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州,当然是以盐得名,后世定边三宝中,第一个就是原盐。
    别说是现在,就是后世共和国时期,定边的盐池,都是陕西一省的原盐生产基地。
    整个陕西加上山西北部、内蒙、宁夏的食盐,大多靠这里供应。
    而在古代,盐是政府控制人口最好用的法宝,张昭穿越前,经常在穿越小说中看到主角取消官盐,并把这当做一项善政,张昭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盐,几乎是皇帝和朝廷唯一能完全拿捏地方大户豪强的手段了。
    取消了官盐,只能是喂饱了地方豪强,让小民生活更加艰难,而朝廷则丧失了一项极为好用的中央集权武器。
    而盐州与夏州紧挨着,从盐州的州城五原到夏州的州城,仅仅只有三百多里。
    如此近的位置,定难军肯定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
    还在唐末的时候,定难军李家就有人担任过盐州防御使等官,虽然在中原朝廷的忌惮下,他们一直没彻底拿下盐州,但也渗透差不多了。
    是以张昭大军到达距离盐州两百多里的安乐川时(灵武县山水河),立刻就有党项骑兵发现了他们。
    不过有心算无心,张昭征召了大量会州的义从骁骑,他们同样熟悉这里,在人数和战马的优势下,凡是前来窥视大军的党项游骑,基本都被擒杀。
    而琼热多金也带着张昭的三百拔悉密亲卫骁骑,与两个张希崇派来的灵武军牙将一起,前去盐州将防御使给骗出来。
    。。。。
    夏州,朔方城,要说这西北的名城,谁的境遇最惨,朔方城说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此城由三合土混合米浆筑城,历史上的建立者,就是匈奴左贤王后裔赫连勃勃,此城最初的名字也更为响亮,它叫统万城!
    后世共和国时期,西北诸城虽然都已经没落,但至少也有是个县城,唯有夏州,成为了一个叫做白城子的小村。
    最大的原因,就是淳化五年(994)北宋军队攻破夏州城之后,宋太宗畏惧统万城刀插不进,矢石不能伤的坚固,下召摧毁夏州城,尽数迁走居民。
    这一毁,直到西夏灭国,都再也没能修复。
    就在张昭大军已经到达盐州以西安乐川的时候,夏州的定难军署衙内,还在为庆州的事情举棋不定。
    倒不是在为了打不打庆州而讨论,而是在讨论是否继续增兵。
    早在三月前,庆州发生骚乱,定难军的专使被杀之后,李彝殷当即就下令出兵三千,配合庆州北部党项三千人,一共六千顺着马连水直奔庆州城。
    本来按照李彝殷的设想,他六千人一到庆州,李元在就要出城低头认错了。
    就李元在手底下那总共三万多牧民,顶天能抽出四千多人的骑兵。
    注意,这些骑兵可不是甲胄齐全的骑兵,而是只能称为武装牧民的骑士而已。
    他们万万不是夏州这几千穿着牛皮甲和少量铁甲骑兵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三千庆州北部骑兵帮衬。
    不过,事情很快就出乎了李彝殷的预料,李元在竟然召集部众,死守庆州城,把原本只准备去惩戒一番的定难军骑兵惹得发了性,可强攻月余,竟然打不进去,只能派人到夏州请求援兵。
    此时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是个大胖子,更应该说,是个极为灵活,战斗力很强的大胖子。
    虽然体重过大,不利于马上驰骋,但步槊之法,练习的极为精通。
    定难军也正是在他手里,发生了质的变化,从一个只想守住夏、绥、银、宥四州的党项部落,变成了一个关注中原的正式军阀。
    在李彝殷手中时,定难军凡中原有人反叛,都会插一杠子捞好处。
    历史上北宋建立后,李彝殷本来与北汉结成了同盟,但一看宋朝有一统天下的态势,立刻就翻脸不认人,开始帮助赵匡胤攻打北汉,极为恭顺,死后宋太祖还为他废朝三日,追封夏王。
    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也从庆州的事情中,嗅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就在身旁的从弟李彝玉还在嚷嚷着,要亲自带兵去庆州砍了李元在狗头的时候,李彝殷轻轻摇了摇头。
    “此次是细封氏亲自带兵出征的,某也没想杀了那李元在,只是要他给个交代,赔偿些牛羊,他怎地如此反应?
    就在庆州那点兵马,是怎么坚守庆州月余的?难道是细封氏贪图庆州城中财货,逼得李元在不得不拼命?”
    李彝殷旁边的儿子李光睿摇了摇头,细封氏的少族长是他自小的伙伴,李光睿还是对他有些了解的。
    “应该不会,细封细礼胆大心思,他就算贪图庆州的财货,应该也会做得巧妙些,更何况他没那个胆子忤逆大人。
    从他的回报来看,是根本就没见着过李元在。
    儿怀疑,是不是庆州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那李元在次子李延礼跟着河西的那位韩王去过关中,会不会跟这么有关?”
    此话一出,李彝殷,李彝玉,李彝敏,拓跋崇德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准了。
    此次的冲突,是因为李元在转卖千斤河西精铁给他们导致的,但从头到尾,细细想来,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千斤精铁,不管是在哪,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那李元在只不过有个儿子带了一两千人给归义军打过下手,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的河西精铁,还这么快就败露。
    李彝殷烦躁的站起身来,他来回走了几步。
    “可就算跟河西张韩王有关,但为何要这么做?
    他与我等,俱是边荒之地的节帅,我定难军是党项人出身,他张家也不过是嗢末人而已,都是听调不听宣,为何要来算计我?”
    李彝殷的思路,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在很多人眼中,张昭身上的嗢末或者叫做陷于吐蕃的奴儿气息还很重。
    归义军与定难军非常相似,都是西北之地半独立的军镇。
    按照时人的看法,归义军与定难军应该是守望相助,互相保证彼此半独立地位的盟友才是啊!
    “会不会是朝廷有了密令?”李彝玉想了一下说道。
    “不会!”李光睿脑袋飞快的摆动着。
    “成德军的安重荣刚刚起兵反叛,天子已经带着禁军进驻邺城防备,就算是又要移我李家的镇,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而且..。”李光睿说着都笑了起来,“要是让河西张家与我移镇,那岂不是求之不得?
    这凉、兰、河、渭、秦等州富庶不说,还是我们的祖宗故地,定难军和归义军互换,那韩王恐怕要第一个跳起来闹事吧。”
    李彝殷听完,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我儿说的没错,真要我们与归义军移镇,就怕是那韩王不干。
    咱也不在这猜了,我儿回去准备一下,十一月就是韩王生辰,你去凉州一行,看看那韩王是何用意?
    至于庆州,先让细封细礼再围上一个月,待城中粮尽,某亲提大军把那李元在抓回夏州剖腹腕心。”
    众人笑完,正待散去,门外突然传来了哭嚎之声。
    李彝殷六弟李彝俊灰头土脸,衣服上还粘着干涸的紫色血迹,撞将了进来。
    “六郎不是在盐州白盐池督盐吗?谁让你跑回来的?发生什么事了?”李彝殷顿时大惊。
    这白盐池和花马池,是定难军最重要的两个盐场,每年靠着战马和盐,定难军换回了大量的物资。
    白盐池的上等精白盐更是给中原天子的贡品,有不得半天闪失。
    “兄长,前日突然从灵州来了一伙人,说是灵州张太尉要到盐州,招防御使出城迎接,咱也跟着去了。
    谁想出城不过十余里,那伙人突然发难,他们埋伏了三百甲骑,直接杀了张防御使夺城去也。
    某不是跑得快,早就被斩于盐州城外了。”
    李彝俊奔过来抱着李彝殷的大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不好!大人,灵州的养马地都在咱手里,灵武军根本拿不出来三百甲骑。
    况且灵武军中甲骑将都与咱有联系,张希崇真要到盐州来,咱们肯定会提前知道,他也绝不敢动用这样的手段。”
    李光睿悚然一惊,惊讶中带着愤怒看向了李彝殷。
    “你可看清,确实是甲骑了吗?”李彝殷铁青着脸问道。
    “确实是甲骑,黑色皮甲外套了怪模怪样的锁子甲,手里拿着马槊,腰间横刀也是上品。
    几个冲杀,就把张防御使身边的牙兵杀散了,马儿也是高头大马,很像是河西那种折耳马。”李彝俊想了一下回到道。
    “这一定是河西的归义军来了,原来这贼子是要打我定难军的注意!”拓跋崇德一下就跳了起来。
    李彝殷也是怒火万丈,“这嗢末贼子好大胆!赶紧下去召集部落,盐州,万万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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