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施主好兴致,贫僧不便打扰。”
    今天真龙降临,街上的人也格外多,大师兄说,他可以出去走走。
    净慈也不知道师兄的用意是什么,但能够出来走走对他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又不是头一回见了,法师这么客气做什么,这里的羊肉不错,法师也来尝尝。”
    白婳眉眼上挑,眸子里自带的风情和他在幻境里看见的如出一辙。
    他沉默不语,白婳却冷了语气,对他说:“莫不是法师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本郡主?”
    “婳婳,法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沾荤腥。”
    身侧的男人提醒着。
    “本郡主知道,只是好不容易看见法师出来,想一邀法师,却不曾想法师竟然这般清高,一点面子都不给。”
    “好。”
    话音落下,白婳愣了片刻,随即唇边绽开一抹轻笑:“这才对嘛,哪怕不吃只是去看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她语气里的嘲讽很明显,似不喜欢他这般清高的模样。
    净慈也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来得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幻境里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净慈的心便慌了,他是个出家人,却在幻境里破了戒,他自诩心静如水,却终究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他难得这般心神不宁,过往所学佛经似乎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挑了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上菜的速度很快,这里只有荤菜,没有素菜,只有酒,没有茶。
    他就坐在白婳对面,安安静静的仿佛与世隔绝,这里肉香四溢,人声鼎沸。
    白婳说:“这里的烤羊肉乃是澧州一绝,听说挑选的都是不大不小的羔羊,羔羊肉最为鲜嫩,就连这里的屠夫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活,屠宰羔羊的手法更是一绝,若是得空,本郡主还真想亲自去观摩一番呢。”
    她语气轻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当成出家人,而是一个可以喝酒吃肉的普通人。
    但净慈脸色不好,他自小所学便是悲悯众生,万物平等。
    不吃荤,不喝酒,不杀生,不动情。
    这是师父对他的嘱托。
    白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这就受不了。
    呵,那还真是难为他以前在自己身边蛰伏那么久,自己都毫无察觉。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传来羔羊的哀嚎声,伴随着屠夫的吆喝,又瞬间没了声音,围观的人一阵叫好。
    鲜血顺着屠宰板流淌在地上,腥气在空中弥漫。
    净慈起身,似要离开,萧君策心有所感,修长的手指捻着酒杯。
    “常言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法师自小慧根过人,拥有极厚的佛缘,莫不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他唇上已经渐渐失了血色,但还是坐了下来。
    “在这里,每天都会有几百只羔羊死去,法师若真的仁慈,那便去将它们都解救了就是,何必在这里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便是这般心性,往后又如何能成佛?
    唯有心性坚韧,一双眼看过世间冷暖,残忍冷漠,才能真正做到心有大爱。
    很明显,净慈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所以她不介意来推他一把。
    “客官,你们的烤全羊来喽!”
    虽说是羔羊,但体型倒也适中,烤得色香味俱全的羔羊一送上来,便香气扑鼻。
    一旁还放了一些解腻的小菜,白婳用精致的刀子割下一块羊肉放在盘子里,推到净慈面前。
    “尝尝吧,反正你大师兄不在,偷偷吃一口也没关系,没人会知道的。”
    他盯着盘子里的烤羊肉,烤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上面还撒了一些碧绿的葱花,的确勾人味蕾。
    但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全是羔羊的惨叫声,胃里忽然就一阵翻江倒海,似是恶心想吐。
    他强忍着这股恶心的劲儿,依旧温和道:“贫僧不能破戒,多谢白施主好意。”
    “那好,既然你不吃,那就看着我们吃吧。”
    白婳不会强迫他吃,自己反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慢些,没人同你抢,若是吃了不够,再烤一只便是了。”
    男人拿了帕子,轻轻地将她嘴角的油渍擦去,他倒是没吃几口,光顾着看她了。
    白婳扯下一只羊腿,再次递到净慈面前询问:“当真不吃?”
    那羊腿肥美,肌肉线条和骨骼都清晰可见。
    净慈闭上双眼,不再去看,可耳边却传来白婳撕裂皮肉的声音,是那般的清晰入耳。
    他越是不敢睁眼去看,白婳就越是吃得香,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出片刻,一只小羔羊就已经被吃得干净,只剩下骨架了。
    白婳擦了擦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本郡主吃完了,法师可以睁眼了。”
    他还没见过真正的血腥吧,不过是在他面前吃了一顿羊肉罢了,别让他如此受不了。
    这般心性,还做什么神佛,回家种田得了。
    净慈扫了一眼桌上的骨架,不大不小,正好是一只羔羊的大小。
    “施主吃完,心中可否畅快?”
    “自然,何以解忧,唯有美食。”白婳勾唇一笑。
    “可它却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与本郡主何关?难道本郡主不来吃这一顿,它就能活?”
    “法师,不要天真,这世上本就是强者生弱者死,它们被人买卖到这里,就注定是要被宰杀端上餐桌的。”
    净慈忍无可忍,眉宇间已经隐约有了怒气,他说:“若郡主一人不食,便会有一只羔羊侥幸存活下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爱吗?”
    白婳嘲笑他说:“法师想要劝说本郡主,为何不去劝说做这种买卖生意的人?问题要从源头解决,而非食客,况且这天下人多了去,若按法师所说,这天下之人都不应该吃荤,而是学你们这些和尚,吃素,对吗?”
    如此不通透,看不清这世间道理,他这么多年的佛算是白修了。
    白婳擦了擦手,继续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也请勿施于人。”
    “法师若是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又何尝不是将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了?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她看上去很年轻,但却能说很多净慈以前不懂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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