,便是真实!”
    砰!!
    原本飘在乃木星璃身后的欺诈师,随着陆天的拳头挥下,竟是直接瞬移到了他的面前,就像是主动送上门来挨揍一样,毫无花假的吃下了这一拳。
    “只要深信不疑,即便是最弱的拳头,也能粉碎最强的幻影。”
    “你怎么看呢?幻影。”
    啪!
    欺诈师重重的砸在地上,已是再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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