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鱼塘守望
    对于城市生活,城市斗争,张洁勤亲眼目睹了刀光剑影,他有着自己的独立认识。他认为,上大学也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一个好单位的工作,而越是好的单位,表面上是水一样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所以,今后他的子女绝不允许他们出来顶职,就算是现在有这样的政策。呆在农村,至少不能脱离开朴实、勤劳。他将他自己的观点阐述。
    郭新盛说,也不能因为畏惧,就毁了孩子的一生。
    张洁勤坚持自己的主张。到底是毁灭还是拯救,他说,要让若干年后的时间来回答。
    贾杰婞虽然没有他的眼见,但是,她认为,家里根本就不是读书的环境。她表示,她想为家庭减少负担,或下乡或早日参加工作。
    提到家庭环境。贾中华认为有吃有喝不挨饿受冻就是学习环境。贾中华:
    “自己人笨,还怪刀磴。自己不努力,还怪家里环境不好。那我问你,哪里才是读书的环境?”
    贾杰婞:“爸,这么多年了,家里常常是鸡飞狗跳的,不是火炉倒地,就是含着带沙子的米饭。这些还不算,就算是小姨,也要来家里折腾一番,您说我能专心的去学习,全身心地投入吗?”
    一提到吕嫒仙。贾中华心中不是滋味儿。在他听来,贾杰婞一直还记得当年事,这是在敲山震虎,有意留下下半截话不说。他沉默着各自消耗着他心底的恼怒。
    吕玉仙接过话问:
    “那你弟弟怎么又能专心中考呢?”
    贾杰婞:“我不知道,要问他。或许,他的心对这些家务事早已经麻木厌烦了?”
    贾杰婞如此说贾杰刚。贾中华感觉他必须挺身而出拨乱反正。贾中华:
    “你不是在瞎说么?什么叫‘他的心对这些家务事早已经麻木厌烦了?’人家一天读书时,你去干什么了?”
    贾杰婞:“我能干什么?我还不是帮衬着我妈漂洗衣服为这个家?就算是去过一段时间的少体校,那补贴也是拿回来交给了我妈家用的。”
    贾中华忽然间火气顶上头顶。他提高声音责问:
    “你是说,这个家里就靠你一个人支撑着,老子就是废物了?”
    贾杰婞连忙道歉。不是那个意思。
    贾中华依然扯着嗓门:
    “那你是哪个意思?”
    又说:“张书记跟你表哥可是都在这里听着呢!”
    郭新盛忙接过话说:
    “算了,叔叔,压一压您的火气,气大伤身。”
    又说:“可能杰婞正真不是全盘否定您的意思,只是她这个方式的表达,让您误会了。”
    有人说话,贾中华多少找到下台的台面。话语一转,他黑沉眼睛说:
    “就是,自己不努力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还找到老子身上来了。”
    吕玉仙感觉到,她必须站出来维护大女儿了。吕玉仙:
    “她怎么不努力了?孩子一晚上在小楼上苦到一两点的灯还亮着,难道是你眼睛瞎了?我有时半夜起夜,还能看见小阁楼上她单身孤影的,催促几遍,还在苦读。”
    贾中华:“那是她明白,不读好书,眼下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就剩下走上山下乡这一条路了。”
    贾杰婞:“下乡就下乡,您以为我吃不了那苦么?”
    吕玉仙:“那就是去当农民。”
    贾杰婞:“当农民就当农民,再苦再累我都愿意,只要能独立生活。”
    孩子们在吕玉仙跟前从未这般口气说过话,她脸色一沉刚想发脾气又忍下。
    贾中华:“你看看,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姑娘?翅膀都未长硬,就闹着要独立生活?”
    贾杰婞:“爸,您还讲不?不是您说的只有山下乡的道路嘛!”
    “啪!”贾中华一个耳光掴在贾杰婞脸上。贾中华:
    “你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这样目无尊长了?!”
    贾杰婞手捂住脸巴眼恨恨瞅着贾中华。
    贾中华:“眼睛还斜瞅老子?现在就忤逆老子,将来还能指望你什么!”说着又举手过去。
    吕玉仙忙隔在中央。郭新盛拽住贾中华半个身子。
    张洁勤:“够了老贾,孩子也没说错什么!”
    贾中华:“你没见她刚刚那个能劲儿!”
    张洁勤:“我咋没见?我一直都没发言。你们作父母的以为家庭的磕磕碰碰就不会给孩子心灵留下创伤,难道他们都是非人即神地能够跨越一次次心灵的摧残?你们自己都做不到,何况他们还是孩子呢?!”
    又说:“杰婞也不必悲观,没有心情念书就不念。只是你自己要反复考虑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今天早晨我得到总站内招一批轻工进厂的消息,主要是照顾解决没有子女在本单位工作的老职工。我看你家就符合这条件。”
    郭新盛接过话。郭新盛:
    “特别是叔叔又负重伤残疾。”
    吕玉仙:“要真是这样,杰婞你要好好感谢张书记,请他为你想想办法。将工作干好来报答你张伯伯的恩德。”
    张洁勤罢手说不是我为她想办法,大致看了文件精神是你们家符合这个条件。
    贾家生活的话题就是这样,由一件事引发另一件事上天马行空的漫游开来。于是乎他们缺乏的就是那种冷静的理智去主观引导他们的生活。悲剧往往是缺乏主观意识任意演变的产物。当然,他们没有认知,便意识不到任由洪流呼啸奔腾。堤坝注定被洪流捣毁。只是其中变数还得看命运导演的排列。因此,他们没有警觉。他们随性演绎。仿佛就像两条汹涌澎湃河流的汇集,他们相互冲击着、搅绕着、咆哮着流向低地,似乎为的就是一次次挑战河床的牢固。
    贾杰婞虽然落榜,贾杰刚总算被煤技校招录。原本,贾家是应该欢喜参半的,但是,接下来贾家的气氛很快就变得更加压抑了。
    为何压抑?
    开学报名。贾杰刚兴致勃勃前往煤技校报名,却让黄主任劝退。黄主任的观点是;贾杰刚年岁还小,应该将名额让出来给年龄较大的学生。尽管贾杰刚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黄主任的语气似乎夹带着不可逆转的决定。
    吕玉仙得知此事不干了。她本要前去理论一番,但是,赵玉泉劝阻了她。赵玉泉的观点是;对方是教导主任,如果面对竭力力争也有可能会让步,但是,如此贾杰刚进入学校,完全可能穿“夹脚鞋”行走。吕玉仙这才愁闷迟疑下来。她原想着贾杰刚能够早日接轨前途,这样也就等于是把将来的工作定格了。这里报名受阻正在阴郁之际,张洁勤却给贾家带来了好的消息。
    原来,内招名额定下来,条件是夫妻身边没有子女的且符合年龄的便可内招。这样,贾杰婞在家中闲置了没多长时间便踏入了工矿的大门。
    贾杰刚则继续念高中。
    靖城连续第三个干旱。新工进厂,总站决定抽调了一批身体条件好的组成基干民兵参加抗旱工作。英姿飒爽,贾杰婞豪气冲天。紧接着,总站抗旱民兵便进入到会泽大山梁子上进行人工降雨。
    高考录取工作逐步完成。首先达到分数线一类高校招收,一类筛选交由二类录取。贾杰婞擦肩云大。云工却发放了录取通知书。
    命运仿佛玩笑。贾杰婞丝毫没有招录工作的认识。吕玉仙接到通知书傻眼了。贾杰婞进入到会泽大山梁子。吕玉仙提出让贾中华去总站请求领导电话通知。赵玉泉阻挠。赵玉泉指出冒失前去只怕落一个破坏基干民兵抗旱罪名。张洁勤主张去对领导好好叙述,至少有云工下发的录取通知书为凭。吕玉仙再命。贾中华却不干了。吕玉仙鄙视的目光冷厉透寒,只将木门猛然一脚踢开便一阵风坐去麻将桌上。
    吕玉仙认为她一个家属,说话自然是没有分量。麻将桌上三人劝导说,大山梁子上根本不通电话,即便让贾中华找去也是无用功。吕玉仙询问降雨的命令如何执行。年长者告诉她,山上上下完全靠旗帜指挥。
    十月秋高风怒吼。贾杰婞结束降雨工作回到靖城,脸蛋儿已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黑里透红。吕玉仙取出了那份通知书。这是一份沉重又轻飘飘的通知书,贾杰婞心底五味杂陈不知是啥滋味。十年寒窗,这就是鉴定。可是,这个鉴定一文不值又乘载着无比的憋屈。辛酸、微甜、泛苦、辛辣、咸涩齐发心尖。大雨早下过了山丘田。她为她干渴的土地呜咽。
    张洁勤劝导。张洁勤表示可以出具旁证材料,再找领导出具一张参加抗旱的证明,或许能入校。
    贾杰婞将希望投在吕玉仙脸庞。一脸稚气眼巴巴寻求答案。
    赵玉泉说,读书出来也是为了参加工作。现在直接就参加工作,又何必再去绕一个圈子多供几年?
    吕玉仙:“那去了这工作名额岂不可惜?杰刚又达不到工作顶替的年龄。”
    又说:“还是算了?我们家穷,你爸爸多年工资没能晋级。现在,你好不容易有了份工作,可以帮助妈妈减轻家庭负担啊?”
    吕玉仙的话语让贾杰婞清晰地认识到,家庭重担第一位。虽然贾杰婞很想再继续念书。此际距云工入学时间也已过去了一个月余,就算总站开具了基干民兵人工降雨的证明,贾杰婞似乎解读到了那犹轻如羽毛随风漂浮的不定性。深思熟虑。贾杰婞不愿意迈出一步最坏两边落空的结果。
    人生的机遇是什么?
    ——那是一股无法预知的莫名气流。
    贾杰婞将所有的苦恼沉压在心。负荷满载时,躺卧间会和贾杰敏谈论这个问题。当然,贾杰敏尚未收感这方面的领悟完全也只有靠想象。贾杰婞向她展开了一片穿不透的迷蒙。
    于是,贾杰婞说教:
    “人生的机遇就是你必然要走的一条道路,没有如果。”
    贾杰敏一点不懂得定格之中冥冥的安排。寻思。贾杰敏争辩:
    “如果你被别的机遇拽走、譬如说云工,那么,眼前这条道路便不是你必然的道路。”
    贾杰婞:“如果还有其它机遇能够拽走的道路,那么,眼前这条道路便不是你正在走的道路,正因为有了眼前这条你正在走的道路,便没有如果。”
    贾杰敏说,不去力争怎么知道没有“如果……?”
    贾杰婞说,“必然”就是如果。
    贾杰敏认为“如果”是一个变数。
    贾杰婞认为“如果”是一个定数。
    贾杰敏寻思:
    “那么,没有如果就等于没有幻想,而没有幻想的生活岂不枯燥乏味?那得多么可怕啊!而生活的本身应该不是负累。”
    贾杰婞:“怀抱这样的思想说明你忒幼稚,等你长大了便知道,生活的本身就是负累。”
    贾杰敏讨厌大人们总以这样的腔调论教。贾杰婞不过就是年长她四岁,似乎她就应该与她成形分界。
    贾杰婞犹豫。沉默。半晌。贾杰婞:
    “你只从妈妈每天不断地洗衣劳作中便知生活的本身就是负累,还不要说你我搭进去的漂洗工作。而这仅仅是肉体上的。说到精神层面,你看到的父母不就是相互煎熬的负累吗?而他们的负累没有波及到我们吗?”
    贾杰敏看到了林佳慧夫妻的谦让。她说,夫妻不全是“煎熬”的。我们完全可以向着相敬如宾的模式去把握。
    这又回到了一个“变数”与“定数”之间的问题。贾杰婞说,把握也不是你想把握什么类型就是什么类型的问题,而是冥冥之中遇到你命定是否拥有的问题。
    贾杰敏指出,她将命运囚于牢笼。
    贾杰婞认为,她过于幻想。幻想与现实往往存在着很大的落差。如果你将彩虹幻想得过于美妙,当你长大时发现不是那回事儿,失望便会摧残你生活的信心。她列举了家里的例子。又从精神世界说到大人们情感世界的变数,而这种不可捉摸的变数足可摧毁一切你固有思想里认为的相敬如宾。贾杰婞:
    “你以为父母一天天吵吵仅仅是不同的派性斗争夹杂在性格不合之中的张显么?”
    贾杰敏惊诧。她询问还有别的什么吗?
    欲说又止。贾杰婞再一次犹豫说;你现在还小还不应该摄入。
    贾杰婞的话似乎暗示着家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尽管她很讨厌老以年岁小来说事,但贾杰婞还是没有后话。
    缄言绝口。贾杰婞紧闭的唇轮廓突出。仿佛就像刚刚被海水冲刷至海面吐出一口海水后又即刻闭合的贝壳。它紧紧闭合坚硬的壳意示着它抵达海岸必然不可改变。
    太阳热情地绽放着她金秋般融化大地的能量。
    幽幽碧波,光泽闪闪。靖城郊外的一个水库。贾中华、赵玉泉、张洁勤、贾杰刚四人同道而来。一阵投饵准备工作就系。贾中华便将钩子投放至深域。张洁勤、赵玉泉分别间隔在七八米开外看守。贾杰刚则是坐在他的旁侧。贾中华聚精会神地紧盯水面自制白色鸡毛的浮漂。忽然,水面上白色浮漂晃动。贾中华一放一紧专注。凭借多年经验,他知道这应该是大鱼咬饵。借着水的浮力,他轻轻提拉感受到鱼咬钩的份量,慢慢引近距离。水面上,波纹划动。又将鱼竿升高,突见小碗大的鱼头露出水面。贾中华猛地向岸一提,一条大鱼便被他钩了上来。
    不一会儿功夫,贾中华那遍水域是水波轻荡,仿佛好像水库中的鱼都游到了他跟前的区域。贾杰刚毫不逊色提起了几条不小的鲤鱼。眼瞅鱼篓就要装满,赵玉泉却未开张。一声长叹。赵玉泉:
    “唉……,这人倒霉,是喝口水都赛牙。连鱼儿都不咬钩。”
    贾中华忙安慰说,这钓鱼就是钓的技巧与耐性。
    张洁勤:“不咬便不咬吧?就像你在工作中老贾没有你能干一样。”
    赵玉泉说明张洁勤也钓上一条小鱼。张洁勤只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赵玉泉:“那我咋碰不上呢?”
    贾中华:“碰不上没关系,晚上反正都是在我家聚集。这篓鱼足够了。”
    又说:“原本赵师傅这手就不是钓鱼的,是用来写文章写报道的。”
    说到写报道,赵玉泉脸上挂上了一层荣耀的光晕。虽然他是技术职位,而这技术也就是手里握紧一卡尺将车工们出厂的配件一一把关。这样的工作固然是清闲,久而久之,赵玉泉便将闲暇的心思用于报道方面上来。因此,车间里的黑板报几乎由他撰写。贾中华褒奖,赵玉泉的心仿佛渗透了蜜。赵玉泉意识到本该保持的谦虚。赵玉泉:
    “看你这话说得,在张书记面前,我算什么?”
    张洁勤想聊些实质问题。他将话语转至贾中华的火爆脾气上来。他说杰婞都是大姑娘了,不应该不加思考就是一具耳光上去。
    贾中华则说,首先是她说的话不像话。
    张洁勤:“人家也没说错什么?面对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引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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