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正阳在大雨里奔跑,他浑身都湿透了,可他感觉不到冷,甚至感觉到惬意。
    因为他的心太痛,太痛了,身体的冰冷能让他感觉不那么痛。
    不知不觉地,他跑回了家。
    家里的灯光还亮着,就像是往常那样,奶奶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家吃饭。
    或许刚才一切都是梦,只是一场噩梦,奶奶还在家等着他!抱着那点仅剩的希望,池正阳打开了家门。
    他大叫着奶奶,把家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跑遍,可没有人回答他。
    池正阳感觉到疲倦极了,坐在客厅的木凳上。他的目光落到饭桌上,莫名其妙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揭开了饭桌的盖子。
    他看清上面的东西,瞬间崩溃了,感觉自己的心一寸寸皲裂,一寸寸碎成粉末。
    桌子上摆着一大桌子菜,有他最喜欢吃的小鸡腿,糖醋排骨……如此丰盛的菜肴,就算是在过年也不曾吃到过。
    桌子中心有蛋糕,一个小蛋糕,应该只有七八寸。他想起来了,那天其实是他的生日,奶奶执拗地要在家等他,其实是为了给他过生日,甚至连礼物都准备好了。
    他痛苦得浑身颤抖,但他还是拆开了礼物,是弥勒佛的玉牌吊坠。
    记不得是那一天了,他看到了奶奶珍藏的陪嫁品,其中就有这么一块玉牌。他当时随口说了一句真漂亮啊,没想到奶奶就记在了心里,等到生日这天送给他。
    回忆里,池正阳泪流满面,在现实的世界里,他同样泪流满面,恍惚之间,两者重合在一起了。
    自从奶奶走后,他再也没去过网吧了,甚至回家路上,都要绕开。因为只要看到网吧的大门,就会回想起那一晚,回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错事,感觉心都要被切开。
    在奶奶走后,他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很多时候,他都想过追随奶奶而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配活在世上。
    这些年支持他活下来的信念,其实就是奶奶的那句话:“阳仔,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好好做哦!”
    他答应了奶奶要好好学画画,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只要有空就会拿出画本学画画,他答应了奶奶要好好学习,所以他每天总是第一个到学校……
    其实那天被徐源救起,他说了谎,他并不是因为船翻,掉进海里,他是自己跳海的。
    因为他答应别人的事情,都做到了。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就追随奶奶去吧!
    原以为只要时间够久,轻生的念头就会逐渐淡去,但没有,时间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但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一晚。
    被徐源救上来后,他呆呆地望着天空。
    那是因为快死的时候,他在恍惚之间,又见到奶奶了,奶奶还是那么温柔的语气,轻声说:“阳仔,别人帮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感谢别人哦!”
    奶奶总是教导他,做人要感恩。所以他才会说要报答徐源,执拗地要跟过来。
    可人死过一次后,就会变得格外地怕死。池正阳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临阵退缩的时候。
    他抹去了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静静地握住脖子上的玉牌,轻声自言自语,“奶奶,您不用担心,您教的,我都记在心里呢?”
    池正阳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成百上千的鬼影,这一趟进去,必定是有去无回,但他并不缺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特别对于他这种罪人来说。
    溶洞中,密密麻麻的鬼影向曾松们笼罩而去,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了进来,硬生生地撞开了鬼影,冲进包围圈。
    “池正阳!”唐建中惊呼出声。
    池正阳的举动,把唐建中都给震住了。
    其实只要随便一个鬼影动动手,就能把池正阳杀死,但这些鬼影都是受唐建中控制的,他没有下达命令,鬼影自然不会动。
    可唐建中愣住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他自然知道池正阳,对方的信誉在附近海域出了名的好,甚至好到愚蠢的地步,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时候闯进来,简直就是找死。
    “难道救兵来了?”曾松心头重新燃起希望。
    “没有,就我自己一个人。”池正阳摇了摇头,他在徐源身边蹲下,伸出手探查的脉搏。
    虽然脉搏很微弱,但至少还存在。池正阳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样就不枉费我冲进来了。”
    “真是疯子!”曾松呆呆地看着池正阳,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时候还能笑出来。
    池正阳背起徐源,一手扶着徐源的身体,一手拿着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要做的,只要冲出去就可以了。”
    “大言不惭!”唐建中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一个普通人,在他的鬼影群包围下,竟然想要逃出去,而且还背着一个人?
    “给我杀掉他!”
    随着唐建中的怒吼,鬼影群汹涌而来,眼看着就要把池正阳淹没。
    其实不止其他人,徐源同样呆滞住了,他完全不明白池正阳为什么会冲进来,难道就因为溺水的时候,他顺手救了对方?
    可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徐源快要死亡只是假象,那些隐形蜜蜂的毒素侵蚀了他的身体,但白王之躯毕竟是五级天赋,他只是暂时动不了,白王之躯正在逐渐把那些毒素排出体外,他很快就可以恢复行动。
    他完全没想到,池正阳竟然会在这时候冲进来救他。
    虽然从客观上来说,对方的行为很愚蠢,可徐源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他之前一直只是把池正阳当做人生的过客,可现在他真心承认这个朋友。
    徐源准备动手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也会惊动圣骸的持有者,但他怎么能让这么一个“义字当头”的朋友,死在这里呢?
    可他忽然住手了,池正阳本来只是“半觉醒者”,可如今在浮光瞳的注视下,对方剩下的红光在向着白光转变。
    在强大的执念下,池正阳居然向着觉醒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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