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缓缓吸了一口气。
    他注意到,坐在前排,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
    他也知道,此刻无论在是明堂内,还是在姜颖然的直播间里,甚至电视机前,都有很多观众,在等待自己讲学的内容。
    保守估计,至少有数千万人。
    这次说是讲学。
    其实也可以当成是传道。
    虽然夏夕惕并未命题,也没有限定内容,可他依旧提前精心准备了很久,花费了大量心血。
    因为这次讲学,关乎着道门能否振兴、自己传道天下的任务能否完成。
    “各位同学……”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没有使用法术,更没有调动灵气,只是用最平静、最缓和的语气,开始了此次的讲学。
    整个明堂内鸦雀无声。
    包括直播间、电视机前的无数观众,也都屏气凝神,静静聆听。
    楚阳望向了刚刚走下讲坛的国子监祭酒夏夕惕:
    “贫道猜测,我们这位夏祭酒,除了是国子监的祭酒之外,还有份兼职。”
    这话一说出来,不但刚刚坐回位置上的夏夕惕大感意外,就连观众们都是莫名其妙。
    兼职?
    夏祭酒有什么兼职?
    和这次的讲学又有什么联系?
    “夏祭酒应该还是个粉刷匠,把贫道的脸刷得光彩照人,以至于大家没都看到,刚才她在介绍的时候,贫道的脸有红。”
    片刻的安静后。
    听众们轰然爆笑。
    就连夏夕惕、西京电视台的老者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明堂里充满了轻松快活的气氛。
    大家都明白,这只是道长在表示谦虚罢了,不过当他以幽默风趣的口吻说出来之后,这种谦虚却又完全不显得刻意、矫情。
    更是一下子让大家对他好感倍增。
    “大家应该都知道……”
    楚阳依旧面带微笑:
    “贫道游历四方,是要传道天下,有些人也想跟着贫道出家当道士,贫道就劝告他们,别说当道士,先当个人吧。”
    讲坛下响起了轻微的笑声。
    楚阳摊开双手:
    “其实贫道说的是实话,儒教修身从政的最高理想是内圣外王,道家修炼的最终目的是成为至人、神人、圣人。”
    “在这一点上,儒道相通,教的都是做人的道理。不像那群和尚,劝人成佛,弄到最后不是人了。”
    台下响起了一片哄笑。
    前排那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更是轰然叫好。
    楚阳高举右手:
    “这可不是贫道在空口污蔑,佛者,弗人也;僧者,曾经是人也;全都不是人了嘛!”
    明堂内轰然爆笑。
    随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楚阳知道,自己的开场白算是成功了。
    国子监内的师生毕竟都是儒教信徒。
    他们可能对自己好奇,可能会对自己的法术神通感兴趣,但是如果直接宣扬道门学说,难免会引起他们的反感抵触,影响这次讲学的效果。
    所以,他首先强调儒道两家的目标一致——都是做人,接着树立起一个共同的“敌人”——佛门,来拉近双方的距离。
    如此一来,太学生们放下了抵触心理,就很容易听进去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了。
    这个套路来自地球上的一个段子。
    有两支球队在比赛中踢出火气,眼看就要大打出手,甚至双方球迷也即将爆发冲突。
    这时,有名球迷灵机一动,振臂高呼:“xx傻逼”!
    两支队伍立刻异口同声,一起高喊“xx傻逼”,比赛结束后,双方不但冰释前嫌,更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
    当然了。
    梵门早已闭山。
    楚阳也不是要打死老虎。
    只是用来讲道的手段罢了:
    “其实贫道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一开口,就和我讲什么内圣外王,至人、神人、圣人。哦,对不起,贫道刚才一开口和大家讲这个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贫道向大家道歉。”
    台下又响起了笑声。
    楚阳绰起一旁桌上的茶杯前啜了一口:
    “贫道觉得,既然要讲做人,那当然要从最基础的正常人所需,吃饭、喝水、赚钱开始讲起。”
    “所以贫道劝告大家,若是遇到那些只和你讲仁义道德、只讲奋斗奉献,只说理想远景,一提及实际利益,要么推三阻四,要么要旁顾左右而言它的人,千万不要陪他玩。”
    “玩个锤子嘛!”
    台下再次响起了爆笑声和热烈的掌声。
    “贫道是个道士,对儒学所知不多。”
    等明堂内安静下来后,楚阳这才又微笑着道:
    “但贫道以为,无论是儒生还是道士,甚至和尚萨满,都得先解决了最根本的吃喝拉撒生存问题,才有资格去追求更高层次的境界。”
    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既然是人,既然活在世上,就不可能不追名逐利,贫道鼓励大家去追逐名利!”
    国子监的师生们稍微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安贫乐道、重义轻利,是儒教向来的传统。
    楚阳倒好!
    直接鼓励大家都追逐名利。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可是听到耳中,却感觉是在讽刺儒家似的!
    “祭酒……”
    几名教习低声看向夏夕惕。
    意思很明显,是不是要劝阻一下,省得楚阳说这些把国子监的风气带坏了。
    “人家说的难道不对吗?”
    夏夕惕眉头微皱:
    “文圣曾言,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我觉得道长说得一点没错!”
    众人讪讪不语。
    楚阳瞥了夏夕惕那边一眼,又微笑着继续道:
    “说到此处,贫道忽然想到了一个段子,讲出来权且让大家放松一下。”
    众人顿时生出了兴趣。
    没想到道长这样神通广大、一派神仙风范的人,居然还会讲段子。
    他们暂时忘记了刚才关于名利的话题。
    “从前有一只蜗牛,只有黄豆粒那么点大,但两只触角上,却别有乾坤。”
    “左边的触角上有个国家,叫触氏;右边的触角上有个国家,叫蛮氏。”
    “这两个国家,都想霸占对方的领土,发生了大规模火拼,差点动用核武器,结果伏尸百万,全都元气大伤,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哭声震天。”
    底下的听众们显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们当然明白,道长讲的并不是段子,也不是蜗牛触角上真的有那么两个国家,而是借此比喻罢了。
    “两个国家之间打打杀杀,视人命如草芥,以为自己干着统一天下的伟业,其实争的那点地盘,在贫道看来,不过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罢了。”
    说到这里,楚阳加重了语气:
    “所以贫道寄语诸位,计利,须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
    片刻的沉默后。
    夏夕惕、前排那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带头站立鼓掌,明堂内数万师生一起站起,兴奋地拍着巴掌,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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