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之前往楼外楼时,正是用午饭的点钟。
    此行乃是孤身独往,吴清之并未携着迟榕同去,而是留她在善堂稍作歇息。
    他是楼外楼的熟面孔,更是白娉婷的座上宾,饭店经理甫一见了吴清之的人影,遂当即热情万分的迎了上去。
    “吴老板楼上请!今日想用些什么菜色?”
    饭店经理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引路在前,“我们小姐专为您留了一间雅室,保证您随时来都能有桌子!”
    那厢,却见吴清之面色淡漠,他且随着经理入了雅间,方才坐定,便说道:“娉婷可在店里?我找她的确有些事情。”
    “当然在!”经理喜滋滋的应道,“我这就去请小姐过来!还请吴老板稍作片刻。”
    话毕,遂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去。
    此人自是受尽了白娉婷之调教的,只道是见了吴清之,定要奉上堪比皇亲国戚的待遇。
    于是,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即刻领命,速速去请。
    故而,吴清之竟是连半盏茶还未曾咽下,却见白娉婷已然得了通传,翩然而至。
    “清之!”
    白娉婷娇羞万状的轻呼一声,旋即推门而入,直奔吴清之身侧的座位而去。
    “我早先便看了你买过的单,知道你最爱吃醋鱼,我已经传了厨子去做了,你只管再点些别的菜罢!”
    白娉婷正欲落座,却不料,吴清之竟是伸手挡了一挡,疏离道:“娉婷,此地耳目众多,为免人多口杂,还请你坐在对面罢。”
    白娉婷面色一僵,当即愣住。
    然,吴清之此番所言未止,遂复又说道:“醋鱼难以料理,乃是我岳父之所好,我说些话就走,不必费心了。”
    “清之,坐一坐也没有什么的!”白娉婷非常争取的说,“你我多年未见,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
    吴清之闻言,神色仍是淡淡的,却兀的从怀中取出一枚手链,递上前去,道:“娉婷,这手串你拿着。”
    白娉婷甫一接过那手串,面上却并未露出喜色,反是强打起笑颜,堪堪的开了口。
    “原来是相思子的手串……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说的便是它了。”
    话毕,更是笑盈盈的反问道:“清之,你我到底是情缘未了,你送我此物,可算是聊表心意了?”
    吴清之默默的摇了摇头。
    却见他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反复轻叩着桌面,显出一种冰冷的威压与不耐。
    “娉婷,我对你知根知底,”吴清之冷冷的说,“为什么要把有毒的手串送给小孩子玩?”
    “清之,你在说些什么……”
    “娉婷,那是一条人命。”
    吴清之漠然的打断她,目光如潭水,冷冽且幽暗,“如果不是迟榕,那孩子大概已经……”
    他正娓娓的说着,谁知,那厢,白娉婷竟是骤然发出一声尖叫。
    转瞬间,吴清之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
    “——迟榕迟榕迟榕!清之,你嘴里除了那个小wifey迟榕,难道就再也没有别的了吗!”
    白娉婷以手击案,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放声尖声,“你为免也太瞧得起她了!我送这手串出去,不过是看那流民翻泔水桶的样子下贱,觉得恶心的要命!”
    “娉婷,这是杀人!”
    “一两条贱命而已,谁又会在乎,谁又会去查!”白娉婷叱驳道,“泔水桶又脏又臭,他们非要去翻,就是碍着我做生意!”
    她越说越怒,指甲尖锐如刀,直指窗外,“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两个,杀鸡儆猴,我看谁还敢犯!”
    话毕,一室寂静。
    良久良久,吴清之终是自觉难以开口。
    他凝视着白娉婷,这位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岳安城的高岭之花,一时之间,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赏心悦目。
    吴清之于是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提步要走。
    他径直穿过白娉婷的座位,只落落的丢下了四字:“好自为之。”
    “清之!你别走!”
    却见吴清之绝不留任何情面,白娉婷登时慌了神。
    她连忙站了起来,哀哀的要去挽住那双手,谁知,十指交错,却是扑了个空。
    “清之,你我年少时,你从来不会不管我的!”
    白娉婷簌簌的落下眼泪,泣不成声,“我追着你去了英国,又追着你回来,我都熬成了旁人嘴里的老姑娘,你却娶了别人!”
    白娉婷并不去拭泪,只任由着泪水决堤,冲毁妆容。
    她今日扑了些珍珠粉在脸上,面色很白,一旦泪珠划过,当即留下一道白痕,显得有些荒唐。
    “你若是娶个门第相当的,我倒也能够释怀……”白娉婷咬牙切齿,一迭声的控诉道,“可为什么是那小wifey?我知道你娶她是为了冲喜!是为了她叔叔的势力!”
    此话余音未消,吴清之顿时止住了步子。
    他幽幽的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轮廓深刻的侧脸,眼中毫无情谊可言。
    “娉婷,我从未想过要娶你。”
    吴清之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却又仿佛一把弯刀,剜上了白娉婷的心口。
    “你是白叔叔的女儿,是我的老同学,是我的竞争对手,但从来不是我恋慕的对象。”
    白娉婷心有不甘,仍作挣扎:“我能同你一起弹钢琴,聊艺术,你那小wifey能够吗?盲婚哑嫁娶来的妻子,根本搬不上台面!你也不会爱她的!”
    话毕,白娉婷却见吴清之云淡风轻的笑了一笑。
    真奇怪,她分明将话讲得这般的不悦耳……
    然,吴清之甫一开口,竟是柔情似水:“其实,迟榕她……多少会弹些钢琴的。”
    不是的,不是的。
    迟榕根本不会弹钢琴,她只会绷着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戳出一支曲不成调的小星星。
    可是,迟榕演奏完毕,会吧唧一口亲在吴清之的脸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玫瑰口脂的印子。
    然后,她会说:“儿歌有助于放松精神,我弹这首歌给你,一会儿你工作起来就不会那么辛苦啦。”
    吴清之道:“迟榕是我的妻子,我当然爱我的妻子。”
    白娉婷唯见吴清之眼中的深情,旋即嗤笑一声。
    清之当然会爱自己的妻子。
    那么,倘若……
    迟榕不再是清之的妻子了呢?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来对比一下!彭:迟,你做你的吴太太,我不稀罕老吴的感情。白:迟,你休想再做吴太太,我只要老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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