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绣嫁衣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早。
    新年一过,钦天监便将太子和宋窈的婚期拟订在了两年后。
    只是宋窈的嫁衣从两年前,绣到了两年后,也没绣出个花儿来。
    倒是边关,因着宋窈设计出来的神兵,宋家苏家一路打到了南蛮北戎的老巢。
    想来不出几月,宋怀瑾等人便能班师回朝。
    晚膳之前,君晏依依不舍送宋窈回宋府。
    两人踩着林荫,一路穿街过路边的小巷子,慢悠悠地往宋家的方向走。
    半个时辰的路途,硬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行至宋府门外,守门的下人瞧见二位主子,正要上前行礼,面色忽的一变,匆匆离开。
    宋窈立即看向君晏,“你又吓唬人!”
    “胡说八道什么。”
    君晏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他只是有些烦,看向宋窈,“老祖宗定下来的破规矩,男女婚前一月不见面,明日孤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你了,这不是争分夺秒吗?”
    长街灯火通明,远处有摊贩的叫卖声传来,人间九月,山雨欲来。
    一身白袍的太子殿下微垂着眉眼,漂亮的桃花眼潋滟着温柔色泽,像是久旱甘露,梨花落枝头,细碎的暖阳被揉碎在他眼波。
    宋窈噗嗤笑出声来。
    “行呀君晏,心思很多呀。”
    宋家最是看重规矩,宋怀瑾还没归家,苏渺意半月前便整日耳提面命让宋窈君晏别在婚前见面。
    君晏蹙着眉,看了看宋府的大门,目光中含着露/骨的占有,委屈道,“这是孤最后一次送你回宋府了。”
    宋窈眨了眨眼睛,“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我二人成婚后,我要自己回门吗?”
    语气中不免有一种,要不我别嫁了的感觉。
    君晏:“……”
    他说的是以后吗?
    分明就是这一个月不能见面啊!
    小姑娘平日里激灵的很,关键时候,却又纯情的很。
    他上前两步,苦口婆心的解释,“不是自己回门,待窈窈嫁我之后,我抱窈窈回门。”
    “我可以自己走的呀。”宋窈下意识反驳。
    抱来抱去的,又不是小孩子,干嘛总缠在一起啊。
    君晏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宋窈怔了怔,迅速侧过身,掩饰着脸颊上的红晕。
    入了夜,宋府的灯笼挂在门前,映照了一地红色剪影,掩饰住小姑娘羞红道脸颊,却盖不住她绯红的耳尖,锁骨。
    君晏站在苍天的槐花树下,盯着小姑娘害羞的眸子,喉结滚动,情不自禁问,“孤,能亲亲安宁郡主吗?”
    宋窈的鹿眼眨了下,红着脸,如被纤细指尖摘下来清晰的水蜜桃,白嫩多汁,水汪汪的眼睛半垂,有些紧张道,“不,不太行。”
    今夜子时一过,那便到了一月之期,“祖母说,婚前男女见面是大忌,要不你忍忍?”
    君晏不以为意,甚至反过来教导宋窈,“什么大忌,你当日在冬季种植水稻,那些务农的老伯还说是大忌要引来天罚,结果呢?
    可见所谓不触犯杀人放火的大忌,这都不是什么大忌。反倒是人云亦云,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巧舌如簧,可规矩就是规矩,宋家乃清白世家,窈窈祖父曾任御史台御史,家风廉明,还望殿下莫要带坏我女儿!”
    蓦的,一声冷笑传来。
    君晏宋窈同时一僵。
    两人尴尬回头。
    只见苏渺意带着提刀的宋衍之和提剑的宋临渊怒气冲冲地走来。
    跟宋临渊身后,还有宋老太太及白氏,宋阮……
    好家伙,这能凑两桌打叶子牌了!
    正想着,便见宋衍之拔刀,上前一步,深沉的自我介绍道,“在下九重杀神宋之之,杀过人放过火,卖过身赌过搏,一人一刀一白衣,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我的传说!”
    宋阮:“……你今日穿的是红衣。”
    “质疑的好!”
    宋衍之一个拔刀横劈砍在宋阮手里的橘子皮上,“我宋之之,上斩恶霸,下斩色男!这身红衣,便是被那些妄图和我妹妹在一起的宵小之辈的血所染成!想当年——”
    “啪——”的一声。
    宋衍之的批话还没说完,从后就被捅了一剑。
    凌厉的剑意刺过他的腋下,宋临渊一袋鸡血砸他身上。
    宋衍之不可置信地回头,踉跄两步,捂着自己不存在的伤口和鸡身上流出来的血,“你娘的——”为什么?
    “你戏太多了。”宋临渊面无表情地抽出剑给自己加戏,“宋之之,你可知,你我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的妹妹本该是我的姐姐,当年巴拉巴拉……”
    “如今,我从深渊中拔出手中的斩龙剑,就是为了砍死你与试图勾搭我姐姐做错事情的姐夫的狗命。”
    演的很好,如果目的不这么直白会更好。
    宋窈:“……”
    宋窈求生欲极强往后退了几步,疯狂撇清关系,“我,我们们什么都没做,就,就是今夜,今夜福星高照,春光灿烂,阳光明媚……我们不小心碰到面,我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我连话都不和他说,你们晓得吧?”
    很好,小姑娘准确的表达了什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君晏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大晚上哪里来的日头,再者,长安城这么大,若不是有心,又怎么在一起碰面。
    如此拙劣的谎言,真当岳母一家好骗吗?
    宋临渊阴翳的脸色在面对宋窈时迅速变为奶狗弟弟,义正言辞的说道,“今日的太阳是很刺目,阿姐出来赏日到现下也是情有可原。定是有那等不守礼法,蝇营狗苟,逼良为娼的好色之徒诱骗了阿姐。”
    君晏:“……”
    行,该配合宋窈演戏的宋临渊专业的不留余地。
    眼看着宋临渊一副要收拾君晏的架势,宋窈急忙开口,“其实,其实今晚月色也不错,要不祖母,娘,二伯母,你们怎么没休息啊?”
    宋衍之死而复活,哼唧道,“大伯如今不在家,你与太子一月后就要成婚,一般的喜帖要由家里的管家发,但请重要亲友的帖子可不是得我们亲自上门发吗?结果回来没多久就听人说……哪来的及休息。”
    宋窈:“……”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也足够宋窈羞耻。
    宋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赶紧上前两步,对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苏渺意道,“娘,辛苦祖母和娘替我奔波,我这就回府给你们泡茶喝!”
    苏渺意的脸色这才好转。
    宋老太太拍拍宋窈的手,“不辛苦不辛苦,倒是你,好好的被人骗,还有一月就要大婚,这几日实在不该出门的。”
    说着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君晏。
    白氏也是有些不高兴的嘀咕,“太子殿下,窈窈可是好孩子,不是我这做二婶的说,你们就剩这么几天就成婚了,有什么好急的,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窈窈。”
    宋临渊和宋衍之俩人更是各种批判。
    “之前就跟太子说过多次了,偏是不听。”
    “就仗着咱们小妹乖巧懂事听话好拿捏。”
    “好在我给我经常钻的狗洞堵住了,不然可还得了。”
    “……”
    宋窈听的一脸尴尬,低头福身,“祖母,母亲,二伯母,晚上月头太大了,我些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丢给君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扭身跑的飞快。
    “……”
    君晏头一回心虚,对上宋家人谴责的目光,捏了捏鼻子,讪讪道,“是孤考虑的不周全。”
    见敲打的差不多,宋老太太这才道,“还好太子懂这些歪门邪道,没叫外人看见,不然回头说闲话的,可就有的闹了。”
    君晏:“……”孤到也不是只会这些歪门邪道。
    等到宋家人阴阳怪气出了气,君晏这才伏低做小结束,行礼告辞。
    “殿下先别急着走。”宋老太太看了眼苏渺意,见对方点头,方才神色严肃的朝着君晏道,“一起进来吧,老身有话与殿下说。”
    “……”
    君晏心中忐忑,面上沉稳的随宋老太太进了喜春堂。
    不免想到,帝姬是不是看出他今晚想翻墙找宋窈了。
    谁知宋老太太遣散了下人丫鬟,从密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君晏看到那木盒子,面色微微一紧,前年江南水患,国库空虚,君晏以为那是宋老太太给他拿来添置聘礼的,连忙推脱道,“祖母,使不得。”
    他倒是把自己当宋家人了,往日只叫帝姬,今日却叫祖母。
    谁知宋老太太拿着木盒子,正色说道,“昔日我身体不好,便是你每日上门来照看我,我是真拿你当半个孙子。长辈关爱晚辈,这有什么事不得?”
    君晏心中一暖,开口道,“我与窈窈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该夫妻一心照顾祖母,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何谈这些金银。”
    说着,又要推脱。
    谁知宋老太太一脸正色道,“我们祖孙之间的感情,哪里是这些金银可以比的。你与窈窈虽说是夫妻一心,但有些事情还是你知道,学会比较好。”
    君晏一脸懵:“?不知祖母说的是?”
    “你看你,阴谋诡计玩的这么溜,非要我这老婆子说的一清二楚才行?”宋老太太语气嗔怪,老脸诡异一红,“拿着吧,殿下不近女色,宫里的宫人没教过殿下,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着,宋老太太把木盒子往君晏手里一塞。
    君晏更懵了,皱眉道,“……祖母,我私房钱都不敢藏,若是让窈窈知道我这种事情瞒着她……”
    眼看还有一月就要成婚,他不想独守空房啊。
    宋老太太怪异的瞅他,“这种东西……只可会意不可言传,自然是你先全文背诵,然后从纸上谈兵到理论时间,你不会傻到拿出来与窈窈一起看吧?那不行,窈窈脸皮薄,仔细你新婚夜便是和离日”
    君晏:“???”
    他猛的反应过来什么,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赫然呈现的是……避火图册。
    与之前马公公塞给他学习的不一样,祖母给的这个更简单,没那么多花样。
    蓝色的封面没什么花哨,不过却写着——抓住女人的十八种姿势。
    比他看过的少了九十几种。
    不过这种时候,君晏自然而然的演出了第一次拿到这种东西的烫手感。
    脸色尴尬。
    他属实没想到,宋老太太给他递这个东西。
    宋老太太这不是也是为了孙女吗?
    “你是太子,幼时皇后给你找了教习的宫女,你没收,如今成婚,你母亲自然还是要给你提前安排侍女教床笫之间的事,窈窈她爹没有二娶,祖母对你要求也不高,这些看花本子就能学来的东西,就不必要在别的女人身上实践,新婚前,莫要给窈窈添堵。”
    君晏抿了抿薄唇。
    他自是想解释这些事情他都懂,不必鄙夷他,又想说他不会把自己清白身子给窈窈之外的人,但他也知道,很多事情说出来,别人未必真的信,倒不如做出来的可信度高,也就没有说什么,点头道,“……祖母一片苦心,孙儿明白。”
    *
    与此同时。
    宋窈回到小院,看见灯火下,放在桌子上的嫁衣。
    说是嫁衣,其实就是新娘穿在婚衣里的小衫。
    普通人家的女孩绣嫁衣是把嫁衣绣全身,像宋窈这种嫁给太子又是郡主的,嫁衣都是皇室的绣女绣大半,她自己绣盖头和小衣。
    只是她实在手笨的很。
    绣了两年了,绣衣上的野鸡愣是被苏渺意拆了让她重绣。
    倒也不是苏渺意严苛她。
    这两年母女的关系好不容易破冰,宋窈叫娘不尴尬,可是这种原则性的事情。
    不说别的,就说苏渺意自己吧。
    她新婚夜,那小衣绣了个鸳鸯交颈,丈夫瞧着,氛围烘托着,宋怀瑾自是不愿做人。
    但若是看见身上两只五颜六色还冒线头的野鸡……
    别说是太子,她这个当娘的看着都一个头两个大,谁还有那兴致和你你侬我侬的。
    这不,思来想去,宋窈就让宋阮帮忙,给她绣鸳鸯了。
    宋阮倒是手巧,鸳鸯绣的和野鸭一样。
    瞧着比宋窈那秃了身子的野鸡更像一个下酒菜。
    宋窈典型的菜又会捧哏,“唉唉,这里绣两只鱼吧,哪家开席桌上只有鸭没有鱼的?”
    宋阮嘴角一抽,受到莫大侮辱,“要不再添两只猪?”
    “……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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