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代开夜车,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因为离开安县之后,往狐山去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一盏灯光。
    车前灯的光就像是一道源源不断,坚定不移向前流动的熔岩,不断的破坏前方的黑暗,又不断的被黑暗吞噬。
    偷偷留下二百块钱给高家兄妹,是还他们修车门的钱,而且武江山是希望高虎高豹能跟着他干。
    他摊子越铺越大,实在是缺人,今晚的事意外的考验了人心,武江山对这两兄弟很看好。
    但如果他们不来,那也没什么,只能说缘浅。
    武江山总觉得,人这一辈子,跟谁见面,能见多少次,都是缘分使然,所以也不必强求。
    突然很想听听音乐,但这辆车只有一个收音机。
    武江山拧了拧,除了“滋滋啦啦”的杂音,什么也没有。
    他干脆摇下了车窗,感受着外面的凉风,想扯着嗓子大吼几句,却发现自己一时想不起任何的歌词。
    回到狐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还没拐进入镇子的路,就远远看到了青年广场楼顶那明亮的大牌子。
    孤独感瞬间就散去了,武江山奔着那个大牌子,把车停在了青年广场门口。
    店门已经关了,但售票厅的灯依然是亮的。
    武江山拍了拍门,沈红星从录像厅里出来了,见是武江山,赶紧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住了。”
    沈红星说了一句,就看见武江山的裤子破了个大口子,里面大腿都露出来了。
    “哎呀,你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不小心刮破了。沈叔,赶紧睡觉吧,明天早上六点叫我一下。”
    “好,你快去睡,我来关门。”
    武江山也没多跟他客气,这一天实在是累人,上了楼。
    到了小屋把破裤子脱下扔到墙角,低头看看大腿,就是蹭破点皮,也就没管。
    扯了被子一头拱在床上,不多时就打起了呼噜。
    一夜好眠,第二天六点沈红星准时去叫武江山起床。
    起床后,见沈红星还准备了早饭,武江山就跟他和店里另外两个小服务员一块吃了。
    然后才开车去超市等钱进里。
    7点多一点,钱进里开着那辆旧车过来了,新车让张铁柱开走去拉货了。
    武江山带够了钱,还有店里的大称,想了一下,又带上了王勇和另外一个平时表现好的保安去帮忙维持秩序。
    武江山开着小车拉着王勇他们,钱进里在后面开大车跟着。
    到了小岛子渔村外的大道边,老刘头带着儿子刘铁锚还有几个村民已经等在这儿了。
    看到武江山来了,这几个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爷,你们来的够早啊,这还不到八点呢。”
    “呵呵,早点来的好,总不能让你们等啊。”
    “好,先来的咱们就先收吧,来大家排好队,一家一家来。”
    王勇跟另外一个保安还穿着制服,看起来很是精神。
    两人帮忙把大称给固定好,武江山让他们看着,有新过来的安排他们排队。
    准备好之后,武江山就开始收海货干了。
    第一家就是老刘头他们家,上次把蚬子干给收走了,这回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二十多斤,还有大小不等的虾米。
    武江山检查过质量后,按之前说好的价格,把黄蚬子干分成了三档。
    品质最好的按一块八来收,次一档的一块二,还有一些小的或者碎的,八毛钱一斤。
    虾米的价格贵一点,大虾仁两块二,中等的一块五,带皮的小虾米五毛...
    还有各种鱼干,武江山都一一分档,把价格清楚的写在一张纸上,贴在了大称上。
    然后直接检查质量,上称,计算,付款。
    附近村子收到消息的人,张望了一会儿,见是真给钱收。
    都纷纷跑回去把家里的虾米干,蚬子干之类的翻出来。
    有些陈年的实在质量不好,说一两毛也卖的,武江山是坚决不要。
    在小岛子附近收了一整天,中午是刘铁锚端了饭菜来给他们吃。
    那天武江山走之后,他媳妇儿给俩孩子脱衣服发现了兜里的钱,都很感激。
    中午就特意炖了一大锅鱼,贴了一盆的饼子,还炒了一大盘子的鸡蛋。
    下午天快黑了,才没人再过来了。
    刘铁锚是最后走的,他问武江山以后还收不收,武江山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把一车的干海货拉回了武屯,大伯老爸他们都来帮忙,分类全摞在老屋里的桌子上。
    老屋的窗都换成新的了,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棚顶的灰都给扫了一遍,露的瓦片也换了。
    几个人把货都整理好,天已经完全黑了,幸好老爸早上拉了电线过来装了灯泡。
    老妈从家里过来,说是饭做好了,叫他们回去吃。
    钱进里跟王勇他们都说不用,但都已经到家门口了,哪能让他们这么回去?
    武江山拽着他们硬是给拖回了家。
    家里人其实早都吃完了,知道武江山他们回来又特意现做了几个菜。
    正屋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了,这几天准备拆房子,现在家里大院也是乱七八糟。
    饭就在武江山爸妈的屋里吃,四个年轻人坐在炕上抱着碗狼吞虎咽,把过来看他们的爷奶给高兴坏了。
    现在家里不缺粮,孩子们能吃才是好事。
    满满一锅饭都吃光了,钱进里客气的跟爷奶还有武江山家的其他长辈打了招呼。
    送王勇他们回镇里去了,武江山则留在家里,准备明天早上开始招工安排干活...
    现在大伯跟大伯娘还有爷奶住一个屋,武江山晚上就睡在爸妈屋里。
    宋香君满脸都是高兴,又是给他烧热乎水洗脸洗脚,又是给他拿新买的单秋衣和单秋裤,新裤衩新袜子。
    一通忙活之后,进了被窝,老妈还想跟他唠唠嗑,可忙了一天的武江山困的上下眼皮子打架。
    嗯嗯啊啊的应付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宋香君见了,气的拍了他一下,武江山迷瞪着眼:“啊?”
    “啊什么啊?赶紧睡觉吧。”
    说完见他真的又继续睡,叹了口气。
    起来收拾收拾武江山换下来的脏衣服,把兜里钱,烟还有不知道什么条子单子都掏出来放一边去。
    宋香君闻了闻衣服,上面全是烟味,嫌弃的瞥了眼武江山。
    武绍棠从屋外回来,进屋见武江山睡了,坐炕边开始脱鞋上炕。
    “大哥在老屋那边看着,我睡两三个小时过去换他。”
    “还用看着啊?不是锁了门吗?”
    “不是防着人,怕有野猫子,耗子什么的,别把东西给嚯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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