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幽灵,流言的幽灵在腾云建工徘徊。
    许润的所有同事都在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但等到许主任经过,却又都同时把头转过去,装出正在做事的样子。
    我们的许主任进腾云建工已经满一个月了,工资也领过一次。总体看来,她的工作干得非常不错,招聘了几个新员工、为老申的项目配备了人员核算了工资调动了可用资源、一共出差十一天,陪颜总洽谈了几个项目,几乎有半个月是空中飞人。
    许润干了半辈子销售,胆子大不怯场,思维敏捷,能力出众,又感慨自己在职场的黄金时间已经不多,工作不可谓不拼命。
    她的能力,在很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许润生活和工作不顺利,心里一直窝着一团火。如今,这团烈焰找到出口,整个地燃烧起来,她在陧盘在飞腾在熊熊冲天。
    但是,颜总好象对她有很深的成就,平时在工作上也非常严厉。
    作为她的助理,许润觉得自己应该和老板搞好关系,如此才能更好为其服务——这也是她的工作职责之一。
    无奈颜陆英对她都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许润也可以理解,人家毕竟是老板,无能从哪一方面看都没有理由和自己建立友谊,大家公事公办就行。
    颜总虽然对许润无好感,可交的担子都交,该下放的权限一样不少,该给的待遇尽数给够。
    许润做这个办公室主任,一是成就理想,而是改善个人糟糕的财务状况。老板大方,薪酬是最大的肯定,她也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状况。
    可今天的颜陆英对她的态度和以往的情况却大不一样。
    刚才颜总的神情不单单是严厉,而是极度的厌恶和鄙夷。
    这让许润很难受,也接受不了。
    她无心工作,只呆呆地坐在办公室里,耳朵却竖起偷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嘈嘈杂杂,许润感觉所有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心里难过得要命。
    小六进来,把门关上,神色慌张:“姐,不好了,不好了,老朱不停打电话过来摇人。”
    许润:“他找什么人,想干什么?”
    小六:“老朱不住问许姐你是什么来历,当初是怎么进的腾云,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许润有点愤怒:“小六,你别跟人乱嚼舌头,我最讨厌的就是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做人要堂堂正正。”
    小六被她一阵呵斥,却不害怕,反吐了吐舌头:“姐,我听人说你以前就是个干销售的。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姐姐你的专业素质我是非常佩服的,那是真有水平。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一来腾云就做了高管,这没理由啊。”
    许润一拍桌子:“你住口……”
    接着她又喃喃道:“我是猎头公司挖过来的,其实我……”
    其实她对自己为什么一来腾云就做高官也有点懵。
    办公室主任也承担起外联和公共事务,晚间许润应约和街道一位工作人员谈公司食堂的事情。
    腾云总部有五十来工作人员,中午会有工作餐,于是,颜总就在大厦一楼设了个食堂,请了两个厨师为大家解决后勤吃饭问题,这一块儿也归许润负责。
    街道那边的意思是,现在天冷也就罢了,开年回暖,你们公司的食堂见天鼓捣,又是排污又是油烟的污染环境。还有,那么多人聚餐,出了卫生防疫事故怎么办?是不是考虑一下把食堂关了。
    那位工作人员和许润在工作上也接触过两次,彼此脸熟。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说些好话,问人要个标准看怎么整改就成。
    不料今天的许润心中实在憋屈,忍不住和人吵了起来。说这么多人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人食物中毒,现在却让关,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
    那位工作人员也恼了,说,食物中毒还选日子?这么多年没发生不代表以后不发生,说不定明天就有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出了事谁负责任?
    许润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食堂关了,凭什么?
    工作人员翻脸,道,防疫任务大如天,没有人情讲,必须给我关了。
    两人大吵一顿,不欢而散。
    那位工作人员前脚走,后脚颜总就打电话过来对着许润就是一通呵斥:“许润,你干什么吃的,这点事都办不好。我问你,这么多人吃饭问题如何解决,你给我个办法。”
    许润也知道自己今天情绪不对,把事情办砸了,但口头却不认输:“要不给大家发伙食费,吃外卖。”
    颜陆英很恼火:“好,好得很,这就是你的办法。许润,你太让失望。或许你并不能胜任办公室主任一职,我会对你的工作能力做出评判。项目跟进、人事、外联和社会社会事务那边的工作你先停下来。”
    “喂……颜总,颜……”
    放下电话,许润的脸色有点发白。项目跟进、人事、外联和社会社会事务涉及到公司的核心决策,这也是腾云办公室主任在公司管理中有很大权限的缘故。可以说,办公室主任只差一步就是副总高管,现在颜总这一句话,几乎是让她变成了一个普通文员。
    她心中郁闷得要死,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扑通一声就坐在沙发上,半晌也不说话。
    周山水屁颠屁颠跑过来,问,太太你工作辛苦了,你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熬白了头,吃过饭没有,喝茶吗。
    就手脚麻利地给前妻姐烧起了乌龙茶,前一阵,许润公司发给她一套茶具,老周也喜欢上了这玩意儿,每到老许回家,就会帮着弄一壶。两口子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倒也乐在其中。
    许润不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周山水没有发现许润的不对劲,他还沉浸在让儿子拜入颜总门下补习功课的欢乐中。
    “太太你应该是吃过工作餐了,哎,你这一忙,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少。对了,我们在颜总家吃过了,是我做的饭,很成功。知道我们吃什么吗,红烧冷水鱼,糖醋里脊,安安和飞扬吃得那叫一个开心。你们颜总平时要健身,不怎么吃饭的,今天晚上破例干了两大碗,就一干饭人儿。成功,今天的晚饭太成功了。”
    许润的的脑袋往下移,目光落到前夫脸上:“你和飞扬去了颜陆英家,为什么去?”
    周山水很得意:“补课,我用做饭抵补习费。”
    他一边喝茶一边把今天的事详细和许润说了一遍,又看着儿子卧室的房门,小声说:“孩子今天补课累了,早早就上床睡觉,一张一驰文武之道,弦绷紧了得放一放,免得绷断了。哎,孩子懂事,一直想到颜阿姨那里补课,可却开不了口。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事我替他办了,老徐,你说我干得漂亮不?”
    许润忽然咯咯笑起来:“你是佣人还是男保姆,你还要不要脸了?”
    周山水愕然:“太太你这话说得,什么佣人,什么保姆,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份,都是干活拿钱,正大光明。颜总给咱们娃补课,我干活抵学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怎么落你嘴里就那么难听?”
    许润忽然发作,骂道:“我是颜陆英的办公室主任,是她的助理,每天天一亮就去公司为她服务,泡茶擦桌子做会议记录安排工作日程,替她飞到外地联络办事处工作人员,活动的时候安排她的住宿出行,吃饭的时候还替她挡酒,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被她榨干了。现在,她还把手伸向你,让你给她做家务,当我们什么人,我们是她的家臣吗?她又凭什么侮辱和损害,作践我们糟蹋我们,就因为有几个臭钱?”
    “作践人糟蹋人?谈不上吧。”周山水颞颥。
    许润:“周山水,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去颜陆英那里。她不是有钱有势吗,可以去酒店吃,可以去吃私房菜,去吃米其林啊。她就是想看到咱们在她面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的样子,满足她的变态心理。”
    周山水:“不至于,不至于。”
    许润忽然崩溃,尖叫:“不许去不许去不许去!”
    老周心胸开阔,在前妻姐面前一向是逆来顺受,但这次却一反常态地不退让,因为这关系到儿子周飞扬的前程:“许润,你能不能冷静一下,咱们谈谈。”
    许润:“没什么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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