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久年深,曾经是不是存在过,都成了疑惑。
    最后只听凌中南叹了两声“罢了”,拂袖出屋,倒十分爽快。
    怅然也有。
    孟散看看仍是无半点表情的教主,突然猜测起有朝一日自己也被踢下床时的情景。
    凌中南这一走,是真走了。
    袁玖觉得最近孟散有点儿怪,服侍他倒是尽心尽力,可话少了,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不像平常的他。上药时有两次没忍住,也就没硬忍,过程和风细雨,却也回味无穷。
    可事过之后,孟散又板起面孔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袁玖不禁感慨,难道自己这是被风流了?
    年年打雁,居然也能叫雁啄了眼?!
    袁玖自觉这是个笑话,于是孟散装没事儿人,他也装没事儿人。要说冷脸摆架子翻脸不认人,谁能胜得过他这个高高在上做惯了教主的?
    只是最近孟散又安分又听话,袁玖很不适,少不得怀疑他这样与前阵子凌中南的事有关。
    是自己做得太绝了?
    袁玖首次斟酌起自己的决定,但他生来就不会后悔,所以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抛诸脑后了。
    无需操心教中繁杂的事务,整日面对绿水青山,即使被曹老汉的各种药物折磨,日子还是过得飞快。七七四十九日已到,袁玖对着镜子前后看看,又转了几圈,除了白了些胖了些,也没什么大变。
    是以他又开始质疑曹老汉的本事,曹老汉呵呵一笑,捋着长须十分满意地看着他――真是自己这辈子不可多得的杰作!
    这日,孟散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
    “教主,曹前辈说,这三粒求子丹同时服下,十二个时辰内有效。”
    袁玖看着他掌心纸包上那三颗只有半个小拇指甲盖大的三色丹丸,嗤笑一声,“这曹老汉,说好听是简朴,说难听是小气。如此神丹妙药,竟屈就装在这么个破纸包里。”
    原本这句完了就完了,不想孟散突然嘟囔起来:“教主吃的是药,又不是纸包。”
    袁玖先是一怔,随即笑盈盈地望着孟散,十分满意,“你果然还是那个小散。“
    对于袁玖的笑,孟散一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始终觉得那不是真心实意。平时虽经常与他家教主调侃,但最近却没这精神头,刚才那一句,权当是意外多说了。
    偏过头,余光里那笑容还没收住,很好看很晃眼,可……却让人摸不透。
    “教主决定要用此药么?”
    “当然,否则你我何须跑这一趟。这药怎么用法?”
    “温水送下即可。”
    话音刚落,袁玖便捏起那三粒药丸,囫囵吞下。
    孟散瞪大眼睛,“教主……”
    袁玖又是一笑,“但凡温水送下的药,如此吃法也可。”随即长臂一伸将孟散捞至身前,另一只手搭上他肩头,眯起眼睛,声音极诱/惑:“事不宜迟,还是赶在这药效最好之时做正事吧。”
    孟散无所适从,奈何袁玖的身体和气息近在咫尺,稍碰一碰都要人命。其实有些事……他尚未想出结果。很想问问教主为何要选他,可又觉得这问题又蠢又傻,便改了口。
    “教主,您想清楚了?”
    “早想清楚了……”
    袁玖贴身上来,在孟散耳边轻轻吹气,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扯开他衣衫上的带子。
    孟散稍微侧开一点儿距离,立刻就引来袁玖的不满。其实他倒不是推脱,只是想更清楚地看到袁玖的表情。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家教主于这事上简直如喝水吃饭一般自然容易,即使是主动,也丝毫不见违和感;即使是主动,那骨子里透出的气势也丝毫不减。
    孟散发觉,他抵挡不了,根本不行。
    袁玖笑意盎然地看着孟散环住自己的腰,满意地一拉床帐,将所有见不得人的都关在里面。
    袁玖开始等待孕信的到来。
    曹老汉每三日给他检查一遍,一直至今。
    怀上胎儿是意料中事,只是胎儿长到一两月大时方能确确实实诊出来,现在还没证据。
    按曹老汉的吩咐注意饮食休息停止行房,袁玖十分无聊时也会摸着肚子发呆,已经怀上了,可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免不了忧心。
    这一日,教中飞鸽传书至,孟散看着信鸽腿上绑的那红带子,皱了皱眉。
    红色,代表大事,急事。
    袁玖看信倒是看得风平浪静,只是最后叹了口气,“看来,本座要亲自跑一趟平粱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小散被整得有点儿郁闷,要有信心啊!你家教主踢了谁都8会踢了你的!拍肩!
    小散和教主这一走,各种蒸笼各种包子就要出动啦~~~~~~
    6
    6、青州艳遇
    “一连死了三个探子,如此下去,我常教必被人耻笑。”
    袁玖将密报递到孟散手上,孟散看过一遍,道:“此事属下已有耳闻。雇主叫狄南,半年前委托教中探子查齐江天的行踪。不料接连派了三个出去,竟都死于非命。”
    “齐江天……”袁玖喃喃道,“是他的话,教中探子的确不是对手。”
    齐江天,正是那位年少成名,五年前灭郁家三百口后隐匿行迹的剑客。
    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甚多,不外乎武艺如何高强、剑法如何精妙、为人如何孤僻怪异。孟散虽不识其人,但单凭其事,便没甚好感;如今教中兄弟惨死于他手下,自然更添几分怒意。
    “你可知那个狄南为何要查齐江天?”袁玖皱眉问道。
    孟散摇头,“属下只知道狄南是在我教洛阳分舵下的名帖,做这行的,说白了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原因,依规矩我们不能问。”
    “本座明白,只是想从狄南入手罢了。”
    “这条路恐怕不通。”
    “是啊,”袁玖揉了揉眉心,安逸清静久了,突然来点儿事,还甚不习惯。“不过探子虽死,齐江天的许多消息还是透了出来,找到他也并非难事。”
    “可是……”孟散又将密报看了一遍,“信上说最后一个探子是十天前在平粱城跟踪齐江天时被杀,我们现在赶过去,能保证齐江天尚未离开吗?”
    “呵,”袁玖自信一笑,唰地将折扇打开,“你有所不知,五年前的七月十三,齐江天灭平粱郁家,随后退隐江湖,浪迹天涯。但此后每年七月十三前后,他都会返回平粱城呆三个月,有人说他旧恨未泯,有人说他心知杀孽太重回来赎罪。不管怎么说,你我此去,他定然跑不了。”
    孟散觉得有意思,这个传闻,他从未听说。
    袁玖眼眉突然一挑,“你不信?”
    孟散一怔,立刻拱手道:“属下不敢。”
    袁玖站起身,合上扇子敲着扇骨,“信与不信,去了便知。准备准备,明日就出发。”
    孟散连忙应“是”,有些疑虑犹豫半晌,却没说出口。
    他家教主平日虽喜嘻嘻哈哈吊儿郎当游手好闲,可遇到正事,却比任何人都可靠。
    是以在这样的人面前,提醒他注意身体不该操劳就显得多余了。
    他的可靠,头一点就是不会让自己倒下。
    袁玖夜里躺在床上盘算,翻来覆去百来次,想出了大概的追查头绪才睡下。迷迷糊糊时,却开始怀念这住了几个月的别致小院。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平淡生活,不知何时才能重来。
    第二日清早,袁玖起身起得太猛,头有些发昏。
    觉得口干舌燥,便到桌边倒了杯昨夜的凉茶。隔夜茶不能喝,但袁玖在这上面的讲究不多,一时也没留意,往嘴边一送,喝下半口,刚觉得喉咙稍润,胸口便猛地一滞。
    放下茶杯蹲在痰盂边呕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呕出来。不适感刚过,袁玖脊背猛地一凉,额角落了颗冷汗。被齐江天那事儿搅得,差点儿都忘了他是做什么来的。
    手往小腹上摸了摸,服下丹药与孟散欢好至今已一半月有余,看来……是真怀上了?
    用早饭时,他看着孟散,心里突然冒了些异样的感觉。
    早饭很丰盛,孟散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日后要奔波,今日须得好好吃一顿。
    袁玖拿起筷子,吃之前还运了运气做个准备,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要呕。不知怎么的,事到临头他反而窘迫了,那些话也不知该如何跟孟散说,正好曹老汉今日要来检查,自己只当不知道。
    也正好……到时看看孟散的反应。
    早饭刚撤下曹老汉就来了,往椅子上一坐,喝了杯好茶,先看袁玖的眼耳口鼻,再搭脉。只见他右手三指在袁玖腕上轻动,左手三指捻着胡须,双眼眯起,翘着二郎腿,一派悠闲。
    突然,他神色一凛,身子坐直,双眼猛地瞪大,捻胡须的手不动,眼神又严肃地眯起,右手三指又诊了诊,忽而猛地一拍双手站起来,大笑道:“哈哈!怀上了!怀上了!”
    七十老儿手舞足蹈,像个得了宝贝的孩童。
    袁玖不动声色拉了拉袖子,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唯独孟散的反应最是蜿蜒曲折。
    先是怔,脑袋发懵,生生把曹老汉那话念了好几遍才明白个中含义;接着秉着贴身侍卫的职责往屋外看了看,下人们都在前院,应该什么都没听见;最后,他才细细品味起眼前的事实。
    他家教主真的……达成所愿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还是震惊不已。
    是以房内三人,袁玖和曹老汉因求仁得仁,一个欣慰一个狂喜,只有孟散一脸呆傻。
    张张嘴,却有些结巴,“属下恭,恭喜教主。”
    袁玖淡淡笑着,眉梢却是止不住的喜色,“也多谢你助我一臂之力,方能成事。”
    “教主言重了。”
    曹老汉已平静许多,捏着胡须左右看这两人,都这般关系了,怎的说话还如此生疏?
    他大笔一挥,开了个安胎方子,又说里面有些药材他家中没有,需要去城里医馆买。孟散脑袋也终于清明了些,想起他们尚有大事要办,便将曹老汉叫到外厅,游说起来。
    袁玖坐在屋里,笑意一直没褪,更可贵的是,这笑比以往都要诚心。
    要说神奇,他也觉得神奇,腰带下那平坦的小腹里,竟就有了个新生命?
    出发时,袁玖果然看到曹老汉也背着个包袱,一脸勉为其难。
    他上前笑盈盈地一拱手,“难为老人家了。”
    曹老汉没好气地道:“你知道就好。”
    “小散也是为老人家着想,在下就这么走了,难道您不遗憾?”
    曹老汉眉毛耷拉下来,也就是为这个,否则他坚决不会同行。
    曹老汉年老,袁玖身体又特殊,所以孟散特地备了辆马车。把棕白两匹坐骑套上车时,那俩家伙还忒不满,鼻子里哼哼。袁玖笑着走来,在俩家伙头顶挨个儿摸了摸,果然乖顺许多。
    孟散的打算是他赶车,袁玖和曹老汉坐车,结果曹老汉非要自己赶车。
    “实话说吧,老汉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此行是要办大事,你们不必客气,尽管车中坐,否则一路上大家都不自在。老汉年轻时常赶车,熟练得很,也喜欢外头风大畅快,坐里面闷得慌。”
    袁玖与孟散对望一眼,知道他是个见多识广的爽快人,便同意了。
    孟散道:“既然如此,我与前辈换着来,前辈累了就尽管休息。”
    “好说好说。”曹老汉摆摆手,待二人坐好后,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曹老汉赶车确实又快又稳,袁玖原本担心坐车太慢,如今心下总算稍安。车子被孟散布置得雅致舒适,袁玖心生安慰,昨夜没睡好,此时有了困意,便往软榻上一靠,闭上眼睛。
    孟散眼明手快地给他搭了条薄被,心说这身子是越来越金贵了。
    袁玖突然睁开眼睛,对孟散感激一笑,直让孟散一个激灵。
    “教主可有哪里不舒服?”孟散用曹老汉绝对听不见的声音道。
    “只是困了。放心吧,本座即使怀了胎,也断不会像女子那般柔弱。”
    孟散点头,自己在旁边坐着,不一会儿便盯着袁玖那精致的睡颜出了神。
    第一日晚间在一个小镇的客栈投宿,要了两间上房,曹老汉一间,孟散和袁玖共住一间,说是方便照顾。孟散匆忙集齐了安胎药材,服侍袁玖用药歇息,顿觉自己不像侍卫,倒更像丈夫。
    第二日黄昏到达繁华的青州城,同样找客栈订屋子,然后在二楼厅上吃晚饭。袁玖最近没食欲,寥寥几口就说饱了。孟散劝他再吃些,袁玖皱着眉,倒也听话地又动了动筷子。
    饭后袁玖说想找间茶楼喝茶,孟散自然陪他一起。曹老汉提醒他有身孕不宜喝茶,袁玖笑笑,道:“不喝茶,去尝尝果品也好。”
    曹老汉一脸心知肚明:“也是,怀胎之人喜酸辣,想必你也不例外。”
    袁玖无语,拉着孟散便走。
    坐上二楼雅间,要了壶雨前龙井,孟散一人喝;又要了几盘甜腻腻的果品点心,袁玖就着白水吃得欢乐。孟散心道他家教主从前不爱这个,看来曹前辈说怀胎后口味会变,是真的。
    又想起方才店小二也在,袁玖一口一个小散叫得甚是高兴,让他好没面子。暗自掂量了一下,趁机道:“教主,属下有件事一直想说,却苦于没有机会……”
    “想说就说,唠叨这些废话作甚。”
    “是,”孟散低头,“属下是想告诉教主,属下……表字谨之。”
    袁玖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你想我叫你表字?”
    “呃……”
    “小散不好听么?”
    “这……”
    袁玖捏了块杏干,摇起扇子,看着窗外的景致,“孟散是个很江湖气的名字,可表字却像个书生。”
    “师父就是怕属下过于放浪形骸,方取谨之二字加以规劝,不及教主名字,一听便是人上人。”
    袁玖,表字青玉。
    “呵,你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不赖!”扇子在袁玖手里转了几个圈,眯着眼道:“本座想想吧,谨之谨之……可不如小散上口亲切啊!”
    孟散眉角皱皱,袁玖话匣子打开,却停不下来了。
    “取名字是门学问,我教谓之常教,你道是为何?”
    孟散一怔,“请教主赐教。”
    “小至门派,大至王朝,成立时无不想千秋万载。但须知世间百态,难有时时事事遂人愿者。因此我教求一个‘常’字,无论何时,希望现下就是常态。”
    “教主高见,属下汗颜,从未想过这些。”
    突然,孟散见袁玖望向窗外的目光一闪一聚,表情一紧,扇子也停下来。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孟散顺着他视线望去,找到目标时,脸顿时黑下三分。
    袁玖看的,是一个男人。
    一个褐色长衫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二十岁上下,消瘦得紧,背着包袱,看来是过路的。袁玖虽瘦,但瘦不露骨,可这人瘦得身子在长衫里直晃荡,一看便是被生活的艰辛压的。
    再往脸上看,肤色白皙,微微低着的头却掩不住那叫人不禁赞叹的五官。
    孟散又看看袁玖,真不害臊,眼神都直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难怪……难怪啊!
    那年轻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走,不像其他赶路人行色匆匆,反而脚步不快,眼神中透着无助和不定。孟散不动声色,一手托着下巴,心里暗暗琢磨。
    不过又抿了两口茶,事情居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年轻人被一个路人叫住,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巷子,年轻人一脸疑惑,跟着路人进了巷子,那巷子里,正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或站或蹲,看到他像是看见猎物。
    年轻人吓坏了,回身想逃却逃不了。
    袁玖和孟散坐得高看得远,但见那几人的表情动作,即使听不到也知道他们说什么。褐色衫子的年轻人低下头,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捏紧腰间并不甚鼓的钱袋。
    打劫的脾气一向不好,说了几句“周济周济”的客套话,见他不合作,立刻就围上来抢。
    抢钱袋是第一,其次包袱要扒下来,身上也要摸摸看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一旦摸不着,觉得生意亏本了,打几下踢几下也是很随意的。
    年轻人被推到墙根,摸完了东西,又挨了几下拳脚,他拼命反抗,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抵不过几个混混的围攻。他急坏了,此行路途遥远,本来盘缠就不多,这下还……
    其实一个混混扯了块布堵住他叫嚷的嘴,年轻人又急又气,眼里冒了水光。又有两个混混一左一右将他按在地上,旁边一人抬脚就要踩他的头。
    正当此时,袁玖眼眉一挑,猛地一拍桌子,也要学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见孟散先他一步,身形一晃,施展轻功飞出窗子,身段十分潇洒。
    救人的过程又威武又畅快,要回抢去的东西,小混混们屁滚尿流,年轻人千恩万谢。孟散把那人带上茶楼,不知路上跟他说了什么,那人一见袁玖就行了个大礼,感激涕零。
    “在下水寒衣,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人家教主不过就看了两眼,看了两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小散你竟然就吃醋了!
    你不仅腹黑,你也别扭了哈哈哈!!!
    7
    7、吃醋是一种美德
    袁玖亲自将水寒衣扶起来,让他桌上坐着,吩咐小二再添个茶杯。
    孟散看得清楚极了,从头到尾,他家教主的眼神都没离开过人家。袁玖摇了会儿扇子,似乎跟取名字较上真了,笑盈盈问道:“水公子,不知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
    水寒衣拱手道:“在下家境贫寒,家父不识字,出生时让村里的测字先生取的名字。”
    袁玖点点头,又笑道:“这测字先生与你家有仇吧?”
    寒衣,寒门布衣,明摆着笑话人。
    水寒衣一怔,面露尴尬,连忙低下头去。
    毕竟是初次见面,孟散觉得袁玖玩笑开得有点儿过,连忙打圆场,“我看水公子言行举止温文尔雅,是个读书人吧?”
    水寒衣汗颜道:“读过几年书,但家里负担不起,后来也种地,也做过工。”
    袁玖“噢”了一声,“不知水公子要往哪儿去?”
    “三年前双亲过世,如今守孝期满,在下欲往平粱城投亲。若是可以,还想继续读书,考个功名;即使不行,平粱城繁华,寻别的出路机会也多。”
    袁玖和孟散不由地对望一眼。
    水寒衣又道:“今日二位公子相救之恩,在下定当铭记于心,有朝一日……”
    正说着,一阵诡异的咕噜声响起,袁玖和孟散面面相觑,水寒衣把头埋得更低,耳根泛红。
    袁玖心知肚明地笑了,“小散,叫点熟食。”
    “……是。”
    孟散很郁闷地看他几眼,又是小散……敢情方才说那么多都是白说!
    茶楼里饭菜种类不多,最后要了包子稀饭,水寒衣却吃得痛快――身上银子本就不足,平粱城距此还远,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最后红着脸打了个饱嗝,他面子薄,掏出刚才弄脏的钱袋,想付清自己这份钱。袁玖皱起眉头,右手一翻,扇骨挡住他掏钱的手。
    “水公子这是笑话在下么?”
    水寒衣抬起头,对面的笑容十分漂亮,弄得他都不好意思了。袁玖的动作看来轻巧,可力道却大得很,他胳膊往外推了推,却推不动。
    “袁公子误会了,在下……”
    “既然如此就收好你的东西,还真是巧,我也去平粱,不如我们一路同行?”
    孟散叫来店小二算账,心里摇头叹气,教主啊教主,您终于把最想说的话说了……
    于是,从客栈出来时还是两个人,回去时,便成了三个人。
    一路上,孟散觉得自己很多余。
    袁玖兴致实在很好,拉着水寒衣聊最近游玩的经历和心得,又评论起青州的湖光山色和街道行人。水寒衣开始只是顺着他的话“嗯嗯啊啊”做个陪衬,后来也发表意见,还说了说家乡的情况和路上的见闻,一旦说到好处,还能拽出几句诗文,来个典故说个笑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十分高兴。
    “早知如此,我定要到你家乡看看,我最喜欢山明水秀的地方!”袁玖感慨道。
    “以后机会还多,袁公子若来,我做东,一定让您玩得尽兴!”
    一个潇洒,一个温文,还真像那么回事。
    孟散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贴身侍卫嘛,跟在主子后头保护着就行了。
    回到客栈又要了间上房,水寒衣知道推不掉,便千恩万谢地受了。袁玖正要回房,却见孟散往外走,不由得奇怪,“小散你不休息要去哪儿?”
    “去给公子您熬药。”孟散并未回头,十分无语地挑了挑眉毛,语气带着酸意。
    袁玖干笑两声,看着孟散别扭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袁公子你病了?”水寒衣尚未回房,关切地问。
    “噢,也不算是病……是旧疾,喝喝药就好。”
    “原来如此。”水寒衣并未多说,跟袁玖互道晚安,进房去了。
    袁玖心情很好,看着孟散不情不愿却憋着不说是件十足的乐事啊!
    尤其是把药端回来的时候,那脸色跟黑乎乎的药汁简直一个样。
    “小散,昨日就同你说这药太苦,要买包冰糖就着喝才好,怎么你忘了?”
    “属下该死,今日光顾着帮教主救人,其他的都忘了。”
    “那明日可千万记得,否则我就要罚你了。”
    袁玖几口喝完,把空碗递给孟散,孟散认命地接过,转身出了屋。再回来时,见小二正往房里送热水,一个大浴桶搁在中间,皂角香料一应俱全。
    小二退出去,袁玖坐在床边慢悠悠地脱衣服,“小散,你看这桶里可能乘下两个人?”
    孟散状似认真地打量了下,道:“若是教主与属下……似乎有些挤,但若换个身材削瘦些的,譬如隔壁那位,就刚刚好。”
    袁玖呵呵笑着,“可算把心里的气撒出来了?”脱掉中衣,一手环住孟散的腰,在身后解他腰带,“本座就喜欢挤一点儿,那才有乐趣嘛!”
    擦身时,袁玖突然拉着孟散的手放在他小腹上,认真道:“你说这里大了没有?”
    孟散无奈,“曹前辈说了,四五个月时肚子才会挺起来。”
    “可我总觉得大了。”袁玖撇着嘴嘟囔。
    “教主那是错觉。”
    袁玖看看孟散那一丝不苟的脸,十分生气,敢情这家伙是来跟自己抬杠的?正想说他几句,脑中突然闪出个妙招,便不经意感叹道:“那位水公子,真是个妙人啊!”
    明显感觉到孟散的手一顿,袁玖非常满意,只听孟散道:“是啊,是个妙人,恐怕还有更多妙处,需要教主您往深处挖掘呢!”
    第二日一早,孟散在一阵奇怪的声音中睁开眼睛,身边没有袁玖,再一看,发现那人正趴在痰盂旁边“例行公事”。那呕得……还真叫一个惨烈,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了去。
    “小,小散咳咳――你愣着呕――愣着作甚!快咳咳――拿,呕――拿水来!”
    孟散无奈地冲那逞强的背影摇头,倒了温水拿着手巾过去服侍。
    从近处一看,呕得脸红脖子粗,眼角泛着点点泪光的表情还真让人心疼,再配上他家教主这模样,就更心疼了。回想曾经巫山云雨时,行到好处,他家教主也有那么一两分动人的媚态……
    想到这里,孟散的心软了下来。帮他拍背擦脸,又递上温水。
    袁玖几口水下去,面色平复了些,只是仍旧头晕,便让孟散扶着坐回床边,却不睡床,仍是靠在孟散身上。孟散帮他顺完后心顺前心,将未束的头发拢齐,问:“好些了吗?”
    袁玖微眯着眼睛点点头,样子还是很虚弱。
    “哎,”孟散叹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一句话说得袁玖没了坚持,更依赖地往孟散身上蹭,“不瞒你说,我从前没想过竟会如此辛苦,不仅呕吐,腹中还时常难受,可曹老儿说都是这般,也没办法。”
    “若是早知道,也就不想要儿子了吧?”
    袁玖怔了下,不置可否,只是头又往孟散肩窝靠了靠,那里的味道还真好闻。
    凭良心说吧,孟散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更讨人喜欢。
    两人正享受着难得的沉默静好,门外突然传来些细小的动静。
    “是谁?”孟散警惕地扬声道,话音刚落人便已到门口。
    开了门他却愣住了,水寒衣窘迫地站在那儿,手上端着个药碗。
    “孟公子早,昨夜听说袁公子要用药,今早就帮着熬了,袁公子……起了吧?”
    孟散还意外地愣着,就听袁玖道:“有劳水公子,快请进吧。”
    水寒衣进来时,袁玖已经穿好了衣服,孟散看自己仍着中衣,觉得失礼,也连忙穿衣服。
    “幸好袁公子把药材存在掌柜那儿,否则在下就是想帮都帮不了,”水寒衣有些羞涩地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我看这药里有几味很苦,便买了冰糖,你就着喝,应该会好些。”
    袁玖连忙致谢,不经意地看了看孟散。
    孟散自然没漏掉那个眼神,却一脸不服气。
    “水公子,你也懂医?”
    “惭愧,在下不懂医理,只是家乡有人种药材,在下知道有些药的味道罢了。”
    袁玖笑着点头,心下稍安。如果他知道这是安胎药,那就麻烦了。
    到大厅吃早饭时,曹老汉和水寒衣才相互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水寒衣恭敬地称一声老伯,曹老汉叫一声公子,再无其他话。
    水寒衣吃完先离席,说是要收拾东西,袁玖和孟散都觉得奇怪,心想他就那么点儿东西,有什么好收拾的。临行时袁玖去客栈后院才知道,水寒衣竟然在刷马擦马车!
    “袁公子再等等,马上就好了!”水寒衣回身冲他笑笑,丝毫不觉尴尬。
    他身边放着两桶水,一桶脏的一桶净的,做事也极认真,两匹脾气很大的马让他刷得舒舒服服,马车也亮堂,连死角都不放过,收拾得挑不出一丝破绽。
    “这些事有店小二做,何须你动手?”
    “店小二要照顾来往所有客人的车马,怎有我只照顾咱们一家来得尽心?袁公子救我之恩无以为报,能做这些我心甘情愿,就怕袁公子看不上呢!”
    “你真是,我救你本就不为回报。”
    “让我做吧,如此方能稍微安心。”
    水寒衣坦然道,阳光映着他的笑容,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袁玖突然心中一动,抽出手帕走上前,亲自帮他拭汗。水寒衣一怔,扭头看着他,仿佛看见一汪春水,心也随着飘了。
    袁玖温柔地低声道:“既然有心考取功名,就该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水寒衣看着那双有着宝石光芒的眼睛,打趣道:“袁公子这话说得,好像读书人就该什么都不做。”
    “看不出你也会开玩笑,嗨,你懂我的意思。”
    “是,我懂。”
    “那我就将这手帕送你,以后可别再让我见你拿袖子抹汗。”
    水寒衣红着脸低下头,“在下从命便是。”
    甩掉手上的水珠,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帕子叠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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