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冷墨寒的这个回答令沐鹰嫤的两名暗卫讶异了。
    从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无视皇上的君御令牌!
    屋子内的寂静,比不上沐鹰嫤心中的寒冷。
    她满目幽怨的看向杨明远,看向杨明远手中的君御令牌。
    “你你是皇帝哥哥的人?你是他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沐鹰嫤声音很落寂,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到了现在,一切的一切,就算是没有人解释给她听,她也明白个大概了。
    杨明远,这个太过于温润的男子,性情像极了冷墨寒的男子。他与自己的意外邂逅不是意外,而是处心积虑的事先安排。他对自己展露的温润,爱怜,全是受了皇帝哥哥的旨意。
    想来,皇帝哥哥一直不看好自己与冷墨寒在一起,所以故意找了个人来装扮成温润的男子,像极了冷墨寒的男子,然后让自己离开冷墨寒。
    真是辛苦了皇帝哥哥,更辛苦了杨明远!
    杨明远目光悲戚的看向沐鹰嫤,想要伸手触碰沐鹰嫤,却被躲避开了。
    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公主,属下确实是听命于皇上,故意寻找时机接近公主,追求公主。但是属下”
    “不必说了,这样就够了!”沐鹰嫤突然打断杨明远。
    她知道杨明远要说什么,如果她不打断杨明远的话茬,接下来杨明远会说他对自己是真心的,他真的爱慕自己。这些,沐鹰嫤能感觉到。她知道,杨明远对她不止是因为皇帝哥哥的授意。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杨明远是真的对她有情,有意!
    但是这话能说出来吗?冷墨寒那晚说的话还犹然在耳。
    他说,就算他不要她,也不会让她跟别的男人欢好。如今这形势,沐鹰嫤是肯定不会离开的。但是,也肯定不会让冷墨寒与杨明远发生冲突,甚至是打斗起来的。
    叹了口气,沐鹰嫤强忍着即将滑落出眼眶的泪水。她轻声说:“你走吧,你们都走吧!回到京城,告诉皇帝哥哥,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
    杨明远一听沐鹰嫤这样说,急忙伸手按住了沐鹰嫤的肩膀。“公主,你不要这样。跟属下们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不爱你的男人。他不值得你爱,不值得你这样放下尊严作践自己啊!”
    “该死的,你在说什么?”杨明远话音落地,冷墨寒便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拳打在了杨明远的面部。
    杨明远猝不及防,生生挨了一拳。他连退数步,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冷墨寒一挥手,恶狠狠地下令道:“把这三个人拿下,天高皇帝远的,出了事儿本城主一力承担。谁敢不从,本城主叫他立刻见阎王!”
    他不是傻子,刚刚杨明远按着沐鹰嫤的肩膀,深情款款的模样儿令他心中恼火。他明显地看出来,杨明远对沐鹰嫤的感情倾注很深,绝非逢场作戏那般简单。
    冷墨寒这一声令下,是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的。他竟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他竟然敢竟然真的敢
    沐鹰嫤呆愣的站在原地,目光凄楚的望着神色凶狠的冷墨寒。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冷墨寒了。他是那样温润的男人,怎么会是这般狠戾无情的呢?
    耳边,刀剑声不绝于耳。眼前,冷墨寒脸上的恼怒越来越明显。
    暗卫门的武功纵使高强,可是一夫难敌众勇,双臂难挡百拳。
    什么时候,耳边的刀剑声逐渐变小了。什么时候,打斗声竟然停止了。
    “冷墨寒,你大胆!皇上的君御令牌在此,你竟然敢违抗圣上的旨意,你想忤逆圣尊,株连九族吗?”杨明远愤慨的声音传了来。
    沐鹰嫤麻木的转身,循声看去。而后,看到被一群侍卫用刀压制住的杨明远。当然,还有另外两名暗卫。
    冷墨寒嗤笑一声,款款走近杨明远。“呵呵!株连九族吗?本城主告诉你,少用这套来吓唬本城主。本城主如今最不怕的,便是死!”
    那种语气,令沐鹰嫤浑身突地一颤。他不怕死吗?不,不是的。
    抿抿唇,沐鹰嫤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墨寒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一个来自于现代的魂魄,在这里无亲无故,又没了甄素素那个情侣在身边,所以生不如死,情愿忤逆圣上,以死求解脱回到现代去?
    是这样吗?真的会是这样吗?那么,她算什么?他们的女儿冷忆素又算什么?
    心中自嘲的一笑,沐鹰嫤缓缓抬起手,拔下头上的金簪。
    “其实,死也是一种解脱!”她呢喃着,轻轻地将金簪刺入自己的胸膛。明明是很轻的力道,但是后面却加大力道,将那金簪一点点的朝自己的胸口力推。
    冷墨寒听到沐鹰嫤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很诧异。然,当他回过头看到沐鹰嫤手上的动作以及胸口的鲜血时,整个人轻颤了一下。
    “该死,你在做什么?”冷墨寒大步朝沐鹰嫤奔去。
    沐鹰嫤连连后退了几步,“别过来!你知道的,我真的会刺下去。”
    冷墨寒眸子充斥着满满的血红,他不知道沐鹰嫤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到现在为止,都不敢相信沐鹰嫤就那么轻易的将簪子刺入了身体里。她这样是在向自己挑衅吗?谁准许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心中愤恼不已,但是冷墨寒终究是站住了脚步。
    “沐鹰嫤,你别乱来,想想忆素,如果你敢乱来,你知道后果的!”冷墨寒情急之下,想到了一张很好的王牌。
    沐鹰嫤唇畔扬起苦涩的笑,“我不会乱来的,前提是你放了他们三个。如果你不肯”
    没有再说后话,却是将胸口的簪子又朝皮肉深处推了推。
    “公主,不可!”杨明远急的大声呼喊起来。
    冷墨寒毫不迟疑的挥手下令,“放开他们!”
    一时间,刀剑收起的声音传来。
    三名暗卫站起身,杨明远直接朝着沐鹰嫤冲过来。
    “站住!”沐鹰嫤握着金簪的手颤抖了一下,出口的话语很凌厉。
    杨明远愣生生的站在原地,当真不敢再上前半步。
    沐鹰嫤眼中隐忍的泪水终于悄悄滑下,流过脸颊,流过下颚,最后掉落下来。
    她凄楚的看着杨明远,看着这个她并不爱,但是却很有好感的男人。这个男人给与她的开心,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与这个男子之间有所瓜葛。也许他们是有机会有所瓜葛的,可是,谁让这男人是皇帝哥哥派来的人呢?
    她这一辈子,不,也就是十七年的岁月而已。她的未来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希望。可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真的真的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即使这条路的未来是黑暗的,可是她选择了,她无法回头了!
    “明远,你走吧,算我求你了。我不想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不想唯一给过我快乐回忆的男人死去。你明白吗?”沐鹰嫤目光直直的看向杨明远,眸子中满是乞求之色。
    杨明远,这个温润的男人,虽然他一直接受皇帝哥哥的旨意接近自己,可是他带给自己的快乐,是沐鹰嫤终生难忘的!沐鹰嫤不想冷墨寒因为忤逆圣尊得到处罚,也不想杨明远因为要带自己离开而被冷墨寒手刃。
    那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见到的!
    一边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一边是曾经给过自己快乐回忆的男人。无论哪个受了伤,沐鹰嫤都伤不起。
    唯有,唯有自己默默的承受一切伤痛,逼着冷墨寒放过杨明远,逼着杨明远放弃带自己离开的想法!
    杨明远满目伤痛,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比如他是真的爱慕着沐鹰嫤,比如他真的很想与沐鹰嫤浪迹天涯,再比如
    很多很多!真的很多!可是,这一刻,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因,沐鹰嫤脸上的坚定,决绝!
    “公主大可放心,属下回了京城,会向皇上禀报公主的意思。从此以后,公主的命运掌控在你自己的手中,皇上绝对不会过问一言半语。”杨明远肯定的说着,脸上却更加沉痛起来。
    沐鹰嫤弯起唇畔,笑的很凄美。不愧是与她心有灵犀的杨明远,不愧是与她相当默契的杨明远,不愧是那个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杨明远。有他这句话,沐鹰嫤就放心了!
    她就是要这样做,就是要逼走杨明远,就是要让皇帝哥哥永远不再过问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因为她年纪轻轻固执的选择,害的皇帝哥哥很忧心,每日每夜都在担忧自己的事情。如果可以,她情愿惹怒皇帝哥哥,令其永远不再过问自己的事情,放弃自己这个皇妹!
    杨明远离开了,带着那两名暗卫离开了。脚步那般决绝,背影却那般萧瑟。沐鹰嫤站在原地遥望着,心中痛极。她知道,她伤了太多人的心。
    只因为最初的误落情网,只因为她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男人。因为那男人,她伤了皇帝哥哥的心,伤了杨明远的心。
    值得吗?值得吗?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追问着自己。
    目光抬起,迷茫的看向对面的冷墨寒。
    只见冷墨寒原本愤怒不已的眸子,此刻已经被惊慌失措替代。
    他可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如果是,她是否该欣喜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究得到了一丁点儿的回应?
    可是,那些还重要吗?
    视线越来越模糊,沐鹰嫤只觉得天与地都在不停地旋转起来。黑,漫无天日的黑色!
    “嫤儿!”身子软绵绵的倒下时,耳畔有清楚地听到冷墨寒的呼唤声。
    很温润,也很急切!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满含深情地唤自己的乳名呢!
    沐鹰嫤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晕厥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床榻边坐着依偎在床壁睡熟的冷墨寒满下巴都是长长的胡茬。
    看那样子,自己是晕厥了很久的!
    胸口时不时的会传来一丝抽痛,沐鹰嫤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伤口,痛的轻呼出声来。
    “嘶——”痛苦的声音喊出一半,被沐鹰嫤硬生生的止住,憋了回去。
    然而,已然来不及了。冷墨寒已经听到,并且睁开双眼醒过来了。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很冰冷。
    那是沐鹰嫤熟悉的,却也是沐鹰嫤不熟悉的。
    目光看向冷墨寒,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应了他的询问。
    “以后不要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博取我的同情,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心软。你就算用自残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也只会是反感而已。若不是为了忆素,你是死是活,我根本不在乎的。”冷墨寒说的很坚定。
    沐鹰嫤不吭声,只是目光凄楚的望着屋顶。
    其实,细细听来,冷墨寒语气中当真是坚定的吗?
    不,不是的。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内心在惶恐。他无法想象,沐鹰嫤如果真的死了,他会不会心痛。但是他知道,他并不能接受沐鹰嫤死,甚至是受一点伤也接受不得!
    可是,他又很生气。他生气沐鹰嫤这样看轻自己的生命,生气沐鹰嫤动辄就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样的举动。尤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叫杨明远的男人!他以为,只有他冷墨寒才会有令沐鹰嫤不惜伤害身体想要维护的能力。却未想到,别的人,一个小小的暗卫也有这种本领!
    是沐鹰嫤太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还是她太作践自己的身体?
    曾几何时,在大草原的尽头,沐鹰嫤用簪子刺入皮肤,逼迫沐鹰傲放冷墨寒和甄素素离开。那个时候,冷墨寒心中没有一点感觉的。
    可是,时隔一年半之久,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不同的是,沐鹰嫤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伤害自己的身体。可是,他冷墨寒竟然觉得心颤了,慌乱了,甚至是愤怒了?
    那愤怒,可是因为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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