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言景深还真是没有接触过这么古板守旧的人。
    他和夏月凉都是初次来朔城,连半个熟人都没有。
    而且他们出府之前都仔细装扮过,乍一看就是两个平民百姓家的少年男女,谁会盯着他们不放?
    再者说,夏将军自己不也说了么,这里就是座边城, 念过书的人都没有几个,抛头露面的女子多了去了,根本没人在乎那些规矩。
    魔鬼椒他老爸都没他这么操心!
    他都有些同情夏月凉了,怎的就遇上了这么个封建老古板?
    之前在书房,夏将军不是和自己聊得挺开心的么,怎的这么一小会儿又翻脸不认人了?
    根据言景深的经验,这样的人千万不能同他计较,更不能和他讲道理,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说服他们,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
    他拱了拱手:“在下一时间大意了,今后一定会多加注意。”
    夏怀珉见夏月凉一点表示都没有,皱着眉头道:“军中临时有事,慕朗今晚就不回来了。时辰不早了,先用饭吧。”
    下人们鱼贯而入,把厨娘们精心烹制的菜肴送了进来。
    言景深和夏月凉哪里还有说话的心思,各自埋头吃饭。
    夏怀珉见两人也不像是有什么瓜葛,心放下了一半。
    一顿饭就在略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
    分明是美味佳肴,三个人却都吃得没有什么滋味。
    言景深有些担心夏月凉,却又找不到借口留下,只能告辞离去。
    下人们快速收拾了碗筷,偏厅中只剩下了夏怀珉和夏月凉。
    他端起茶盏晃了晃,沉声道:“三丫头是不是觉得大伯父为人古板,管得也太宽了?”
    夏月凉心道,原来您还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她轻笑道:“您是一军主将, 自是比寻常人严肃些。”
    “治军当然要严谨, 但今日我与你说这些话,却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诫你,有些事情必须注意。”
    “侄女多谢大伯父,今后一定会小心。”
    夏怀珉点点头:“你能听得进去长辈的劝诫,这一点很好。
    但你若是以为大伯父是个古板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假若言景深不是博思王的儿子,如此优秀的年轻人,我巴不得你们能在一起。
    别说是相约出府游玩,就是现在就想定亲,我也能替你们做主。
    可事实上言景深就是博思王的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子。
    他的父亲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个好的,你若是跟了他,那就得做博思王的儿媳,咱们夏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尤其是你祖父,你让他在博思王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他一辈子要强, 老了却要受这样的屈辱,你于心何忍?”
    夏月凉真是服了。
    她这位大伯父的脑洞是不是太大了?
    他哪只眼睛看见自己要嫁给言景深了, 居然连祖父将来会受什么屈辱都想到了。
    夏怀珉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又道:“当年你二姐和二姐夫年纪还小,可大伯父觉得元彧那孩子人品好,对霜儿也是真心,什么时候阻止过他们?”
    夏月凉道:“大伯父多虑了,我从未想过要做博思王的儿媳,更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夏家蒙羞,让祖父受辱。”
    夏怀珉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依旧低沉。
    “你是没有想过,那言景深呢?你是个女孩子,但凡传出什么流言,事情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说实话,他很欣赏言景深这个年轻人。
    但正因为欣赏,他很清楚对方是个有手段的人。
    假若他真的想娶三丫头为妻,能用的办法多的很。
    一个不小心三丫头就坏了名声,他自己却什么损失都没有。
    夏月凉不假思索地说道:“不会。”
    “你是说他不想娶你,还是说他不会用手段?
    人不可貌相,谁都无法替别人做保证。”
    夏月凉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尽量解释道:“言景深虽然是博思王的嫡子,但他也是我父亲的学生。
    大伯父不信我,总该相信父亲的眼光吧?”
    见她依旧不服气,夏怀珉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父亲自小就活得随心所欲,行事从来就不考虑后果。
    年少时他不知道惹了多少祸,为此你祖父真是操碎了心。
    后来他娶亲也不告诉家里,连婚礼都是在外面办的,你祖母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小儿媳长什么模样。
    你父亲已经把自己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却还是一点教训都不吸取。
    总共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居然还是如此大意,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招,谁的儿子都敢收下当学生……”
    夏月凉看着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火气突然就窜了起来。
    不管大伯父怎么说她,她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都不会和他计较,至少不会反驳他的话。
    可他把一切都往父亲身上推,却从不反省自身的错误,这一点她绝不能忍。
    “大伯父此言差矣,父亲年少时的确算不上听话,但他行事一向都是深思熟虑,从来都不是那种不吸取教训的人!”
    夏怀珉没想到她居然敢反驳自己,而且还敢这么大声,一时间竟愣住了。
    夏月凉继续道:“要说随心所欲做事不考虑后果,大伯父若说第二,绝不敢有人说第一!
    还有,究竟是谁让祖父母操碎了心,大伯父心里就没点数么?
    若非您当初一意孤行,我父亲现在还在秀城安然度日,何必逼着自己回京当那个破官!
    至于他愿意娶哪个姑娘为妻,愿意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一口气把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说出来,夏月凉只觉得舒服极了。
    难怪言景深说她是怼人小能手,怼人的本事还真是够可以的。
    幸好大伯父年纪不算大,又常年习武身体不错,否则她都担心他被自己怼出个好歹。
    夏怀珉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或者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自小也是个刻苦用功的人。
    虽然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但这辈子也算小有成就。
    可照小侄女的说法,他简直比二弟更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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