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一骑人马飞驰在山路间,又渐渐奔到宽阔的平原。眼看汹涌的黄河已在眼前,巨浪卷着雪白的浪花扑向天空。马上为首的人勒住坐骑。
    静明已经早早带着青虹派的人在等待了。仍然是僧衣僧帽,不饰脂粉的她,却更加清秀而有韵质。待江承天勒住坐骑,等待已久的静明跳下马,上前施礼:“大哥!”
    和妹妹在黄河边见面,这是从前江承天万万想不到的。自从京城一别,各自面临危急严酷的局面,他再也没有见过江绿萍。如今妹妹遁入空门,对于他来说,不要说当了青虹派掌门,就是妹妹能当武林盟主也绝不是他想要的。
    静明看到大哥瘦了,也老了,不由声音颤颤地说:“大哥,小妹迎接迟了。”
    而江承天看到已经出家为尼的江绿萍。他心里有多少愧疚,此刻也不能说,只能抱拳道:“掌门亲迎,承天有愧了。”
    静明忍住眼泪,微微笑了一下:“大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再拘泥客套了,妹妹陪您先回庵吧。”
    修性堂里,小尼姑送上清茶便退了出去。
    为了离大夏和海西更近一些,静明带着青虹派离开慈念庵,北推二百里在黄河边的一座尼庵安顿下来,以便更方便接应海西。
    静明对江承天道:“大哥,青虹派事多,内部也一直不稳定,小妹这次不能陪您前去了。青虹派都是女尼,也不方便陪大哥入大夏再到海西,小妹将一切都托付了孙掌门,他会亲自陪大哥。河东虽然与海西还隔着大夏,却是国朝离海西最近的地方,哥哥与河东三派搞好关系也是很紧要的。孙掌门是个豪爽正义的人,大哥放心就好。”
    江承天心绪烦乱,他一时更没有心思说门派之间的事,虽然这是他去海西的重要目的之一。修性堂中只有他和静明了,他沉默了半晌,才道:“绿萍,你为何不跟大哥说一声,就自行出家了?若是你心里还有回意,我是你大哥,当初你出家未经家里同意,我自然可以让你再还俗的。”
    妹妹老大未嫁,为江家倾尽了心血,他简直不能看江绿萍僧衣僧帽的样子。不等静明回答,江承天忍不住又愤愤地说:“你这样,让我将来如何去见过世的父母,完全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尽到责任。”
    静明心里一时也是无尽的伤心,却只能微微一笑:“大哥,小妹出家,也是对红尘已无丝毫留恋。青虹派可以给我想要的,我最需要的就是修炼身心,出家对小妹来说,并不是绝望之中的选择,更不是一件苦事。”
    江承天根本无法接受,他有些焦躁地说:“怎么不是绝望中的选择?若是世超还活着,你会这样选择吗?”
    静明不由颤抖了一下,江承天也后悔自己说话莽撞了。静明站起来,用力将深藏在心里那个死的那样悲惨的年轻影子隐去。她静定一下自己,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大哥,你手里也有同样的一块牌子,不是吗?”
    江承天愣了一下:“绿萍,大哥对国朝是有责任的,对孟大人也有,对孟雨同样有。”
    静明笑了一下:“大哥,您也知道,我是对不起孟雨的。我如果不入青虹派,师父又已故去,他未必能很容易地掌得了青虹派。他面对的是江湖十二个门派,要很艰苦地一个一个去谈去解决,但不是所有门派都和江家一样愿意为正义投身以报。他身上的压力,小妹再难也要替他分担。”
    江承天站了起来,他一时也很激动:“绿萍,你是一个女子。你也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何必将这些事情压在自己身上?你为了孟雨,竟然去出家,你……”
    静明淡淡道:“孟雨从未负过我,我却负了他。我不能陪他走一生,就在背后为他做点事情吧。”
    江承天瞠目结舌:“绿萍,就算是你负了他,他现在也有娇妻爱子。而你一个人为了他支撑整个青虹派,他能明白吗?当年妙常在的时候,都未必能完全笼住青虹派,现在几个直传弟子的武功,也不是你一人能够克制的。你有多艰难,大哥知道,可他又能知道吗?况且就算知道,他又能怎样?”
    静明一时心里也有泪在流,但她还是忍住眼泪:“大哥,当年候爷找过我。说我决定和世超在一起的时候,孟雨抱着他哭了,一直在求候爷帮帮他。”想起当时的情景,静明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哥,到慈念庵出家,是上天给我报答孟雨的一个珍贵机会。是我自己愿意的,并非绝望之下的选择,我也不需要他明白。”
    江承天颓然坐下,喃喃地说:“是大哥对不起你。当年,不是孟家不肯接受你,是我和沈赫昌对抗得太艰难,不得已去求孟大人,让你们分开……”
    听到江承天如此之说,静明吓了一跳。她悚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哥,是你……”
    江承天低下头:“早知会逼的你出家,大哥当年死也要扛下来,让你和孟雨能在一起,今天你们会是有多幸福。”
    静明一时如雷轰顶,多年沉封的记忆也像被射进光线一般被激活了。当年她固执地认为是孟家不肯接受她,不论孟雨怎么向她解释和表白,她坚决不肯回头。多年的人生坎坷,让她的心已经极度脆弱,根本受不起和孟雨的感情再遭受挫折。而一直真心帮她的郭世超,本来是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却也遇到双凤山庄被灭门的飞来横祸,孤身一个人在京城苦苦支撑。那天她昏倒在街上,被郭世超发现,救了起来,两个内心凄苦的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一起,却也彼此让对方得到温暖。
    静明呆呆地坐下。半晌,她才对江承天道:“大哥,过去的一切,小妹都不后悔。世超对我来说,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不在了,我不会再嫁,我也不会怪大哥。孟雨从来都是为了别人,不顾自己,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幸福。大哥就不要再为我难过了,一切都是小妹自己选的,如今只有能为他做事,小妹心里才能觉得安慰。”
    江承天知道妹妹的倔强,也知道江绿萍一直在海西、河东三派之间周旋,再加上江家,是为孟雨做了多大的努力与牺牲。无论当初如何是自己与妹妹负了孟雨,他都太不愿意看到妹妹是这样的结局。然而这结局却是自己一力造成的。只是世事变幻,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静明送江承天和孙锋渡过了黄河。
    不仅是孙锋当年与孟雨的交情,也是通过国朝惨烈的战争,孙锋清楚地看出,武林各派如果不结盟与联合,那么像刀盟那样的渗透就永远不可避免。江承天带着已经十五岁的江小蛟和孙锋一起,穿过大夏,去海西与萧点秀见面。那里,他的小侄子不出意外未来会成为海西的国王,他此去不仅是加强海西与三大派和国朝之间的联络,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他是受某个人委托,要和候灵闪一起,寻找一条海西通往兀伦族的新路,让海西与兀伦族再度方便地往来。
    江湖各派之间和以前相比互动明显频繁了,但表面却看不到孟雨与他们有着什么联系。他继续神龙不见首尾,不一定就出现在什么地方。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似乎喜欢上了黑色长衫,那把镔铁剑也随时不离他左右。他在世间的传说里,仍然继续着一个神探的形象,案子不论大小,大到谋杀,小到盗窃,甚至哪家小孩子丢了,人们随时有可能看到他一袭黑色长衫,飘飘洒洒地出来管管闲事。
    没有人知道,曾经一个霸道的小王爷问过孟雨:“孟神探,我好奇怪,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就是这样探案么?你要想当官,凭你的才能和家世,还是问题么?你说你是无业游民,现在你还是年轻公子哥儿,有人宠着你追着你,难道你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也继续当无业游民么?”
    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那个仍然是无业游民一般的神探,手里握着一块令牌,却不是皇上颁的那块。那是一块中间刻着个“一”字,牌头是一只鹰的铜制令牌。
    江湖一字令的传说始终在江湖上流传。
    神探的故事也始终在世间流传。
    人世间的历史,不就是各种真实或想象的传说组成的吗?
    ------题外话------
    神探的故事终于结束了。
    之难解的刀痕,已经讲完了孟雨所有的故事。
    本书有三个案子:《神秘刀痕》、《谁的末日》和《鏖战》
    每个案子里都贯穿着大大小小的迷与谜底。但三个案子又可以独立成书,所有故事都已讲完。
    孟雨是主角吗?是的。他是唯一贯穿全书的人物。
    但同时,他也是串起所有案子和故事的唯一人物,没有他,本书就不存在了。
    接连出现的武功高绝的几个易容人是谁,刀盟是个什么组织,雕鄂峰的秘径有什么秘密,这是本书的几个核心谜团,并且不断推动情节的发展。
    书中的武功,仍然以实战为主,也加了一些神秘色彩,比如子母吸光珠;只有傻子杜圭配合,孟雨才能练成的武功秘籍上的武功。为此孟雨要不断地给杜圭馒头吃。
    但是,单纯的武功,从来都不是武功。这是孟定国质问第一卷的关键人物萧梦时的一句话。只有将武功使在战场上,击败敌人,才是真正的武功。
    至于武功招式,描写上有点像评书:)
    探案手法,受古龙和阿伽莎克里斯蒂的影响很明显
    侠的部分,被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影响很大。
    最后,好心地给了神探一个圆满的爱情结局。
    感谢所有帮助我关心过我的朋友!
    我们下一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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