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钰:“……”
    我那是烫的吗?我那分明是憋的!
    太苦了!不,不仅仅是苦,而是一种非常复杂难言的味道,总结出来就俩字——难喝!
    她喝完之后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久久没动,问风心里疑惑,还想再追问,萧钰直起身子,一脸平静的说:“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问风颔首:“是,那奴婢去外间守着,世子和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行。”
    她微微躬身:“奴婢告退。”
    问风前脚刚走,后脚端着架子的萧钰就垮了脸,偷偷瞄一眼君容,发现他趴在被子里没看这边,她心下欢喜,出手如电的从碟子里拿了一颗蜜饯,正准备放到嘴里,君容忽然转头,俩人对视一眼。
    君容:“……”
    萧钰:“……”
    萧钰的手僵在半空中,脑子转的飞快,“咳……我帮你尝尝味道如何,不行的话下次让御厨做点别的。”
    君容:“哦……那世子尝尝吧。”
    他看着萧钰优雅从容的把蜜饯放入口中,咀嚼两下,轻声问:“甜吗?”
    萧钰颔首,客观的点评一下:“甜味过多,酸味不足,不过口感还行。”
    君容忍不住弯弯嘴角,“那我也尝尝。”
    他伸手从小几上拿了一块含着,没有立刻吃,反倒像是在细细品味。
    萧钰挑眉:“殿下若是喜欢可以多吃几个。”
    一个蜜饯这么宝贝做什么?
    君容摇摇头,眼睛里不知道是水光还是泪光,在烛火下微微闪烁。
    “我小的时候只在偷偷溜出去的时候看到过蜜饯,那时候宫里举办宴会,冷宫的侍卫们都去凑热闹喝酒,防守松懈,我就偷偷找机会溜出去,看到宫女们一排排的端着精致的盘子过去,有的是菜,有的是点心,都是我没见过的。”
    萧钰微微晃神,是了,君容从小在冷宫中长大,哪里见过这些东西,谁没事会往冷宫里送蜜饯点心?
    就算有,估计没等到他们母子手中,就已经被人瓜分干净,反正他们也出不去,见不到外面的人,少没少东西,他们也不会知道。
    君容沉浸在回忆中,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看着羡慕的紧,就跟着她们去了御膳房,那是我第一次在皇宫里走动,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道菜还有那么多种做法!”
    “当时我瞧着最边上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碟子,里面装的就是蜜饯,什么梅子干,杏脯,瞧着就好吃,我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拿了一碟,我想着御膳房那么多菜,少这一样也不会被发现。”
    萧钰没想到君容还干过这种事,不过小孩子的心思,她也能理解。
    “那个时候你多大?”
    君容目露思量之色,“好像是五岁?还是六岁?记不清了,当时我兴高采烈的拿着蜜饯回去,想给母妃尝尝,可她却打了我一顿,骂我没出息,这种时候不知道去父皇面前露露脸,反而去偷鸡摸狗,说我上不得台面……”
    他回忆起这段往事,语气已经淡然,可脸上的一些细微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他还是很在乎这件事。
    萧钰微微抿唇,虽然偷窃不是光彩的事,但应该好好的和孩子说,君容不是那种熊孩子,能看出来他很乖,应该很听话的,好好讲道理,他肯定会明白。
    可他母亲……
    萧钰无声的叹口气,看着君容还含着那枚蜜饯,轻声道:“没事,那些都过去了,以后你想吃多少蜜饯就尽管吩咐御膳房做。”
    君容轻轻的点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偷东西。当时母妃直接摔了碟子,那些蜜饯滚落一地,我伸手去捡,没看清,被碎瓷片划伤手,蜜饯捡起来的时候都沾了血……”
    “那你——”
    “我把它们捡起来一颗一颗吃掉了,那晚母妃不许我进屋睡,让我在外面反省,我就坐在石阶上吃着蜜饯数星星。”
    想着那个画面,萧钰就坐不住,她站起来看着君容,被她的动作吓一跳,君容眨眨眼,“世子……怎么了?”
    萧钰深呼吸平复下心情,怕让君容看到自己的火气,她垂眸看着地面,“无事,我觉得有点冷,可能是炭火不足,我去叫人换一盆炭火来。”
    君容犹豫的看着她:“那你今晚还会回来吗?”
    萧钰背对着他顿住脚步,“为什么这么问?”
    身后沉默片刻,君容的声音才小心翼翼的响起来,“我怕黑。”
    萧钰心里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侧过脸:“嗯,我不走。”
    闻言君容松口气,眼角眉梢都轻松起来,“好。”
    萧钰闭了闭眼睛,大步出了殿门。
    守在门外的问风和抚月见她出来,正欲行礼,然而廊下的宫灯一照,萧钰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俩人顿时不敢说话。
    对视一眼,问风皱眉,世子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抚月眨眨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低气压无声的蔓延,问风犹豫着要不要头铁的问,萧钰忽然自己开口,“问风——”
    一开口夹着北风,冻得问风二人齐刷刷一激灵。
    “奴婢在!世子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说一声,以后每日送一碟蜜饯到贤荣宫,不要太酸的,挑着酸甜适中的做。”
    “是。”
    问风隐隐明白些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萧钰低声道:“今晚我留在外间睡,给我准备一床被褥。”
    “奴婢去准备吧。”
    抚月自告奋勇。
    萧钰看她一眼,点点头:“去吧。”
    问风和抚月领命而去,萧钰自己在门口站了会儿,冷风吹透了她的大氅,也吹进了她的心。
    君容虽然是笑着说的,可她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笑容下的悲哀。
    那样功利的母亲,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一颗争宠的棋子,可怜君容那么小,就知道人情冷暖,难怪被养成现在这般谨小慎微又敏感多疑的性子。
    很不巧,这些经历,也勾起了她埋在心底的回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君容一样可怜。
    一声自嘲般的轻笑消散在风中,被卷挟着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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