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肆通过柴哲威,走通了宫中的门路,将柴令武求娶巴陵公主的章表递交了长孙皇后。
    柴旦折回柴家庄,将蟠龙玉佩交给了李不悔。
    有点擅作主张的意思,但柴旦坚信,李不悔更需要这枚玉佩。
    没办法,看看朝堂上文官们咄咄逼人的弹劾架势, 以及自己发飙后文官集团为太子辱骂的状况,柴旦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们。
    不要谈什么君子。
    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人均君子;
    触及利益,人均虎狼。
    李不悔除了是柴令武的偏房,还是柴旦的同窗、姑姑。
    嗯,不能再叫小姑姑了, 毕竟真正的小姑姑已经出世。
    “阿翁, 姑姑这头, 柴家庄这里,谨防有人来找麻烦。”
    柴旦郑重地交待。
    柴跃略显混浊的老眼里透出一丝凶悍的光芒:“你放心,谁也别想在柴家庄撒野。”
    ……
    皇家的六礼,程序势必比普通人家更隆重。
    因为决定了是巴陵公主下嫁柴令武,而不是柴令武尚巴陵公主,六礼便须由谯国公府发起。
    柴绍为此辞了华州刺史一职,改任太常寺卿,以便有时间操持此事。
    六部九卿中,太常寺是一个比宗正寺稍微好那么一点的清水衙门,磨时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杯茶,一张邸报,就能混一天,轻松惬意。
    禄脿杯已经送到,且极易冲泡,柴绍也慢慢习惯了炒茶的喝法。
    缺点……就是太刮油脂了,容易饿。
    柴绍之前也考虑过这个位置,奈何自己没有养老之念,故而拖到了现在。
    哎, 怎么也得把二郎的亲事给办了, 九泉之下才有颜面向发妻交待。
    啧啧,皇帝舅子,这回得喊亲家了?
    果然如二郎这浑小子所说,关系复杂了呀。
    礼节,肯定比自己当年娶发妻繁琐了无数倍,毕竟李家现在是皇室了么。
    此事由宗正寺与礼部联合操办,不知王珪是恪守礼制,还是对柴绍有所顾忌,竟然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愿,反而避得远远的。
    或许是因为弹劾失败的影响吧。
    ……
    万年县,新上任的县令叔仲伤,恼火地听着县尉赫连郭尔禀报,鼠须都扯下了几根。
    叔仲伤复姓叔仲,源于姬姓。
    五品的县令,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抵达不了的高峰,然而对心比天高的叔仲伤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起点。
    庙堂, 甚至是宰辅, 才是叔仲伤的最终目的。
    区区万年县, 对叔仲伤来说, 不值一提。
    然而,现实却给了叔仲伤狠狠一巴掌。
    听到是去柴家庄找事,三班衙役、白役齐齐弃了身份,不侍候了。
    以后世身份对比,他们就是合同工、临时工,不是正式工,衙门对他们的约束力不是特别强,自然可以说不干就不干了。
    新任明府脑壳有包,大家脑壳没包。
    数年前,也有那么一批前贤去柴家庄显了显威风。
    然后,半个衙门的人进了大理寺,最后全部去了沙州,据说最少要啃十年沙子。
    前贤用于致敬尚可,效仿,是嫌长安的日子太好过了么?
    “既然这些人不堪大用,本官便另外安排人接任。赫连少府,由你主事!”
    叔仲伤目光炯炯地盯着赫连郭尔。
    赫连郭尔咧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明府见谅,阿娘仙去,下官要回乡丁忧。”
    叔仲伤差点将茶碗砸个稀巴烂。
    当本官是二傻子呐?
    稍稍对你赫连郭尔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令堂十年前就过世了!
    咋,你还一年冒出一个阿娘啊?
    偌大的万年县,六个县尉呢!
    咋,死你一赫连屠夫,全部得吃带毛猪?
    叔仲伤想不到,剩下的人,两个县尉坠马,三个县尉病危!
    县丞、主簿带着六曹吏目,早就出了长安城,奔赴各农庄,甚至连骊山脚下的九曲寨都去了,美其名曰“劝耕”,实则为避祸。
    啧,当个官还当失心疯了,以为能在长安横着走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正五品上而已,真拿自己当人物了,要死莫连累大家。
    六曹吏目对带队的县丞感恩戴德,还是赞府有担当啊!
    叔仲伤真的不知道柴令武的难缠?
    没那么孤陋寡闻。
    但是,现在柴令武不是远在昆州么?
    趁主人不在家,偷袭一次,恶心一把,不要出伤亡,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说谯国公问罪,呵呵,谁家背后没点势力呢?
    娃儿互推两把,难道你大人会上场?
    衙役没有了,再招便是。
    长安城招不到,外面的游侠儿不多得是么?
    没有县尉愿意出面,本官赤膊上阵!
    大不了,过后低头认错,却能将柴令武恶心得不要不要的。
    ……
    巳时的阳光有点刺眼,叔仲伤带着二十名临时招募的衙役,站在了柴家新庄之外。
    洛镐带着两名护卫,拦住了他们,同时遣一名护卫,通报小娘子李不悔、大管事柴刀、老管事柴跃。
    “怎么?柴家庄竟敢阻拦本县巡察?”
    叔仲伤在马背上喝斥。
    洛镐淡淡地回应:“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未得当家小娘子允许,草民虽死也不敢让外人踏入柴家庄。”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然而叔仲伤是来恶心人的,不是来刀兵相见的,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幸而柴家庄并不算大,很快见柴跃、柴刀护着一身外诰命服的李不悔前来。
    叔仲伤心头暗骂了一句。
    李不悔只是个小妾啊,居然有了八品诰命!
    “本官万年县叔仲伤,要来柴家庄巡视,为何阻拦本官?”
    叔仲伤脸一板,官威当场散发。
    李不悔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蟠龙玉佩,走到叔仲伤马前。
    “本官刚正不阿,休想以阿堵物贿赂!”
    叔仲伤大袖一拂,蟠龙玉佩被打飞,落于路牙子边的石块上,断成几截。
    “你……”
    柴刀目现怒色,要与叔仲伤辩驳,却被柴跃拦住了。
    “照旧。”
    柴跃轻轻开口。
    李不悔神色黯然地掏出手帕,将碎裂的蟠龙玉佩一截截拾起。
    柴刀打了个呼哨,洛镐等人松开刀柄,不动声色地闪开,让出了进庄的道。
    叔仲伤暗骂一声贱皮子,趾高气扬地催马进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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