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认真的样子。
    令人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雨幕遮了些许表情,站在大雨中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的遥远。时欢盯着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摆摆手,“晓得了。本来就没有人能让我委屈了自己,放心。”
    “快回去吧。这雨也不见停,你回去后好好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她叨叨地叮嘱,看起来与她清冷的表情有些许的违和感。
    顾言晟笑笑,摆摆手,撑着伞出了院子。
    时欢站在原处,目光落在门槛上,表情有种湿漉漉地模糊感,像沾了雨水般,带着几分凉意。半晌,她低声唤道,“含烟。”
    含烟从旁边拐角出来,“小姐,您唤奴婢?”
    时欢侧目看她,目光却似透过她,看向更加遥远的过去,看向那道紧闭的城门,看向城门之后,哭地撕心裂肺的丫头,看着……那个一身狼狈十指血肉模糊也要朝自己爬过来的丫头……
    彼时还没有片羽,也没有小八,含烟是自己院中唯一的大丫鬟,也是唯一能说些女儿家悄悄话的人,她们就像这世上孪生的姐妹,没有血缘,情谊却远胜了血脉之缘。
    可自己……到底没有保护好她。
    让她和自己一起,客死他乡。
    她眉眼温和,以目光仔仔细细描摹这丫头容颜,跳脱的姑娘,遇见林江之后多了几分小儿女的娇态,脾气却没改,还是咋咋唬唬的,看得出来,林江对她很好,只好,极好地保留了她的天性。
    时欢伸手,摸她的脑袋,“这几日,刑部忙着给陛下一个足以向天下人交代的答案,想必忙得很。想来,林副将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清合殿了吧。”
    虽不知时欢突然说这话的用意何在,但含烟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嗯,应是许久了。”
    这样的小姐……总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彼时瑞王殿下同她说了什么,含烟也不敢多言。
    时欢转身为她整理发髻,柔声交代,“那你今日……收拾收拾,回清合殿小住几日,陪陪青冥大师。”
    “嗯?”含烟意外,看了看院中没有半点停歇迹象的大雨,蹙眉,有些不大好的感觉,但她什么都没问,只道,“好。的确是好久未曾见到恩师了。只是今日雨太大了,山路难行,明日奴婢再去。”
    时欢容色未变,坚持道,“过会儿就去吧。让府上最好的车夫送你去,他们技术娴熟,驾了几十年马车了,这点雨不算什么的。”
    这点雨兴许的确不算什么,若是清合殿有事,她的确二话不说就去了,可如今……倒也没必要冒着大雨去小住啊。
    犹豫了很久,含烟到底是开口问道,“小姐……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支开奴婢吗?”
    今天的小姐,着实有些反常。
    时欢沉默,搭在含烟脑袋的手轻轻收回,目光避开了去。
    沉默,很多时候都是默认的态度。
    含烟当下心都提起来了,“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瑞王殿下到底过来说了什么?他是怪罪你了吗?他为了邱家小姐怪罪你了?”
    “没有。表哥怎么会怪罪我。”垂在身侧的手捻了捻,轻笑宽慰,“你呀,尽瞎想。就是今日和表哥说起青冥大师,说最近清合殿甚是冷清,才想着让你过去陪陪大师。毕竟,他是你的恩师。”
    含烟不信,“只是这样?”
    “嗯。只是这样。”
    时家大小姐有个习惯,她平日里说话总直视人的眼睛,但她说谎的时候、顾左而言他的时候,总会低着头下意识捻着指尖——就像现在这样。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那么多年朝夕相伴、贴身伺候的含烟,心里早已闷清。若是要论这世上最了解自家小姐的人,含烟自认没有人胜地过自己,哪怕是顾公子。
    因为了解,所以绝对不会看错。因为自信没有看错,所以含烟坚持,“小姐,奴婢不走……”
    若是好事,小姐怎么会支开自己,可若是不好的事情,自己怎能离开?她摇头,缓缓后退一步,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发,她却似无所觉,只扯着嘴角若无其事地笑着,“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的。恩师不会怪罪奴婢的。”
    笑容很牵强,气势也弱。
    “今天去吧。彼时你被质疑,还是大师去宫中为你解围,大师这些年深居简出,眼睛又不方便,已经鲜少出清合殿了。这份心意,你不能忘。”时欢容色寻常,“你觉得冒雨前去实在有些麻烦,我理解。但你想过没有,大师眼睛瞧不见,如此大雨,也是麻烦的。你正好上去照顾一二,也算是全了自己的一番孝心。”
    谆谆善诱地样子,耐心极好。
    含烟低了头,雨水打在她头发上,朝着外侧的耳朵冷冰冰的一片。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耳垂,指尖的温度竟觉得格外温暖,那暖意传进眼眶,湿漉漉地让人觉得委屈。她低着头,吸着鼻子,“小姐……小姐不必说这么多的,小姐要奴婢今日走,奴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拖到夜间才走的……只是,小姐难道就不曾想过,奴婢即便人在清合殿,心思也不在那处的。”
    “明知小姐有事情瞒着奴婢,还是一些不大好的事情,那么,换作是小姐,能一个人安安心心待在清合殿吗?”
    抬头看来的目光里,湿漉漉地含着泪水,抿着的嘴角像是带了莫大的委屈。
    时欢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若是易地而处,自然是不能的。可饶是如此,与其跟着自己去亲涉险地,倒不如让她在清合殿里提心吊胆。
    落日城外的记忆太过于深刻,那样的绝望即使隔世重来也仍觉得恍然就在昨日般地撕心裂肺。
    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慰,更没有对“有事瞒着”做任何的辩解,只用袖口轻轻擦拭含烟被雨水打湿的侧脸,比动作更温柔的,是说话的声音。她说,“去吧。雨天,路上慢行。”
    温柔,却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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