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里完了!
    外面那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人将会把渭水染成红色!
    无数的鬼魂将会在沣水乡上空盘旋、环绕。
    廷掾颤抖地写下张汤的判决资料,竹简上的字歪七扭八,好像在哭泣。
    “尔等说本官酷吏也好,狠毒也罢,此案网开一面的口子,本官绝对不开!”张汤双手插在袖口,面无表情道:“诸吏整理本案细节, 十日内处决完毕!诸郡国的上计吏都已陆陆续续到达长安,此案正好通传天下,以警示后人。”
    槐里县的人无奈的拱手应唯。
    足以震惊整个大汉的案子产生了,此事过后,不知会有几人免职、几人获罪。
    整个天下,都会被案里以麻通神的案子震慑,都会被四百多人的死震惊。
    判决结束, 张汤默默走了出去, 里正家中的诸吏有人崩溃的哭了起来, 贼曹自责为何没有早些时候注意这事,主簿抱着写有博里诸民姓名的竹简嚎啕大哭。
    门下游徼气得起身跺脚:“都是那茂陵亭长的错!他为何要把这件事捅出来!若是不查,哪能死这么多人?”
    “休得胡言!”县令季关起身怒斥,“尔等应该庆幸谌洛查明此事!我前些日子拿到了审讯文书,田虎那厮打算年后把‘果子’卖到茂陵乡!若体态虚弱病在陛下寿陵传开,侍御史来就不单纯要博里诸民性命了,你我等人都要为茂陵陪葬!”
    众人听闻,再次沉默,他们这次的确沾了光。
    坐在角落的功曹叹了口气,拱手对季关说道:“下吏有罪,愿以家中资财,安排庖屋为罪人做顿好饭。”
    “准!”季关咬着牙痛心答应。
    ……
    有张汤施压,判决很快出来了,进而传遍了整个槐里县,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往周边郡县传播。
    这两天邮人格外忙碌。
    “县中竟然决定杀四百多人?这…文书…亭长,我们…”
    茂陵亭正堂, 徐乐拿着刚从县中送来的文书, 心脏颤抖, 脸色惊变,颤栗的目光聚焦在谌洛身上。
    他虽然期期艾艾说不清楚,但声音中的懊悔却格外分明。
    谌洛的也没想到上面的判决会如此果断,倚着墙沉默半天。
    良久,才略微调整心态,语气沉重道:“杀一儆百,杀百儆国。长安这是打算告诫天下:用巫蛊之术伤害大汉之民者,死罪!这是好事。”
    徐乐神色落寞,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快听不清了:“道理是这样,可也不至于用四百多条人命……”
    谌洛正色道:
    “律法对他们网开一面,谁对被他们害死的人、被他们弄得妻离子散的人网开一面?吏卒‘熊’被丢进粪池溺死就不凄惨了吗?
    再者,你已经看到‘社’沉浸在通神状态时的模样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擒拿。如果大汉之人都这样,匈奴将会轻而易举地踏破国门,毁我天下,杀我国民。”
    那群打着米字旗的外国人已经验证了这点。
    用鸦片祸害中国人的身体,传到军队后,士卒战斗力丧失,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与敌人作战了。
    长此已久,国门不攻自破!
    张汤在禁毒上使用狠辣的判决手段,谌洛无条件支持。
    火麻仁通神的方法绝对不能在大汉流传开来!
    只要能从根本上刹住这股歪风邪气,为四百人定罪就值得!
    今日多死,以后就能少亡。
    见徐乐情绪依旧失落,谌洛开解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野外有两辆无主且完全相同的豪华马车,第一辆无人去碰,而第二辆的车轮早就被人偷走了,现正有两个人想办法把车辕锯断拿回家。你路过时会怎么做?”
    “大概会去第二辆车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分到有用的东西吧。”
    “你为何不愿意去第一辆车?”
    “因为它是好的,没人去拆,我不想做第一个。”
    “这就对了!”谌洛抚手,“这就像这场判决。如果因为罪人太多致使判决网开一面,那么日后有人犯同样的罪,其他官吏在判决的时候,又会在网开一面的基础上网开一面……到最后,大汉律法的尊严便荡然无存了。”
    徐乐细细品味品种的道理,眼神中逐渐恢复亮光,他好像明白了原由,内心的自责少了许多。
    这个判决维护了汉律的尊严,应该拥护。
    谌洛站了起来,活动几下筋骨道:“如果你心里还不好受,行刑时去送他们一程吧,正好咱们还得去县中领赏。”
    破获大案,配合中垒甲士擒拿住上百名罪犯,这次的奖励绝对不少,升不了爵也能换不少赏钱。
    ……
    判决消息传递到茂陵亭后第五天,县中又传来了决定对诸罪人斩首的消息,当然,并非因为此时处于秋季。
    事实上,秋天行刑最早出现儒家经典《左传·襄公》的“刑以秋冬”。儒家作为正统学说逐渐普及到天下用了很久,直到汉宣帝时期,才规定臣子定不下来的案子在每年秋季交给皇帝决断,渐渐地,历朝历代演变成秋季行刑。
    当日,谌洛领着茂陵亭几人到了槐里县的刑场,因为要杀的人太多,菜市口摆不开,廷掾向张汤申请城外行刑。
    申请被同意了。
    廷掾为了让行刑符合判决,特意在出城必经的涂道的边上挑了一块宽敞、足以摆开尸体的地方,并在这个地头儿插了一块木头牌子,上用黑墨书“市”。
    此事闹得很大,这两天没有农忙,来自周围乡里的围观的百姓把此地堵的水泄不通。
    主谋率先被执行。
    牛马拉着绳子缓慢移动时,罪犯哀嚎求饶的声音响彻旷野,接着便是骨头断裂,肢体分离的血腥场面,鲜血喷洒一地,围观人的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
    谌洛恶心的不敢再看,徐乐闭上了眼睛,鼓着嘴不断哼哼,企图把听觉封闭。
    县丞服毒自杀,他的尸体被搬上来,亦执行车裂之罚。
    接着便是处以磔刑的什伍……
    最后是被腰斩的里民……
    四百多人,无论老幼,一个不拉。
    行刑从朝食进行到飨食。
    砍人用的斧刀钝了、乱刃了好几把,刀斧手杀红了眼,心态处在崩溃边缘,额头上青筋暴突,槐里县外回荡着凄惨的哀鸣。
    行刑结束,涂道变得血红,上去踩一脚都会浮现血水。
    围观百姓吓得腿软倒在地上,一个个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有几人竟被吓得屎尿横飞。
    他们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把茂陵亭与蚩尤画上了等号。
    这个亭长比上一任更狠辣!
    县中此时开始流传“宁可自杀,莫入茂亭”的传闻。
    谌洛叹了口气,对诸多尸首拱手作揖,
    这并非是同情,而是人的怜悯之心作祟。
    “要怪就怪你们碰了禁忌之物吧。虽残忍,但为了大汉百姓,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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