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高颢拿起帐册,掀页过目。
    盏灯如豆,屋外的寒风大作,一阵阵地呼啸从未间断过。
    (7鲜币)第五章4
    对帐至夜半,他已有倦意,起身吹熄灯火,乍然瞥见窗外有一道人影掠过。
    谁?
    高颢悄然开门溜出,满腹狐疑,院中有安排打手,怎会毫无所觉有人闯入?
    尾随人影奔入转角绕进後院,片刻,紧贴著一道冰冷的墙面,探头偷觑著不远处的一道房门开启,人影立即闪入房内。咦……都这麽晚了,是谁找上上官修?
    忽地,有人轻扯他的衣袖。高颢回头一瞧,是李朝央。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你……也来了?」
    「嘘。」李朝央附耳悄声道:「我和商铺里的人睡在另一边的通铺,半夜里,察觉到武夫起身离开房间,便悄然尾随。」结果爷比他还要早一步跟踪咧。
    「哦,我要上房去偷瞧。」
    「那我绕到屋後去偷听。」
    主仆俩鬼鬼祟祟,形同昔日混在街头的贼厮一般,摸黑进行──
    高颢提气翻墙越脊,压低著身子,无声无息地接近目标,以防让人听音辨觉屋顶上的有心人。
    李朝央窜至房後,整个人贴在墙面,拉长了耳朵。
    房内──
    「你别太过分,放手!」
    「你究竟要我等多久?」
    「可恶,主子都来了,你你……未免太明目张胆。」
    蓦地,不知是什麽东西掉落地面,摔破了?里面的人不会打起来了吧?
    李朝央转念一想,不对……说话的是上官修,人不会武功哪,怎麽打架?
    他继续偷听。
    屋顶上,高颢神不知、鬼不觉地揭开片瓦,露出几寸缝隙,足以偷窥房内动静──
    两道人影纠缠,一个挣扎,另一个的动作强悍,隐约可见将人给压上桌了。
    「啊……」一声低叫,由上官修口中发出。
    这两人在做什麽……蓦然──高颢吃了一惊,意识到屋内的人是在亲热,武夫的动作颇粗鲁。
    「噢!」硬物抵入体内,上官修一拳捶上他胸膛。「你太过分──」
    武夫托起他的身子带上床,两人衣衫并未褪尽,纠缠得昏天暗地,浑然无觉一番亲热都教人给听了去,也瞧了好一会儿。
    高颢埋伏於屋顶上头,将片瓦挪回原处,不消多时,便回到掌柜房内,见李朝央一脸尴尬地笑笑。
    「呃,爷……」这教他怎说呢,爷可从未见过男人跟男人也可以……「哎呀,咱们未免太多心,大半夜去跟踪欲求不满的武夫……」
    高颢一言不发,抖了抖衣袍下o。
    李朝央清了清喉咙,说:「这……时辰不早了,我回房睡去,爷别想太多。上官修和武夫有断袖之癖,那是他们私人的事儿,不影响正事就好。」
    「我没多想,你回房吧。」
    「呃……那就好。」李朝央走了。
    高颢回到炕上一躺,双臂枕在後脑,怔然良久──
    别人亲热的场面不是没见过,上窑馆、酒楼寻欢作乐更是常有的事,为什麽单单对今夜所发生感兴趣了?
    窥视别人的秘密又不是一次两次,他却按捺不住内心隐隐的悸动──是什麽?
    人一翻身,想不出理由,高颢渐渐睡得熟了。
    翌日,他对众人依然谈笑风生,两位当事者毫无所觉,而李朝央倒是显得分外尴尬,当夜揪了马超和张大同一起上窑馆,找女人消消火。
    高颢没那f工夫陪他们一道,一门心思都放在骨董的转运分配。
    上官修在一旁听候指示,高颢刻意忽略他脖颈上的一抹红。
    「各分处的人都来齐了吗?」
    「都到齐了,就在厅堂上候著。」
    「嗯,咱们走。」
    话落,他起身前往,上官修随後一道跟著。
    半晌,高颢将一本册簿交给他去处理,平均配给转运至各分处销赃,至於每个月结算所得,自有人会将帐册传送至京城。
    此举可掌握各地需求量的多寡,以及分处私盗冢墓的成果数量。若遇困难,便派人请示幕後主子──高颢,藉由身分特殊之便,盗取军器监的炸药来使。
    那远在天边的主簿大人哪天若发现军器失窃,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更不可能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将失职之罪摊到阳光底下,还不是得乖乖地拿笔窜改数目,保住自个儿在朝的地位。
    注:翻高头的上手把子──窜房越脊的飞贼。铁算盘──假扮乞丐的贼。
    (10鲜币)第六章1
    高颢一行人回到京城,满城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只为一尊散财爷再度风靡烟花之地,俯拾皆是黄金银两,同行的花魁争奇斗艳,只盼引得俊郎来──
    而人呢?
    包下一间食肆,换换口味;酒池肉林太伤胃,惹草沾花也伤身,他得爱惜羽毛才有本钱继续风流,享受人生。
    阴雨连绵,一道颀长寂静的身影离开了孟王府,手中的伞遮掩了他泰半的面容,穿著与平日不同,一袭靓蓝色的长袍突显了他斯文的气质,彷佛刻意教人难以辨认身分。
    独自走上街头,穿越人群,面无表情地搜寻一名潜逃在外的小奴才──小狗子。
    轻敛下眼,耳闻一辆驱近的马车疾驶而来,算准了那接近的距离,当马车轮辗过路面的刹那,激起的水花飞溅,一柄纸伞也在瞬间挡下水渍。
    衣衫滴水不沾,落下的细雨却轻薄了脸庞,甚感冰凉。
    顷刻间,他收了伞,旋身步入小胡同内。
    澡子堂的牌匾高挂在门楣,他甫跨入,一名阉人迎上前来,骤然挡在身前。
    「这位爷,咱们这儿严禁外人入内。」小顺子可眼尖了,一看即知来人不是阉人。
    「让开,我要找人。」
    「爷要找哪位?」
    黎生没再搭理他。视线捕捉到蹲在公共浴池旁的一抹身影,嘴角淡淡一哂,小狗子果真躲来澡子堂。
    一抬眸,小狗子登时吓了好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瞠得又大又圆,连连口吃:「完了……完了……」
    赫然,他拔尖嗓门一喊:「小顺子,那个男人是土匪,要抢劫──」
    「喝!真的是土匪?」小顺子连连倒退,也瞠目结舌。
    小狗子手指著门口的男人,严厉地控诉:「昨儿就是他抢我的家当!」
    「啊!」小顺子连忙拿起搁在柜台旁的铁盆充当防卫武器,下一瞬拉拔嗓门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抢劫──」
    此言一出,澡子堂内的好几道门纷纷打开,陆续奔出一群下身仅著亵裤或以布遮掩的阉人,其中一人问:「劫匪在哪儿?」
    「大门口的这一个!」小顺子顶著铁盆当头盔,说完拔腿就跑──
    登时,一群人手里的铁盆、皂团、刷子、水瓢、水桶等等纷纷掷往门口,黎生一翻白眼,手持纸伞,三两下就打掉飞来眼前的杂七杂八。
    有点恼,下一瞬,伞尖一挑,眼明手快地接住飞来的一条亵裤。他随即扔回,搜寻的视线一瞥,小狗子藉由混乱之际开溜。
    眉一拧,黎生骤然提气跃起,倏地一道身影扑飞上来,紧搂著他的腿不放。
    「你不能走!」小顺子很有义气的舍身救人,顶上的铁盆落在一旁「匡啷、匡啷」地响。
    黎生愕然了下,随即低头喝道:「你放开。」
    「不放、不放,你不能再打小狗子!」
    「放手!」
    「不放、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
    此时,众人见状,其中一人高声一呼:「快拿扫把将抢匪打出去──」
    一窝蜂的,大伙儿四下找来扫把、木棍奔上前就打,黎生俐落的身形左闪、右躲,同时探手一抓,拎起缠黏在身的家伙一道闪避,棍棒无眼,以免被打个正著。
    小顺子的眼儿都花了,赫然惊觉土匪好大的力气,只要碰过的扫帚、木棍统统断成两截。
    须臾,大伙儿均两手空空,澡子堂满地狼藉,他们顿时心生害怕地连连退却──
    黎生霎时把人扔得远了,无心和这群人继续胡搅蛮缠,惹得一把火隐隐窜上心头。
    旋身离去时,他连句话也没留,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瞳探查四周,待步出小胡同外,斯文俊秀的脸庞隐约可见眉宇间浮现一道煞气。
    宛如无头苍蝇,小狗子急忙奔逃,沿路尽往人群里头钻,又撞又跌地,人群之中,时而传出一阵叫骂声,以及连连恶咒:「死小子,你娘的……赶著去投胎啊!」
    小狗子充耳不闻那些难听的字眼,也无暇理会身後有多少人因他的鲁莽冲撞而跳脚。兀自奔逃,急忙的身影窜在市集、街坊上,他气喘吁吁,这会儿索性躲入一间食肆内──
    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交错明显的恐惧,他嗫嚅著唇,佯装镇定的挑选目标──
    迅速地瞄了瞄四周宾客,须臾,他硬著头皮上前询问几名陌生人,「这几位爷……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坐一起?」
    此话一出,引来周围的几桌客人一致回头,大伙的目光并非落在少年身上,而是被问之人──主子。
    高颢不禁诧异,怎不是美人儿来缠?
    小狗子哭丧著脸,忐忑难安,怕极了受到拒绝。
    坐在一旁的陈总管纳闷地问:「小少年,你饿了是不?」
    他猛点头,「我饿了好几天。」
    难怪……这少年一脸憔悴。陈总管打量他之後,转头请示:「爷的意思?」是要施舍几锭银子打发,还是赏他一顿饭吃?
    「坐下吧。」嘴角轻勾,高颢拉开了椅凳,显得平易近人。
    「谢谢大爷们。」小狗子一屁股坐下,暂时松了一口气。
    陈总管立刻招来伙计送上一副碗筷,递给小少年,「你多吃些,甭客气。」
    「谢谢大爷。」小狗子低垂著脑袋,压根没心情用膳。他只不过是利用陌生人当挡箭牌,或许能避开黎护卫的追捕。
    缓缓地挪动身子挨近爷,思忖只要黎生一发现,他就大喊抢劫!
    各怀心思,高颢一派慵懒的小酌,不禁暗忖:小少年一副紧张兮兮,一双眼神游移不定,时而瞧向大门口……该不会是闯了祸、得罪了谁?
    陈总管和主子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主仆俩均察觉这名少年不太对劲,或许干了偷鸡摸狗之事,遭人追。
    索性静观其变,等著瞧究竟是谁会找上门来。
    (9鲜币)第六章2
    食肆外──
    黎生只消往人群骚动的方向找,几经询问路人,无须耗费多久的时间便寻到小狗子的下落。
    他跨入食肆,淡扫堂内仅有五桌食客,清一色皆为男性,隐约透出一丝不寻常……顿时目光一凛──定在小狗子身上。
    黎生不动声色地接近,毫不理会迎面而来的几道目光打量上身。
    啧啧……这会儿来了一位美人,高颢的嘴角微微一勾,依审美的眼光来瞧──对方生得可真俊,可惜……表情太冷。
    年轻人挺斯文,和风流兼下流的主子完全是两个样啊。陈总管暗自欣赏一派正正经经的年轻人,至於主子……他就当是跟错人了,没得选择。
    忽地,黎生探手一抓,霍然伸来的大掌一瞬扣住了手腕,阻止他动小狗子一根寒毛,摆明多管f事。黎生冷冷地下令:「放手,这孩子是我的。」
    「是吗?」高颢笑说:「你不像这少年的爹。」
    「放手便是。」他懒得同对方罗唆。
    挑了挑眉,高颢心存挑衅:「如果……我不放呢?」
    又一个死缠不放!霍然,黎生提伞猛地击向桌面,「啪!」纸伞登时碎裂,彷佛开花似的木屑横飞,七零八落的散得一桌子都是。
    「啧,好好的一顿饭甭吃了。」
    磅!
    登时,四周桌子顷刻间震断了支撑,汤碗、杯勺、酒壶等等兵兵乓乓落得一地狼藉。
    几名汉子气势汹汹,迅速上前包围,为首的汉子问道:「爷,是否要属下将人给撵出去?」
    「呵,来者是客哪。」他神情慵懒,当这是自个儿的地盘,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小狗子早就吓傻了,紧闭著眼,两排牙齿猛打颤,浑身冷汗直流。
    黎生面无惧色,心下猜测这间食肆被人给包下,一屋子食客都是自己人。
    「请你高抬贵手,把人放了给我。」
    「小少年既然独自上门来,当然也可以自行离去。」说罢,高颢示意属下将人送出门外。
    黎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小狗子倏地被人给拎走,「混帐!」他一吼,猛地挣出箝制,转身欲追之际,骤然腰腹一紧,他不禁愕然。
    一转头,微张著嘴面对一脸讪笑的男人。
    高颢勾著他,轻笑:「呵……你自动送上门来,急著走干什麽呢?」
    脸色一变,一古脑的火气上扬,黎生扣住桌缘,瞬间举起,刹那──
    陈总管翻掌一劈,桌子登时脱手飞往墙面,「磅──」的一声巨响过後,地面的残骸裂成两半。
    一群汉子双手环胸,彷佛在看戏似地,一个个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
    黎生咬了咬牙,眼观局势输在对方人多势众,心中的一把火不断窜烧。
    高颢老实不客气地摸了他结实的腰一把,「啧啧……挺细的。」眼一瞄,这会儿大剌剌地盯著美人隐隐起伏的胸膛,啧啧……美人的脾气不太好,三两下就挑起怒火乱烧。他兀自品头论足,倒是不介意美人有多火爆。
    黎生怔忡了下,搂上身的男人毛手毛脚,一双精锐的眼神闪烁,既深沉又充满算计……他微微吃惊──此人好生眼熟。
    捕捉美人一瞬间困惑的表情,高颢笑问:「你瞧我生得俊,莫非……」他故意顿了顿,「被我迷惑了是吗?」
    口吻轻佻,自以为是……眉一拧,眼底泄漏了一丝睥睨的意味。黎生劲力十足地一脚踹开身旁的椅凳,同时也震开了男人的手,旋即很不赏脸的转身离去。
    「呵,美人儿走了。」一双深邃的眼渐渐眯起,高颢饶富兴味地勾唇一哂。「有意思……」他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袍,随即吩咐属下赔偿食肆老板的损失。
    陈总管眼尖地瞥见主子负於身後的双手,指缝间露出一小截红绳,究竟是……
    他上前小声地问:「爷,您从别人的身上摸来了什麽?」
    「呵……还用得著问吗?当然是摸来对方的底细。」
    「什麽底细?」
    「陈总管,您老是不是记性差了,我这人专干偷鸡摸狗的事,什麽都偷,至今还没晖等甩耄你以为我能安分多久?」
    陈总管的脸色一僵,顿时想起了主子曾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
    这句话用在主子身上得改改──人不下流就白活了。
    高府。
    陈总管请示:「爷,您托人运回的大箱,何时给孟王爷送去?」
    「过阵子再送。」他暗忖孟焰迟早会看穿这些骨董的来历,若知情也被他利用来下一步险棋,不知会不会气死?
    「咱们旗下运货的人都出城了吗?」
    「都走了。」陈总管赫然想起,「上一回,爷在食肆请手底下的人吃饭,然後偷……不,是拿了人家的东西,究竟是?」
    「呵。陈总管,你越来越爱探人隐私,莫非是骨子里的馋虫也咬著你皮痒了?」
    听爷说这什麽话……陈总管瞠目结舌。
    爷带的这帮人当中,就属他越来越安分,也越来越像个窝囊的光棍老头儿,尤其是爷不在府邸的这段日子,贵客一再临门,他都得鞠躬哈腰的看人脸色。
    找回了舌头,陈总管一本正经的告诫:「爷别得寸进尺,徒惹是非。人家掉了东西,迟早会怀疑是爷顺手摸走。那位斯文的年轻人也会两手,看似不好惹。」
    「嗯……」他弹弹耳根子,实在不得清静。「陈总管,若没别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是。」
    抬眸瞄了一眼陈总管消失於门口,高颢思忖,这光棍汉子怎越来越罗嗦,若是和喜娘凑成对儿……呵呵。他一瞬跳起,整了整衣袍,转去僻静的别苑找奶奶商量。
    (6鲜币)第六章3
    破庙内,小狗子状似狗爬地躲往神坛桌下,黎生面无表情的盯著,步步逼近,不禁摇了摇头,「别躲了,徒劳无功。」
    「不……我不回去,求求你别抓我回去……」
    满脸惊骇,小狗子浑身不断哆嗦,两排牙齿猛打颤,频频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黎生弯下身子,探手揪住小狗子的脚踝,猛地一把拖出神坛桌下。
    「啊||别抓我……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小狗子的双脚不断地踢,整个人趴在地上欲爬回桌子底下。
    「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他脸上涕泪纵横,又哭又叫地连连求饶。
    黎生置若罔闻,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直接将人拖出庙外。
    两人置身在滂沱大雨中,小狗子一路跌跌撞撞地挣不开箝制,怕极了被逮回去无疑是死路一条。
    「别、抓、我、回、去||」他凄厉的叫喊仅维持一、两秒,霍然後脑一痛,失去知觉的刹那,整个人被黎生扛上肩头。
    依然面无表情,眉宇间不耐地拧紧,略显一丝恼。
    为了逮小狗子,他在外招惹出麻烦──随身物遗失,脑海倏地浮现那一脸讪笑的男人,十之八九是被他所偷!
    黎生抽空前往食肆内打听日前包下食肆的客人身分,听伙计口沫横飞地说了人是一尊散财爷,性喜流连花丛等等……包括身家、经营骨董买卖还有府上在哪儿统统都给搬了出来。
    闻言,他才恍然明白儿少时伴读的小公子竟变成花名在外的浪荡子。
    巧的是,此人与主子有生意上的往来,背地里关节互通,而他在主子的指示下,负责宫里的往来运送。
    若无随身物,这差事都甭做了。
    事关紧要,偏偏在这节骨眼发生。这下子糟……暗自懊恼,主子最近为了贴身奴才失踪一事而心焦暴躁,脾气说来就来,府中人人自危。若是再让主子知情他遗失极为重要的随身物,他受罚不打紧,怕是被有心人给拿去利用……
    他循著夥计指示的路径而走,约莫半个时辰後,来到一座堂皇的府邸。不禁讶然,巨石门楣上的刻字磅@显眼,彷佛炫耀似的。
    他求见於人,只消片刻,再度意外身为总管之职便是日前劈翻桌子的那一位。
    碍於身分,黎生恭敬有礼:「劳你入内通报,在下黎生,求见高爷。」
    陈总管也面不改色,口头上应诺:「黎公子,请稍後一会儿。」
    对方果真寻上门了!
    陈总管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入留心阁,房门未掩,爷睡得真安稳,罗汉床上堆了数本帐册,可有得瞧了。
    「咳!」陈总管清清喉咙,提高音量喊:「爷──有人求见。」
    高颢眯起一眼,神情慵懒地问:「谁?」
    「黎生。」
    闻言,全副精神都来了。
    「美人今日的脸色好看否?」
    陈总管的脸色渐渐铁青,爷还有心情问这个。「我瞧了,但没瞧出来。」
    「哦……」他仍躺在罗汉床,摆了摆手,「去将人带过来。」
    陈总管讶然,「不是带往留听阁?」
    「当然不是。」
    为什麽?陈总管疑惑:「爷怎破例要让外人进入您房里?」
    高颢略皱眉,「你怎麽又罗嗦,没瞧见我躺在这儿?」
    陈总管顿时无言。须臾,语气平板地说:「我这就去领人进来。」
    他心下确定爷反常了,究竟和那位黎公子是什麽关系?
    (10鲜币)第六章4
    彷佛闯入龙潭虎穴,黎生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隐约察觉这一座府院内不似一般。
    一路走来,越觉不对劲儿,几经回廊转折,大苑、小苑、垂花拱门……林林总总加起来,待客厅之处也未免太远了些。
    外传一尊散财爷府中歌伎女眷众多,而他仅是瞧见一两名丫鬟走动,和十来名头戴斗笠的长工修整花草,不禁怀疑传言是否与事实不符。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苑,建筑屋宇恰似一座书房,檐廊之下的木匾题著「留心阁」三大字,也颇怪异。
    他留心谨慎地停下步履,观察四周一会儿,霎时忆起高爷儿少时所居的小苑内,格局和此地相差无几。
    「呃,怎不走了。」陈总管出言提醒:「爷就在房内候著。」
    瞧一扇门扉大敞,他攥紧拳头,拾阶而上,进入房内。
    高颢只手托腮,斜睨来人,先下声招呼:「又见面了,找我有事吗?」
    黎生面无表情,身为随从多年,早已练就当个无声的影子,除非必要才开口:「我遗失了一件随身物,敢问高爷可知其下落?」
    「你遗失随身物,怎上门找我要了?」
    「因数日前,你我近身接触过。」
    「哦──」他佯装糊涂,「我想起来了,是腰带吗?」
    「不是。」
    「那就对了。」他辩白:「当时我是有搂著你,不过,可没解开拿走。」
    怒气登时窜烧至胸口──他面对的是一尊躺在床上装傻的无赖!
    「请高爷高抬贵手,勿再捉弄在下,将令牌归回原主,在下感激不尽。」黎生拱手一揖,一板一眼地,唯有一双眼神似要将人给烧个大窟窿。
    如果能动手,他会立刻上床拆了这无赖的骨头!
    「呵,黎生,你八成想揍我吧。」高颢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那胸膛给气得隐隐起伏。
    「在下岂敢妄、想。」他刻意强调最後两字,「论身分,在下须敬高爷一著。」
    嗟!装什麽生疏。儿少时,他被黎生给摔过哩。经过多年,啧啧……黎生越显斯文俊秀,若不认识,他恐会将他错看为一介文诌诌的才子学儒。
    高颢一派慵懒地下了床,彷佛谈论天气一般,「黎生,你当年不应该走,就不会有今日了。」
    「高爷是什麽意思?」他愕然。
    他踱至他身前,只消低头就对上了冰山美人的眉眼,越凑越近,鼻子差点就碰著一块儿之际,愤恨地吐露一句:「我不学好,都是你害的!」
    「什麽!」嗓子眼一吊,黎生瞠目。
    他则继续说:「这叫做十年风水轮流转──换你倒楣了!」
    很赏脸地,他对他笑得灿烂……渐渐地,挑眉勾起嘴角,显得很不怀好意……
    凉意袭胸,黎生低头一探,大掌贴在胸口,登时──他惊愕得无以复加。
    「心跳得挺快……」的话尚未出口,高颢倏地收回手,差点就被黎生给打著。他可没忘记依黎生的蛮力若使出,手掌恐怕得废了。
    不曾被人这般轻薄过,黎生双目圆瞠,心想莫非高爷和主子是一个样……
    高颢稍退数步,双手负於身後,挑眉欣赏他变成一尊蜡像,「会冷吗?」
    黎生终於回神,咬牙!切齿!
    这会儿,怒火窜烧至头顶,抬手扣回衣襟,指节颤抖,泄漏了正隐忍著一股冲动上前揍那下流的家伙。
    「不说话了?」
    他忍著。
    「生气了?」
    他继续忍、忍。
    高颢勾唇一哂,「若没事,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如何?」
    「我、不、是、来、这、里、陪、你、吃、饭!」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已忍到忍无可忍!
    「哦。」高颢适时地打住。「瞧我贵人多忘事,现在才想起你是来寻遗失物。」
    他只差没用吼地:「请高爷归还!」
    「如果我不肯呢?」高颢坏心眼地算计。
    「高爷究竟要什麽?」黎生浑身竖起警觉,此人摆明有企图。
    「我要的很简单……」他又上前几步,低笑著在他耳边说:「留下来陪我就好。」
    「什麽意思?」一下子音量又提高,高爷岂会不知他为谁效命,怎有空!
    他挑眉,贼兮兮地觊觎眼前的这副身子,明说了:「我的床空著呢,黎生。」
    ──呆了。
    回廊转角之下,陈总管等人一字排开,对著匆匆离去的客人肃然起敬──
    「他走了。」李朝央说。
    「连招呼都没打。」张大同接著发话。
    「嘿嘿……他也不肯留下来吃饭呢。」马超一脸讪笑。「这下子可省了厨娘多准备一人份。」
    陈总管一翻白眼,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他们都强,离去的人满脸肃杀之气,回转之後,八成也食不下咽。
    不一会儿,高颢跨出房外,如沐春风,一派风流潇洒地迎面走来。
    「你们吃饱太f,敢偷听?」
    陈总管禀告:「没人敢偷听,是声音从您房里飘了出来。」
    「是嘛?」那就得怪黎生叫得大小声。他记得,自己可是对黎生说了悄悄话,呵!
    「爷,东西究竟还人家了没有?」
    他双手环胸,答非所问:「以後,美人若自动上门,可不许你们拦著。」
    陈总管一惊,「要让他直闯?」
    高颢一脸得意,甚有把握,「他没那f工夫到处乱闯。」人若来,就得上他的床了!
    他点名:「李朝央。」
    「是,爷有何吩咐?」
    「往後送咱们的货源到王府,记得跟黎生拿一份有待运往宫中的详细单据。」
    「唷,爷要查帐?」莫非怀疑王爷贪污?
    「不是。」
    「那麽是……」
    「先别问,届时,我会交代你办事。」
    「哦。」他懂了,爷在耍花招,这回要坑黎生那个倒楣鬼──啧啧,他祖上八成没积德,该惨了!
    高颢转身回房,继续去补眠。
    (7鲜币)第七章1
    果不其然,十天半个月後,黎生不得不上门来找──下流胚子备了一桌子酒菜,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老奸巨猾!
    「叩!」门上锁。高颢回头觑他一眼,冰山美人一身倔傲地站著不动,没发脾气了。
    「怎不坐?」
    「少废话!你想干什麽就快点,然後把东西还给我。」他双拳抡得格格作响。
    「啧,瞧你说得这般委屈,把我们俩的关系当作交易似的。」他上前推动他,脚下挪来了一张椅凳伺候人上坐,贴心地斟了一杯酒,嘴上说:「放轻松,我这人懂得怜香惜玉。」
    「喀嚓!」
    黎生一把捏碎酒杯,浓郁的酒香飘得一屋子都是,混杂著腾腾怒气,尚未爆炸而已。
    偏头斜睨著他的脸色很臭,高颢从未见过这麽拿翘的。
    气氛僵凝了好半晌,黎生丝毫未动,高颢也没见过这麽不懂得讨人欢心的。
    「怎麽,在王爷府上受了气?」他关怀他的生活。
    黎生忍住一股掀桌的冲动,握紧的拳头泛白,一瞬重捶身旁的一张椅凳,镶嵌的大理石面龟裂。
    高颢勾起他的下颚,轻声哄:「别气了。」
    他拨开他的贼手,别过的脸庞皱眉头,懊恼不已,「你究竟想怎样?」存心捉弄,趁火打劫,没见过这麽无耻的!
    高颢勾来一张椅子坐定,只手托腮地抄起一壶酒来喝。
    「你信吗,我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像谈论天气似的,他一点儿也不害臊,将心事说予他听。
    「我对其他人都没感觉,偏就看上了你。」
    他瞠目,这麽不幸……
    高颢伸手轻刮著他的脸颊,「挺嫩的……黎生,你碰过人没有?」
    他愕然──
    高爷的意思是……要当身下的那一个?
    「上床吧。」他说得直接。立起身来,顺势拉了他一把。
    黎生回眸,眼底掠过一丝慌。
    高颢直接将他推上床榻,跃跃欲试的动手脱衣,人就站在床沿盯著黎生那呆愕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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