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尽管那窗边已经看不到莫桐的影子,邵乾依旧觉得他应该藏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邵乾原地转了一圈,最终没有离开小区,反而往一边走。那里是自行车棚,旁边有一把半新不旧的椅子。邵乾走过去坐下,暂且冒充一下看车棚的人好了。
    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彻底黑透了,小区里昏黄的灯光亮起。邵乾频频抬头看三楼的窗,竟然还在等待期间学了几次鸟叫。
    楼上的莫桐一直站在那里,藏在窗帘后面,看着坐在下面不时往这边看过来的邵乾。他表情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张雪英在外面大声喊:“还不出来吃饭,让端给你吗?”
    莫桐走出房间,帮着盛饭,给莫良玉腾出一块舒服的地方坐着。莫良玉基本已经可以行动了,只不过几处骨折和手术后的伤总要小心些。
    三个人依旧沉默的吃饭,莫桐在饭场中间开口说:“我水彩用完了,一会儿我去十字路口的超市买一套回来可以吗?”
    “明天下班我给你带回来。”
    “我想自己去买。”莫桐坚持。
    张雪英停下筷子看他,莫桐回视,带着些恳求道:“我想出去走走,我现在什么都画不出了。”
    “我陪你去。”
    “妈。”莫桐这声出来,赶紧埋头下去,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忍不住又流出来的眼泪。他说过再也不哭了,看来还是做不到。
    也许是张雪英察觉到莫桐的悲伤,也许是忽然有些心疼这个从小被宠大儿子,饭后竟然主动给了准备再次回房间缩着的莫桐一百块钱让他出去逛逛。
    莫桐愣了一会儿才接过那张钱和张雪英递过来的布袋子,换了鞋出门。
    莫桐一走出楼梯口邵乾就看见了,莫桐只往这边看了一眼就低着头插着口袋出了小区。邵乾心跳有些快,等了片刻约莫着莫桐走得不远不近了才赶紧跟着出了小区。他在右边看见了安静站在那里的人,几步跑过去,心里有些惊喜。
    莫桐等他跟上来继续低头往前走,等到离自己小区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才问:“有事?”
    “没事。”邵乾看他,问:“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哦,我最近减肥。”
    “你过的不好。”邵乾踢脚下的石子,“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不知道。”
    “你一定会回去上学的对吧。”
    “不知道。”莫桐停下脚步看他,“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邵乾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看他的理由。
    莫桐仍旧看着他,笑了下说:“你好好高考,说不定以后还能见着呢。”
    “怎么会见不着?一定会见着的。”邵乾低喃。
    莫桐没听清他说什么,又站了片刻转身往回走。邵乾没有跟上,目送他走出去两根路灯杆的距离,忽然喊:“不要再瘦了!”
    莫桐脚步停顿了一下,抬手做了个告别的动作,毅然走回那座小区,走进那座围城里去。
    50赠你暖光
    高考一天天临近,往日热闹的特长班教室似乎也受到了一点影响,开始在班主任的不断鼓励和催眠下开始放弃很多课余时间,更多的专心学习。邵乾没有再去找莫桐,因为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一点现状都无法改变。如今能做的,便是专心学习,不让这三年的努力白费。
    学生要高考,比学生更先进入状态的肯定是学校。差不多每个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都有了一角倒计时,学校办公楼显眼的地方,也放置了一块倒计时的数字板。如今学校开大会除了惯例“批斗”各年级犯错误的,就是鼓励高三学生努力学习为理想而奋斗。
    经历了几天连阴雨,让邵乾心情很抑郁。他不喜欢雨天,从小就不喜欢。因为都是步行上学,小时候如果是下雨,一双布鞋还没有走到学校就沾满泥巴并且湿透了,不管有多冷,他就只能冻着一双脚直到放学。并且邵安来学校工地做活的时候,大黄猫就是在一个雨天走丢的。为了那只猫,两个人抽着空闲的时候连着找了一星期,也没有找到。邵乾只能安慰自己,没找到尸体就是好消息,说不定走丢了,被哪一家好心人领养了。
    好在四天阴雨后天陡然放晴了。晴天后的第三日,大批的学生开始晾晒被褥。邵乾和很多学生一样,早起后就抱着被子下来和别人抢位置。学校宿舍楼旁边有单双杠运动场地,还有乒乓球台、几道低矮的铁丝网可以利用,来的晚了,就没有晾晒被子的最佳位置。
    像往常一样早操早读,邵乾打开课本却意外地发现一封信。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没有发现谁像是这封信的主人。三年来换了几次位置又换回他身旁的李明伟瞄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依旧拖着一边腮帮子看手里的课本,只眉毛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含义不言而喻。
    邵乾打开来,发现这封信并不是什么情书,而是一封普通的告发信。邵乾仔细看了下字迹,很潦草,似乎告发的人并不希望他看出来是出自谁的手笔。再看内容,那些陈年旧事带来的愤怒还是让邵乾有些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
    信里说,当初秦宇丢钱,是宿舍张小帅偷的,秦宇知道是他偷的却没有去要,反而赖在邵乾身上。张小帅应该没想到事情会闹那么大,后来顺着当时的形式把钱又塞到邵乾柜子里。写信的人说,张小帅偷钱那一部分,是秦宇和别人侃的时候说出来的,后面是秦宇的猜测。他和朋友胡侃的时候说,当时猜想张小帅没勇气花那一百块钱。
    邵乾去看张小帅,宿舍的老六,不算沉默,和他却也不是关系很近。当时他是什么心理去偷钱,又是什么心理又把钱塞到邵乾柜子里,已经无法知道。如今看着埋头在教科书里的舍友,邵乾只觉得心里发凉。
    都说好同学胜过远房亲。细想来,邵乾竟发现不了他和班里的学生有哪一个能胜过远房亲戚。
    李明伟可能看出他脸色不对,探头去看,邵乾忙合上书,把信攥起来塞到口袋里。李明伟笑:“情书?”
    “谁会给我写情书?”邵乾抽出英语课本拍到他面前,“赶紧背你的语法吧。”
    虽然心情不佳,邵乾还是没有把那封信拍到秦宇脸上质问当初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的原则,也是在贫困中长大的孩子们的第一选择。这种忍耐一直到下午全校例会的时候。
    大会是在田径场那边,旁边就是邵乾和很多学生经常晾被子的单双杠。全校性的大会,依旧很多人佯装认真的听校长,很多人在太阳的照射下昏昏欲睡。邵乾带着一本班级的英语杂志埋头看,对于台上又批评了谁,罚谁做了检讨豪不感兴趣。只是听到很多无须有的罪名时,忍不住跟着学生笑一笑。
    照例一节多的课晃悠悠的就过去了,邵乾等着上面的领导说“大会到此结束”,搬着凳子准备回教室的时候,扭头间发现隔壁的班级队伍中间竟然有一群人坐在地上打扑克牌。邵乾看一眼主席台,惊讶于上面的人竟然没看见。各班的班主任到队伍前面“聆听”教诲去了,竟然也没管。邵乾准备继续往前走,边走还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又让他停住了。
    邵乾看着那群人屁股底下垫着的东西眉头皱了皱,搬着凳子走近了,果然发现是自己的被子。虽然已经连续晴了几天,但田径场中间的地方被学生们当作篮球场和运动场,踩的很瓷实,低洼处的积水还没有退干净。想必这群人,就是用被子垫那些泥浆。
    邵乾把凳子放在他们身后,冷着脸问:“这被子谁抱过来的?”
    他面前背对着的人回头,很意外的,竟然是秦宇。四五个男生很快就意识到,这应该是屁股下被子的主人。对面的男生反应最快,摔了手上的牌说,“不玩了不玩了,快把人家的被子送回去。”
    邵乾提高音量,几乎是用吼的,“我他妈问谁把我的被子抱过来的!”
    很多人看过来,一些凑热闹的已经停了脚步围观。年轻人一点就着,对面那男生似乎觉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嚷:“嚷嚷什么!”接着指着秦宇道:“秦宇,你抱过来的你送回去。靠,这被子烂的扔地上我都不带捡的,坐你被子是看得起你。妈逼恶心同性恋!”
    “我操你祖宗!”邵乾猛地抡起凳子往那人头上砸过去,很快被几个人围攻,头上挨了一凳子,眼前一热,一片血红。
    秦宇站在外围叫,“打什么!靠!老子给你送回去不行?”
    邵乾看一眼被秦宇拖起来,沾满泥浆的被子,心里的火瞬间又猛烈了些。凭什么被人看不起?凭什么被这群进化不完全的畜生骂?凭什么造谣生事,毁了莫桐前途呢?他们还是人吗?还是学生吗?怎么就不能有点良心!
    杨木凳子本就不算结实,抡到他头上的时候又砸到肩上,已经散了一边的木架。邵乾两脚把凳子踹得更烂,卸掉一根板凳腿就往拖着自己的被子往前走的秦宇抡过去。秦宇跳开叫骂,“别给脸不要脸!”
    邵乾脖子青筋直跳,吼道:“是不是你造莫桐谣?是不是你他妈陷害我偷你的钱?是不是你!”
    “你他妈还招人揍老子,你以为老子不还手是怕了?我呸!”
    邵乾急促地呼吸,忽然吼了一声猛地追过去,挥起板凳腿就砸。背后有人用木棒砸过来,他连躲都懒得躲,生生接了,头上被敲破了,流了满脸的血,连擦都不擦一下,只一路追着秦宇。
    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到底是吓坏了秦宇和身后几个追着要揍他的人,身后那几个很没种的扔了木棍去打报告。秦宇一路跑,从操场到天井,从天井到教室,再从教室到大堂,见到刘铭洋赶紧躲到他身后去。
    刘铭洋大声呵斥,“邵乾你干什么!看看你什么样子!”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血流进了眼睛里,刘铭洋总觉得他眼睛都是赤红的。想要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凳子腿,被邵乾轻巧地躲开了。他阴着脸道:“秦宇,你要是有种就别藏着。”
    秦宇大口呼吸,即使是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有力气和勇气冲邵乾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邵乾腮帮抽搐了几下,猛地转身离开,刘铭洋松了口气,让开身体的时候邵乾又一个猛回身冲过来,一棍将放松警惕的秦宇抡倒在地上。木棍又狠又快地落下来,满大堂只有学生的惊呼和秦宇歇斯底里的叫声。
    邵乾是被一群男生抱住腿脚抬起来拖开的,秦宇被揍的都在身上,抱着肚子蜷缩在那里还在叫唤。邵乾眼前红通通的一片,他看见李明伟扇着他的脸骂:“你他妈抽风啊!不想活怎么不能死,非得作死!”
    他看见刘铭洋和几个学生把被揍成孙子的秦宇扶起来,那孙子竟然连看都没敢往这边看。
    “孙子!”邵乾咧嘴笑,满口染着血的红牙。
    李明伟再抽他,“骂谁孙子呢。”接着架着他往人群外拖。接着带他去医务室的机会快速离开人群,低声骂:“你最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突然发疯。大会上刚开除两个打架的,你是不想高考了吧。”
    邵乾咧着嘴笑:“不考了!老子要挣钱,要比谁都强!”
    李明伟拧着眉头张张嘴,看样子是想骂,在看见邵乾异常亮的眼睛和满脸的血迹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秦宇住院了,被打折了一根肋骨。李明伟怂恿邵乾也住院,说脑震荡加脑出血,证明他能找人开,邵乾却不太配合。李明伟抽了他一顿,愣是把他扔进了医院,自己拿着证明去了学校。
    邵乾坐在病房里发呆,等护士拔了液体出去也跟着出了病房。天已经黑透了,邵乾和李明伟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校园,邵乾直接去宿舍收拾了东西。被子早脏得不成样子,打架的时候也没收回来。褥子也没收,应该还晾在运动场那边。余下的,就只有一些衣服和两双鞋子。
    邵乾收拾好把身上粘着血的衣服换掉塞到包里,提着带子下楼。还是晚自习时间,学校并不会因为今天的突发状况而有任何的改变。邵乾看教学楼,没有去收拾课本,像是想扔掉一切和学习有关的东西,冲教学楼的方向摆了摆手,拎着自己的东西出了校门。
    51赠你暖光
    邵乾在学校斜对角的那家商店给邵安拨的电话,这是上次邵安给他打过来时他记下的。邵安说工地上就这一个,他们平时用公共电话。邵乾没期望自己能顺利地联系到邵安,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的嗓音。邵乾说麻烦您帮忙喊一下邵安,我是他弟,有急事。没想到对方让他等一等,果真出去找人。
    邵乾听见那个人扯着嗓子喊邵安的名字,中间隔了有两分钟,邵安略带喘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邵安问得很急,“出啥事儿了?钱还够用不?”
    邵乾一阵心酸,他吸了口气说:“哥,我想告诉你件事儿。你听着,别恼,也别打断我。”
    邵安没回答,却用沉默表示了同意。
    邵乾深吸口气,稳住声音说:“哥,你是我最亲的人了,我不能骗你。我不打算上学了。”
    “你……”
    “哥你听我说完。”邵乾提高声音,听着邵安没有继续说,才放低声音继续说:“哥,我今天和人打架了,打完那一架,竟然觉得浑身舒畅。我之前在乎别人怎么看,做什么都要多考虑很多,今天忽然发现,别人怎么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可我不能对不起你不能骗你啊。我要出去打工,不是缺钱,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了。我要带走莫桐,他被学校那些畜生害惨了,他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哥。你一定要和孙老师好好过,你年纪一点也不大,也不穷,你有很多那些手里攥着钱的人没有的东西。你得相信自己,肯定能给孙老师幸福。你别躲着她,孙老师现在生活肯定也不容易。”
    邵乾脑子有些混乱,抹了把脸继续说:“你别担心我,我安顿下来会给你想办法和你联系。你也不要劝我,我都想好了的。”
    “你,你出去能做什么?和你哥一样,去给人搬砖吗?你会后悔的邵乾。”
    “可能吧。”邵乾笑,“我想试试,上学这种事,什么时候不可以?时代发展这么快,说不定等咱们四五十了,大学也开始没年龄限制了。别来找我,我找到落脚的地方肯定给你电话。”
    邵乾在老板娘的注视下付了钱,拎着东西一路往莫桐的小区走。小区看门的老人正在弯腰摆弄大收音机,邵乾偷偷溜进去,没有扯着嗓子喊,而是见了土坷垃往三楼亮着灯的那扇窗户扔。好在土坷垃摔在玻璃框上,并没有把窗户砸烂。很快窗户被打开,有头探出来。邵乾大力挥手。
    这窗户已经成了莫桐看外面世界的窗口的,每天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总是对着窗户发呆。很多时间,他都是站在窗边看下面的行人。偶尔小区的人也会上演一段插曲,让他能从一扇小小的窗看出偌大一个世界。
    邵乾猫着腰跑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只是一直没反应过来这个和邵乾身形极其相似的人是谁,等那个人往这边窗户扔东西,才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了窗户。莫桐看着下面的人没动,邵乾不停摆手。莫桐摇头,邵乾没喊没叫,又开始往上面扔东西,吓得站在那里的人赶紧摆手。张雪英和莫良玉就在旁边卧室,他怕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少不了又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莫桐匆匆关上窗,蹑手蹑脚地出了侧卧。房间的门已经反锁了,莫桐轻手轻脚地翻找钥匙。虽然只是下去一趟,莫桐还是紧张得满头是汗,乃至于插钥匙的手半天都没有对准锁眼。莫桐抖着手开了锁,就在拉开门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后张雪英的声音说:“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莫桐身体一颤,钥匙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莫桐擦了把汗,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慌,开口说:“我想下去走走,顺便买几根雪糕。”
    张雪英手里端着一个空水杯,想必是出来给莫良玉倒水,此时正直直地盯着他,莫桐率先别开眼,把钥匙捡起来放回博物架上,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仍旧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爸!你害他到现在走路都不利索,被单位的人戳弯了脊梁骨,本来要升职,现在都被你给搅合得泡汤了,还不够!”
    莫桐攥紧拳头,“我想下去走走,不出小区可以吗?求求你。”
    张雪英冷了声音,“你自己看着办,我和你爸还要做人!”
    莫桐一直以一种忏悔的姿势垂着头站在那里,直到张雪英动作粗鲁地倒了水又摔了门回房,又站了片刻听见物体砸在墙上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拉开门跑了出去。
    邵乾一直听着楼道口,看见有人冲出来已经跑了过去。莫桐气喘吁吁,邵乾因为紧张呼吸也很急促。他一把攥住莫桐的手腕,眼睛晶亮地看着他问:“你想离开这里吗?”
    莫桐惊讶地看着额头上包着纱布的邵乾,邵乾却不等他看够了发问,急急说:“我们离开这儿,去哪里都好。”
    莫桐知道自己不该,他不该离开那个家,让父母再次陷入流言蜚语中。他应该像当初在病床前发誓的一样,重新做个好孩子。可他知道自己忍不住,如果邵乾再一次出现在楼下伸出手牵住他的,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逃离这座城。
    莫桐看着面前几乎没怎么来过的火车站扭头问邵乾,“咱们去哪里?”
    “不知道,你想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邵乾牵着他的手进了售票厅,临时决定说:“咱们就坐半个小时后开的那趟车吧,随便去哪里。”
    “行。”莫桐笑,“反正我也没钱买票。”他空着手和邵乾跑出来,彻底地什么都没带。
    半个小时后的火车开往z市(省会),没有出省。邵乾有点犹豫,莫桐在一旁说:“这也好,车票便宜。”
    上了月台才发现人不是一般的多。两个人总算成功地挤上火车,短程车,连个座位都没有,只挨着站在车厢连接的地方。即使是这样,莫桐仍旧觉得开心的很。
    到达z市只过了四个钟头,天还没有亮,干脆就在候车厅坐着。
    若说是没有冲动,连邵乾自己也不相信,如今冷静下来,虽然对做出的选择不后悔,还是觉得鲁莽。他对z市什么都不了解,一次都没有来过。甚至不知道带着莫桐出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他连自己的去向都不明了,却又带着莫桐出来。
    莫桐盯着一旁垂着头一语不发的人,戳了戳他的大臂问:“你后悔带我出来了对吗?”
    “不。”邵乾扭头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自己不能说出一点表现后悔的话。莫桐早不是之前那个虽然娇气但很好说话的莫桐了,他如果敢表示后悔带他出来,他就敢马上离开他自己流浪去。
    邵乾拉住他的手摁在自己腿上,依旧看着地面说:“我在想做点什么好。”
    莫桐看着邵乾抓住他手的手,抿抿唇没有开口提醒。邵乾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只攥着他的手,似乎是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后悔带他出来,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好半晌才忽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转头说:“睡会吧,出站了你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再等找到地方住,还得一段时间。”
    莫桐确实有些累了,双手托着脸小睡,不一会儿便没根的蒜头似的东倒西歪。邵乾叹口气,等他再摆过来的时候扶住了,让他躺在自己腿上。邵乾小声告诉莫桐让他靠在自己腿上躺着睡,等莫桐躺好,一双手实在是没地方放,支着架子半天,选择往后架在椅背上。莫桐很久没感受到那双手放在自己身上,眼睛睁开一条缝,接着微微翻动身体的动作扫了他一眼,看见邵乾看着他的眼神,又把自己的脸埋在他腿间,忍不住勾了嘴角。
    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最容易泄露内心的想法,不管邵乾对莫桐是否有感情,但一定不是无知无觉,莫桐方才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心疼和温暖。
    邵乾确实是心疼了。
    刚入学的时候莫桐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刻,典型的城市小少爷,白皙带着婴儿肥。如今却瘦得已经没什么重量似的。两颊微凹不算,他脸型本来就好看,并看不出来有多瘦。这一路带着他出来,火车上不小心的碰触,和如今他单衣下清晰可见的骨架,无不告诉着邵乾,他这么多天里,没有一天不是艰难度过的。
    邵乾忍不住伸手丈量了一下他的大臂,好吧,也许和自己的手腕有一拼。把手放在他背上感觉了一下,很清晰的骨骼走向。他不敢再动下去,又把手架回身后的椅背上。邵乾想,自己的钱实在是不多,住的地方尽量简单就好。他没想过去做砖瓦工,因为要带着莫桐,实在是不合适。
    邵乾思前想后,等着第二天晨起的阳光洒在候车大厅一侧的时候,终于决定了,先去大学附近。刘铭洋在和学生闲聊的时候说过,学校附近的住宿和小吃是最便宜的。邵乾想,学校附近肯定也有很集中的居民区,他大可以在学校旁边做点小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都看了哦,因为过年嘛,每天晚上陪妈妈搓麻哈哈,回卧室看过之后就赶紧码字,so,很少回复。
    歌曲是《我带你去看海的路上》,写给一对青梅竹马的男银
    感谢扔地雷的小朋友
    我读高中的时候,高一一缺德的开大会的时候把高三一师兄的被子垫屁股底下打扑克,刚下过雨嘛,垫水坑呢。高三哥集结和全班的学生堵上高一这名也集结了全班学生的缺德鬼。后来校长都出动了,还是被高三哥一头血地拎着一把刀撵得藏在校长屁股后头不敢说话。当时处理是不了了之了,就那么批评了一下。
    唉呀,如此对比邵乾好苦逼。不过没必要让他读大学了,莫桐都这样了,他再继续高考,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
    好像还有什么没说
    哦,z市以郑州为背景,写的时候到最后又统一改了z市,不然太具体了
    52赠你暖光
    邵乾也眯了一会儿,等有工作人员过来查票的时候,干脆叫醒莫桐出了站。莫桐依旧有些迷糊,等邵乾给他钱让他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找了公话厅让他打电话,邵乾远远走开。
    莫桐本想着,干脆就这么呆上片刻,告诉他打过了算了。可看着路上行走的中年人,还是有些不忍。
    莫桐鼓起勇气拨了家里的电话,他想着父母应该都去上班了,如果没人接,就等着以后安顿好再打电话好了。事实上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了。
    莫桐只“喂”了一声,张雪英的咆哮声就从那边传了过来。
    “你死哪里去了?你是想逼死我和你爸才甘心!”
    莫桐深吸口气说:“妈,我走了。”
    “出了家门可别想再回来。”
    “我不回去了。”莫桐看一眼频频朝这边张望的邵乾,转身背对着他,继续说:“我对不起你和爸爸,你们,就当我出国了好吗?家里太压抑了,我知道你们和我一样,都快疯掉了。”
    张雪英没再说什么,却有哭声不断的传过来。
    莫桐对于母亲的眼泪向来没有抵抗力,张雪英哭出声的那一瞬也没忍住开始跟着流泪。张雪英哽咽着问:“你是不是跟着那个男的跑了?我天一亮就去学校打听了,他也跑了。你说说,他有什么好?好到你连爸和妈都不要了。你当初怎么答应你爸的?你说过什么都忘了吗?我的桐桐呢?”
    “妈。”莫桐强忍哽噎,“我没有答应你们放弃,我只说自己错了。可这错,我改不了了妈。”
    张雪英声音忽然提高,愤怒道:“你们两个差点害死了你爸!你知不知道你爸昨天夜里差点晕过去?你,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莫桐沉默,片刻后话筒里传来断线后的“滴滴”声。莫桐依旧对着话筒说了句:“那你就当我死在外面好了。反正我在那个家,也活不下去了。”
    邵乾在他扣上电话的时候就走了过来,见他满脸眼泪,什么都没问,动作略有些粗鲁的抹了一把,拉着他上了公交车,直接去了z大。
    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找到的,住的地方却必须立马找到,两个人总不能流落街头。围着z大转了一圈,发现后门有一条很窄的小街,挨着小区菜市场,各种小店面。租房倒是好找,便宜的不好找。两个人跟着电线桩子上的小广告连打听带摸索的找了半天,比较来比较去,在离z大一条街的一处算是市政改造还没涉及到的独立院落,租了一间10平左右, 被那户人家当作储藏室的小房间。
    因为是自家的院子,建房的时候估计就考虑到要往外租,也没讲究个南北通透什么的,除了房东那一边的两层宽敞亮堂,旁边的都是小窗小木门很是简陋。就是这样,一个院子里竟然已经住了三户租客,有两户还都是带着孩子的。
    邵乾租的那间房的窗户,正好被拐过去的房屋墙壁挡着,几乎等于没有。不过好在便宜,一个月才七块钱,电费另算。水不要钱,用的是院子里的压水井。
    好在已经进了夏天,不需要添置很多东西。若是邵乾自己,估计和邵安刚出来打工的时候一样,木板床就睡了。可毕竟是带着莫桐出来,邵乾脑子里走了几个来回,还是带着莫桐去学校旁边那条街,选了一条便宜的丝棉宽被子。被褥桌子什么的他不买,眼看着新一批的大学生要毕业,肯定有很多带不走的东西要扔要卖。邵乾想着,到时候缺什么应该都能淘换过来。
    至于工作,邵乾是不打算带着莫桐去工地的。想当初他第一次去工地,当天夜里就磨了满手的血泡。长在自己手上没什么,若是长在莫桐手上,想想就难受。更何况如今瘦成骨头架子的莫桐,别说是搬砖,就是太阳晒多了估计都得晕。
    邵乾拽着莫桐出去转了一天,重点观察了学校那条街缺什么,可发现不管什么,都有人卖。两人准备去学校逛逛呢,不过门口那个打着瞌睡的门岗对于他们太有震慑力了。更何况两个人都觉得,大学太过神圣了,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不约而同往学校里的看的时候,恰好放了学,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就涌出了门。还真是只要有卖的,就有买的。邵乾算是见识了这街真正热闹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两个人跟在那群学生里,还真有点也是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感觉。
    十来平的房间,一张一米五的木板床。等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邵乾才发现,让他愁的不仅仅是财路,还有眼前睡觉的问题。这么小的地方,不可能再弄一张床来放在另一角。再说,哪里还有“另一角”可以用啊。
    莫桐用从房东老太太那里蹭过来的半旧塑料水桶和脸盆去下面汲水,上来的时候邵乾还在看着那床发呆呢。莫桐不吭声地洗了脸,看着眼那扇小窗,觉得什么时候得买个窗帘给挂上,墙上也应该贴点东西装饰一下。
    莫桐简单洗好,开口说:“你睡床吧,我坐一夜得了。”
    邵乾猛地回了神,下楼去压井边洗了把脸,顺带洗了胳膊腿脚。回来的时候灭了灯,得省电呢。若是节俭,在没谁比得过邵乾了。毕竟是和邵安这样过过来的。
    莫桐还站在床边呢,邵乾摸黑拽了他一把,“睡吧,累了一天了,昨天都没好好睡。”
    莫桐没动,“你不怕?”
    “怕什么?”
    “我可是喜欢男的,你不怕我有艾滋病什么的?”
    莫桐本来是有点自嘲加致气的意思,方才邵乾的闷不吭声实在是让他有点摸不准。没想到一句话就把邵乾不知道那根筋抽痛了,搡了他一把就把人摁到了床上。硬床板上就一张席子,莫桐倒下去硌到骨头,疼得只抽气。邵乾把被子给铺上一半,让他裹上另一半,自己只盖了个角。躺在那里反而了无睡意。
    好半天莫桐听见邵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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