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两夜对嵬名大王而言就像无比漫长的寒冬,卫慕阿离还没有半点消息,若有什么闪失,他这个大王也兜不住。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长公主对大夏国王意味着什么,虽然是卫慕皇后一脉,而且还是女子,但长公主与大夏王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更甚于手足。
    内鬼虽然没有刺杀成功,但王妃为了给他挡死,手臂受伤,嵬名大王又如何能不怒。
    暗斗变成了白热化的明争,嵬名大王已经让人押解这些内鬼回王庭,状告张胜野瞒报军情,还妄图刺杀王族以夺权。
    虽然大夏国鼓励养蛊式的竞争,但终究是有底限的,如果人人都掀桌子,这牌就打不下去了。
    “这该死的刘晚之,本王毕竟将他碎尸万段!”
    嵬名大王倒是想调查刘宴的底细,但眼下正是交战,大陈方面严防死守,探子细作也没太好的法子,张胜野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更是禁绝了双方的联络,如今是各自为战的状态。
    “过得今晚,若是再没消息,就给我集结兵马,去渭州!”
    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找不回卫慕阿离,他必须夺取足够的军功来止损,否则他这个王爷都保不住。
    张胜野敢做初一,他就敢做十五,大不了谁都别想好过!
    然而消息放出去之后,一整天时间,竟没有探子送回半点有用的消息。
    “今日的探马怎么都没有回来?”嵬名大王有种极其不安的预感,难道探子都被张胜野给拘了?
    “加派人手,散出去查一查!”
    嵬名大王一声令下,斥候和探马全都放了出去,然而到了傍晚时分,出去的一个都没有回来!
    “今晚不要松懈,枕戈待旦,谁敢睡觉就把脑袋砍了!”嵬名大王虽然大营里有一万多的精锐,加上军奴等起码三四万人,但探马没有回来,他如何都没法安心。
    渭州还没有拿下,按理说张胜野不会对他动手,他在固川寨吃了大败仗,九宝浮屠军几乎全军覆没,应该没底气在这个节骨眼来“逼宫”夺权了。
    但谁都吃不准,毕竟张胜野是个大野心家,手段最是狠辣阴险,如果他想要打翻身仗,没有九宝浮屠军的情况下,就必须补充兵力,嵬名大王这一万精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西夏国本来就是部落军制发家的,每个酋长都拥有自己的私兵,这些酋长的部落兵组成了国家的军队,酋长听从国王号令,但这些部落兵只听酋长的号令。
    而部落之间是竞争共存的关系,所以他们奉行的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生存法则,嵬名大王能走到今天,可不是凭借王族的恩赐,他同样是兼并了部落,踏着其他酋长的尸骨才走上来的。
    至于张胜野就自不必说了,作为宰相的义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知吞并了多少部族势力,才养出了九宝浮屠军和捉虎步跋军。
    夜色降临,嵬名大王却不敢闭眼,他已经让人重兵把守西南方向,以防止张胜野带兵来偷袭。
    不过岁月不饶人,经历了遇刺和卫慕阿离被掳走的事情,提心吊胆又焦躁不安了一夜两天,嵬名大王到底是有些撑不住,下半夜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到得拂晓时分,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人人都松懈了下来,红衣王妃也过来劝说,让嵬名大王好好睡一睡,他终究是撑不住了。
    然而这才刚刚睡下,一声闷响如同莽荒时代传来的鼓声,又像似有似无的闷雷。
    东南方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支骑军,甲胄鲜明,利用船头一般的凿阵队形,朝大营发动了突袭!
    因为大营驻扎在渭州的大后方,周边又有白马山作为依靠,所以嵬名大王也没有浪费太多人力来建造营栅,这支骑兵摧枯拉朽一般冲杀进来,那些低矮的幕梁简直如纸扎一样脆弱。
    士兵们都是松懈补觉的状态,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骑兵也不停下缠斗,直接杀穿了营寨,又掉转马头,两轮冲杀之下,整个大营已经被杀了个通通透透!
    非但如此,他们还携带了菜油和火种,冲入营中之后便四处放火,整个大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火海延绵,乱成了一锅粥。
    张照江本想恋战,想着扩大战果,但到底还是谨记刘宴事先定下的战术,来去如风,杀了一阵就带兵回去了。
    这毕竟是万人大营,而他的精锐骑兵只有一千多,一旦停下来,就会被缠住,刘宴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张胜野轻骑侵扰的战术来对付嵬名大王。
    这支骑兵就好像潜藏起来的蝎子,以闪电般的速度钉刺庞大的猎物,而后又飞速退开,不给猎物反咬自己的机会。
    嵬名大王惊魂甫定,见得大营都快被冲烂了,也是慌乱万分,赶忙召集了将领进行军议。
    大营的防卫第一时间建筑起来,军士和军奴辅兵等等都在灭火,防守力量全都转移到了东南方向,各营清点损伤,进行补救。
    因为刺杀引发营啸,又加上卫慕阿离被掳走,他们已经一天两夜没能合眼,而后又防备着张胜野,一天一夜的时间都在西南方驻防,谁能想到敌人会从东南方向攻来。
    这来去如风的敌人确实是张胜野的打仗风格,但骑兵的甲胄和战马等等标识物都太过扎眼,谁能想到来的不是张胜野,而是大陈的骑兵。
    大陈的骑兵形同虚设,在大夏国九宝浮屠军面前如同三岁孩童一般不经打,这已经是他们的固有印象。
    然而今次的骑兵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冲杀一番,疾如迅雷,退走如风,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全部退走了。
    “搞清楚来历了么?”嵬名大王整个人都憔悴虚弱到了极限,这才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
    “应该是朔方军……”
    过了良久,终于有人小声地禀报道。
    “朔方军?”嵬名大王眉头紧皱,这怕不是没睡醒吧?
    且不说朔方军远在灵州北部交界,今次并未参加渭州解围的军事调度,单说朔方军这样的部队,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这么勇猛的骑军?
    再说了,渭州已经被围困大半个月,北上的道路被截断,他们怎么可能深入腹地,来偷袭大本营?
    “固川寨!”嵬名大王正要开口,一名谋士已经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固川寨虽然是个小地方,只有丘陵作为屏障,但到底是个北上的隘口,拥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这也是张胜野为何一定要拿下固川寨的原因。
    张胜野没能拿下固川寨,大陈军队就能够从固川寨绕道北上!
    “朔方军一共有多少兵马编制?”虽然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但嵬名大王不得不重视起来,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最紧要的。
    “满打满算只有五千马步军,再扣除辅兵之类的,应该没有多少可战之兵的……”
    “就这么点人,也敢偷袭大本营?”嵬名大王有些自我怀疑了,因为侵扰偷袭,这些都是他们的专长,大陈朝的军队何时用过这样的战术?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刘宴的形象来,但心中又有个念头不断在否决他:“不可能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官,能做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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