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说话。
    小小的卫清儿被他们拉来扯去,不知摔了多少跤,她无声地哭着,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卫朗看不下去了,他跑出去,轰走那些男孩子,卫清儿坐在地上,头发是散的,脸上是花的,衣服也是破的,她不说话,卫朗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过了很久,卫清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她和卫夫人住的小屋走去。
    那天以后,卫朗再看见卫清儿,她的右脚就都是这样了。卫朗很后悔,那天他该早点出去的,他暗自发誓,以后要保护好妹妹,再不会让人欺负卫清儿。
    后来,卫太后派人来接他们,他们就改了名字,到了京城。
    萧写意想让卫朗当他的伴读,因为除了自己,他没有任何的依靠,但是太皇太后不许,她说卫朗基础太差,萧写意无从反驳,就让他去了羽林军,后来进了禁军,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副统领。负责护送顾微和凤琪回宫的侍卫长就是卫朗的下属,禁军的配置是这样的,统领一名,正四品,副统领两名,正五品,侍卫长四名,从五品。
    卫朗单膝跪下,请命道:“皇上,臣这就派人追查皇后和华贵卿的下落。”
    再过两日便是端午,皇后和华贵卿都要出席宫宴,若是一个不来,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两个都不在,那就瞒不过人了。
    萧写意点头,叮嘱卫朗行事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根据影卫传回来的消息,那班人的目的是顾微或者凤琪,但不是行刺,而是想活捉,当时在场的人,侍卫死伤惨重,随行的太监、宫女不会武功,大部分躲在车下,除了个别倒霉撞上刀口的,活下来的并不少,尤其是在狂风暴雨保护着顾微和凤琪冲出去以后,他们更是立即追了上去,而没对剩余的人赶尽杀绝。
    萧写意因此安心不少,虽然对手身份不明,实力不弱,但只要他们暂时没有伤害凤琪性命的意思,一切就好说,再说狂风暴雨的武功远非常人可及,凤琪兴许已经逃出去了也说不定。
    卫朗点头称是,皇后和贵卿同时失踪,此事不宜张扬,寻人也只能在暗中进行,操作起来束手束脚,否则萧写意就不会只找他和顾傲了。
    卫朗的主要任务是找人,对于顾傲,萧写意另有安排,“如此大规模的刺杀,绝不是一时冲动,你带人查,到底是何方牛鬼蛇神在背后搞鬼。”按照原计划,凤琪和顾微是五天前就该回宫的,推迟回来纯属临时起意,萧写意不认为对方的计划是在五天之内安排好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只是宫里几个人知道的事,他们竟然也知道。
    顾傲面色凝重,领命而去,当时的情形萧写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暂时没有顾微和凤琪落入敌手的消息,可是顾微不会武功,身体还不好,就是有人护着,恐怕也逃不远,倒是凤琪,据邯郸王世子萧艳州说,身手很是不错。
    顾傲和卫朗各自下去行事,萧写意赶紧去了慈宁宫,顾微出事的消息,他必须告诉太皇太后,要是两天之内,卫朗把人救不回来,这事就瞒不下去了。
    凤琪和顾微是在一个岔路口分开的,狂风带着顾微继续往前跑,他和暴雨拐了个弯,朝着皇宫的反方向跑去。
    分开以后,身后的追兵明显少了些,凤琪和暴雨边打边退,打得游刃有余,可是这样的话,他就更担心顾微了,虽然狂风看起来比暴雨更可靠的样子,但是带着不会武功的顾微,还真不好说。
    萧写意舍得本钱,给他们拉车的马都是难得的良驹,这会儿跑起来,简直是风驰电掣的感觉,兼之对方想捉活口,对他们没有痛下杀手,两边的距离,越拉越大,凤琪他们跑着跑着,就听不到后面追兵的声音了。
    “殿下,前面拐个弯,我们往北走。”暴雨在凤琪耳边说道,很有信心的语气。
    凤琪凝眉想了想,上京北面是凤凰山,山势不高,地形却很复杂,不熟的人进了山,一两天都绕不出来,便问暴雨,“你对山上的路熟吗?”
    暴雨得意地笑笑,朗声道:“特别熟,我从小就是在山上长大的,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呢。”他的声音清亮干脆,听着显得年龄特别小。
    凤琪不再犹豫,他拉紧缰绳,暴雨用力拍了马臀,马儿长啸一声,迈开四蹄,倏地冲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凤琪感觉身下的千里良驹都有点跑不动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凤凰山脚下。
    天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太阳早就躲到了云朵的背后,暴雨摸摸马儿的大脑袋,在它耳边嘀咕了几句,马儿就愉快地打了个响鼻,撒欢似的跑开了。
    凤琪看得怔住了,就顺口问了一句,“暴雨,你跟它说什么?”说完自己先笑起来,马儿哪能听懂人说话,他这问题就问得好笑。
    谁知暴雨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叫它回家去了,这是宫里的御马苑养出来的马,只要它跑回去,皇上就能跟着它带人来找我们了。”
    凤琪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还有这么神奇的事,他发现自己以前小看暴雨了。
    暴雨才不管凤琪在想什么,他抬眼看看天色,微微皱了皱眉,“殿下,我们赶紧上山,快要下雨了,我知道有个山洞可以避雨,不过要走大半个时辰,不走快点来不及。”
    凤琪点头,正要迈开步子,却觉得小腹一阵抽痛,忙伸手搭上暴雨的肩膀,才没有摔下去。暴雨感觉右肩一沉,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凤琪一把,“殿下,你怎么了?”凤琪苦笑着摇头,他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往,虽然肚腹还没怎么鼓起,可是体力却是大不如前,今天闹得这么厉害,果然撑不住了,孩子们能撑到这个时候才跟他抗议,他已经很欣慰了。
    凤琪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瓷瓶,倒了两枚安胎药出来服下,才觉得好了些,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楚沐羽准备好了随身携带的药丸。
    见凤琪身体不适,暴雨扶着他的手就没有松开,“殿下,我扶你吧。”跟着凤琪去行宫之前,萧写意再三交代过他,要保护好凤琪,暴雨牢牢记住了萧写意的话。
    凤琪不敢逞能,忙点头应了,反手握紧暴雨的手。
    山路崎岖,两个人挽在一起并不好走,再说暴雨轻功虽好,个子却很娇小,比凤琪矮了大半个头,他扶着凤琪,两个人都走得跌跌撞撞。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路。这时,已经有雨点淅淅沥沥洒下来,暴雨想起凤琪有孕在身,肯定经不起这样淋下去,就说他们换个地方,还问凤琪会不会游泳。
    凤琪莫名其妙,他是会游泳没错,可是这是山上,有地方让他们游吗。
    “殿下,你到底会不会?”暴雨有些急了,要是凤琪不会游泳,他知道的那个地方,可就去不了了。
    凤琪忙道:“我会。”君绿川爱好广泛,什么都喜欢教凤琪,游泳就是他逼着凤琪学会的。
    暴雨又问道:“游得好吗?”会还不行,还得精通,不然他们可能还是去不了。
    凤琪想了想,觉得萧写意和龙俊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就不怎么谦虚地说了句“好”。
    暴雨放下心来,牵起凤琪的手,带着他沿着一条几乎不能算是路的山路,急速往山上跃起,几个起落之后,两人就在半山腰了。
    暴雨指了指前面的云山雾绕,对凤琪说:“殿下,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下面有个湖,湖底有条通道,穿过去就是我说的地方。”
    凤琪听得头都大了,这又是跳湖,又是闭气的,暴雨是要考验他的功夫吗。见凤琪不说话,暴雨又道:“殿下,你放心吧,快到湖面的时候我会托你一把,绝对不会摔着你的,但是到了水里,你要记得把我捞起来,然后带我一起游过去。”暴雨说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是因为他不会游泳,十岁出山以后,就再也没能回去过。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凤琪觉得这样淋下去不是办法,兼之暴雨的轻功他是见识过的,还算有信心,就横下心来,纵身跳了下去。
    当然,凤琪并没有把全部希望放在暴雨身上,下坠的途中,他在山壁上蹬了几下,化解了不少冲力,快到水面的时候,暴雨又轻托他一下,这样一来,他落到水里,就跟平地跳到湖里差不多,完全没受到什么冲力。
    下水之后,凤琪赶紧把沉下去的暴雨拉起来,暴雨抬手指了指方向,就哆嗦着没法说话了。凤琪拉着暴雨,游向水底的暗道,这条通道并不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穿过去了。山壁的另一边,是平静的湖面,湖边还有几间小木屋,凤琪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拖着暴雨上了岸。
    一到岸上,暴雨就变得生龙活虎,两人急急躲进屋里避雨,全身都是狼狈不堪。
    看得出来,木屋已有些年头没人住,屋里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还好不漏雨,屋角甚至堆着一堆干的柴火,暴雨把火升起来,还到里屋给凤琪找了件干净衣服出来。
    暴雨是萧写意的人,跟着凤琪不过是最近个把月的事,而且他大部分时间是隐藏在黑暗中,偶尔在凤琪面前出现,都是带着面罩,一身漆黑,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凤琪总觉得,那不像是一双影卫该有的眼睛。
    萧写意的影卫,凤琪知道名字的只有风雨雷电,而亲眼见过的,就只有狂风和暴雨了,但是狂风的形象,就很符合凤琪长久以来对影卫的想象,个子中等,声音普通,唯一现出来的眼睛深沉、平静,不要说没见过他的脸,凤琪很怀疑,自己就是见过狂风,可能转个身都会不记得,因为狂风这个人,存在感特别微弱,很容易让人当他不存在。
    暴雨则不同,性子欢脱就不说了,单是清亮的嗓音和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就让人过目不忘,他当影卫,凤琪认为完全是入错了行,可暴雨对自己的职业很满意,对本职工作以外的事很抵触,让他实在无话可说。
    因为没见过暴雨的脸,即便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很稚嫩,个子看着也小,凤琪也认为他的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就是小点,也是有限。
    毕竟武功这个东西,再有天赋也是要时间来磨练的,凤琪认识的人里面,龙俊的功夫是最好的,但是他和暴雨交手,凤琪猜不出来胜负。
    所以,当暴雨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那张明显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的面容时,凤琪呆住了。
    萧写意的影卫到底是怎么训练的,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胜任,真是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这张脸居然有几分像十年前的萧写意,比萧写意的亲弟弟萧弦歌都要像,实在让人不解。
    暴雨摘了面罩就开始脱衣服,木屋里只有一套备用的衣裳,他给了凤琪,自己就只能打赤膊,当他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时,终于发现凤琪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辩解道:“殿下,屋里就只有一套衣服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是故意失礼,这是客观情况所迫,总不能他穿着衣服,让凤琪不穿吧,那不是更不像话。
    凤琪回过神,看到暴雨背上斑驳的伤痕,忙道:“暴雨,你别乱动,你背上的伤得先上药。”他们骑马逃跑的时候,对方有乱箭射来,他毫发无伤,很显然,那些箭是暴雨给他挡下的。
    “哦,好啊。”暴雨没意见,蹦蹦跳跳跑进里屋,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影卫的样子,他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我先看看啊,这些药有没有过期,还能不能用……”
    凤琪已经彻底看不懂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说没人住吧,暴雨什么东西都能翻点出来,不是人准备的总不能是鬼吧,可要说有人呢,看梁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又不想。
    暴雨翻了半天,翻出个白色的小瓷瓶来,递给凤琪,“殿下,就是这个吧,凑合着还能用。”
    “凑合什么意思,是能用还是不能用?”暴雨的语气让凤琪完全无从判断。
    暴雨抓抓脑袋,苦恼道:“这些药都是我师父制的,东西肯定是好定西,可他已经死了四年,这药过没过期,我也说不准。”
    凤琪无奈,只好打开瓶塞,拿到鼻下闻了闻,只觉一股清香之气扑面而来,他觉得没问题,就招呼暴雨到自己面前,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你说你小时候住在这里,住了多久?”
    暴雨努力回忆道:“我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后来师父去世了,他临死之前让师兄来接我,我就跟着师兄走了。”
    “你是说,你今年十四岁?”之前的猜测成为事实,凤琪有些傻眼,下手也失了轻重。
    “对呀,哎呦!”暴雨痛得倒吸了口凉气,接着说道:“后天还是我的生辰。”
    后天,五月初五,端午节。凤琪很想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是这个日子实在是太巧了。
    五月初五,毒月毒日,生男克父,生女克母。民间有说法,端午出生的孩子不吉祥,会给全家人带来灾祸,有些人这天生了孩子,甚至会自动扔掉,以求避祸。
    凤琪就知道这么一个孩子,他出生在十四年前的五月初五,他一出生就连累生母没了性命,随后就是生父全家问斩,而且是诛九族,只是那个孩子的下落,凤琪并不知道。
    凤琪缓缓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他笑着逗暴雨,“看来你今年要在山里过生日了,等回了宫,我补你一份礼物。”
    “不会啊。”暴雨说得很肯定,“我不是让马儿回宫了吗,最迟明天,师兄肯定来接我们。”
    这是暴雨第二次说到师兄了,凤琪好奇道:“你师兄是谁?”
    暴雨扭头,不解地看着凤琪,一副“你怎么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表情,然后说道:“狂风啊,狂风就是我师兄。”
    凤琪这下懂了,狂风暴雨的师父,估计就是帮皇室训练影卫的人,所以暴雨才会小小年纪就当了影卫,至于暴雨的身世,凤琪相信萧写意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他怎么敢把人留在身边。
    屋外风雨飘摇,吹打着树木声声作响,屋里燃着火堆,倒是温暖得很,凤琪和暴雨的衣服,很快就烤干了,可惜就是没有吃的,暴雨到处都翻遍了,愣是一粒米都没找出来。
    “师兄真是的,其他东西都记得,怎么就不放点吃的在屋里。”暴雨用木棍捅了捅火堆,小声嘀咕着。
    师父去世后,暴雨因为生性怕水,再也没有回来过,倒是狂风,每年师父的忌日,都会回来看看,顺便修理下木屋,堆在屋角的柴火,估计也是他拾来的。
    凤琪忍俊不禁,笑着说道:“不过一个晚上,不吃东西没关系的。”外面的雨实在太大,出去弄吃的不现实,肚子饿也只有忍着了,只不过滋味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突然,暴雨站起身,本就明亮的双眸闪闪发亮,他把手中的木棍猛地从窗口扔出去,然后整个人就跃了出去,只是一个眨眼,又跃了回来。
    只见暴雨手上多了只灰色的野兔,兴奋地对凤琪说,“殿下,我们有兔子吃了。”
    凤琪笑得乐不可支,他有些明白,萧写意为什么要把暴雨留在身边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可爱得很,与其把他丢得远远的,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开心点。
    凤琪和暴雨烤着火,吃着烤野兔,愉快地度过了他们在宫外的第一个晚上,而顾微和狂风,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同样是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此刻正是焦头烂额,顾微淋了雨发起高烧,烧得还很厉害,他们身在荒郊野外,他又没法给他请大夫。
    ☆、第0 28章 往事
    跟凤琪和暴雨分开后,狂风带着顾微往东跑了阵,太平行宫在皇宫的西面,往东跑就是回宫的路。为了摆脱身后的尾巴,狂风没有跑直线,而是跑得“之”字形,追兵果然少了许多。
    但是要出林子的时候,狂风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毫不犹豫地拐了个弯,朝南面跑去。
    其实,狂风心里很清楚,往北走是最好的逃命方向,只要进了凤凰山,凭着他对地形的熟悉,对方绝对没有找到他们的可能,届时他们就能安心地等待救援,堪称最稳妥的路线。
    然而,往凤凰山方向走有个问题,就是上山以后,路很难走,不要说顾微这种身体不太好的,就是身强体健的正常人,只要是不会武功的,在崎岖的山路上多绕几圈,也能绕掉半条命。
    所以说,狂风果断地舍弃了这条路线。他的任务是什么,是救人,是保护皇后顺利回宫,把人带到寸步难行的凤凰山,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往南跑就不同了,一路都是平坦的官道,他们可以驰马疾行,好歹要省力些,可坏处是,追杀他们的人很容易就能追上来,除非他们马不停蹄,一路跑到双流台,倒是可以彻底把人甩开。
    狂奔半日,狂风明显可以感觉到,顾微的体力跟不上了,他一路上都在不停地低咳不说,现在更是整个人都倚在了他的怀里。因为萧写意平日和顾微见面不多,狂风和顾微也就少有接触,不过在狂风少得可怜的对顾微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个很讲究仪态的人,眼下这般情形,可见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狂风有些担心,就小声问道:“殿下,你还好吗?”
    顾微没有作声,只是轻轻摇头,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像顾微这样的世家公子,虽说骑马、射箭都是学过的,但是除了春游踏青,猎场围猎,也就是在城里骑骑,根本没有长途跋涉的经历。可以这么说,今天这半天,就是顾微有生以来,在马背上待得最久的一回,要不是身后坐着狂风,他跑到半路,甚至都有一头栽下去的可能。
    西边的天空变得很黑,堆满了厚厚的乌云,偏西的日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只躲在云层背后,透出微弱的光芒。狂风看了看天,再看着顾微苍白的脸色,放弃了继续南行的打算。天快黑了,暴风雨蓄势待发,他们必须就近找个可以歇息的地方,他是无所谓,可是顾微再不休息,他见到皇上的时候,可能就不好交差了。
    狂风是影卫,常年跟在萧写意身边,鲜有出宫的机会,而他每年休息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还要给师父扫墓,在山里住两天,实在没有闲工夫到处乱逛,因此上京郊区的地形,他是真的不熟,只能勉强回想起,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西南方向走,好像有个小村庄,住着百十来人,可以借间屋子暂时遮风挡雨。
    回宫的路不敢走,害怕遇到伏击,往南走到双流台还有半天的路程,冒雨走夜路实在危险,狂风甚至没有征求顾微的意见,就拍马朝着他记忆中的小村庄奔去。
    他相信,这些地方的路,顾微比他更不熟。果然,从开始到现在,顾微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们转向不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狂风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给顾微披在肩上,但是雨势又急又猛,两个人的身上很快就都浇透了,多一件衣服,少一件衣服,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雨中跑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要不是狂风内功精湛,夜里也能视物,他们根本没法再往前走。即便是能看到,狂风也很郁闷,那个庄子哪里去了,明明他前几年还有经过那里,不可能整个消失不见了。
    更糟的是,狂风发现顾微在发烧,就是隔着两人湿得能拧出水来的几层衣服,他都能感觉到那骇人的高热。饶是狂风个性沉稳,处变不惊,此时也有些慌了。
    再这么耗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狂风策马来回奔走,试图找到那个就该在这里的庄子,他不时低下头去,轻轻唤着殿下,顾微有时会含含糊糊应上一声,有时就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狂风时来运转,来回转了两圈以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庄子,可惜庄子里已经没人住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土房都已经垮塌了,只剩下几间青石筑的屋子,还坚强地屹立着。
    狂风四下扫视一番,找了间质量看起来最好的屋子,策马飞奔过去,直接奔到门前。他刚从马上跳下来,顾微的身子就软软一倒,狂风赶紧伸手把他接住,打横抱进了屋。
    屋子里乱糟糟的,箱子倒着,柜门开着,地上七零八落,掉了好些东西,感觉主人家是突然逃难跑的,临走前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狂风顾不得细想,这家人乃至这个庄子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把顾微抱到床上,闭着眼睛把他身上的湿衣服扒了下来,再把人塞进主人家零乱的被窝。
    最重要的事做了,狂风又去翻箱倒柜,找了干净的衣服和棉被出来,再去厨房生了火,烧了锅热水,准备给顾微擦拭身体。
    顾微烧得厉害,人都有些不清醒了,可他不懂医术,身上也没有药,方圆数十里也没有人家,更不要说大夫,狂风能做的事,实在不多。
    热水烧好,狂风闭着眼睛给顾微擦了身体,清洗帕子的时候,狂风看到帕子上有血迹,吓了一跳,还以为顾微哪里受了伤,慌得不得了,也就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把被子掀开来看,随即松了口气。还好,顾微并没有受伤,那些血迹是他大腿上的,想来是从来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被磨破的,并不算严重。
    狂风醒过神来,发现身无寸缕的顾微躺在自己面前,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帮他清洗干净伤口,换了身细布衣裳,再重新盖好被子。
    忙过这些,狂风才有空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换了身主人家的衣服,居然还挺合身。他不敢睡,就盘腿坐在床头,用冷水浸了帕子,敷在顾微的额头上。
    顾微烧得浑身滚烫,新换上去的帕子不一会儿就热了,狂风换了几次开始犹豫,他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可是附近的路狂风不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大夫,然后赤脚大夫的水平够不够,也是个问题。再远点就是上京城了,虽说已经宵了禁,可以狂风的身手,进城不是问题,进宫也不是问题,但是这样一来一去,这个晚上就过去了,单独把顾微留下行吗,万一有人追来怎么办,狂风苦恼得很。
    就在狂风犹豫之际,顾微迷迷糊糊喊起了冷,狂风伸手一摸,顾微的额头烫得灼人,双手却还是冰凉,再看他身上盖着的厚实的棉被,顿时就明白了。
    顾微的身体太虚弱,本身没有热量产生,被子再厚也没用。狂风想了想,找了个火盆生起来,可惜狂风都被烤得满脸汗水了,顾微还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狂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横下心来,将顾微连人带被子拥进了自己怀里,还不忘握着他的双手,输送了点内功进去。
    这样一来,顾微终于没有抖得那么厉害,发抖的人,变成了狂风。他决定今夜一过,这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以后再也不要想起。
    虽然逃得比较狼狈,过程也很惊险,可无论凤琪还是顾微,都顺利逃脱了,这让策划这次计划的人,感到非常失望。
    “你不是说行动必定成功吗?为什么会是这样?”听了属下汇报的结果,一袭紫色锦袍的青年满脸愤色,他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英挺俊秀,就是眉眼之间戾气太重,整张面容看着有些扭曲。
    “美人儿,是你没告诉我,皇后身边还有影卫保护,否则的话……”他们的计划早就成功了,那些普通侍卫,还不够他的人虐菜的,说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穿了件黑色的袍子,气质显得比较稳重,看向紫衣青年的目光,却是充满宠溺。
    紫衣青年冷笑了声,讽刺道:“影卫哪是皇后的,皇上可没那么疼他。”除了凤琪,还能谁能让萧写意如此重视,便是帝王专用的影卫,也分了给他,他们就是没想到这点,才会功亏一篑。
    “没关系的,我们下次再找机会就是了。”黑衣男子说着伸手揽住紫衣青年的腰,把他带到自己怀中,“美人儿,你不要不开心,我会心疼的。”
    “这次真的不行了吗?”紫衣青年仰起头说话,语气闷闷不乐,就他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凤琪还没有回宫,他们要下手,不是没有机会。
    “不行,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皇帝肯定暗中加派了人手,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那样不划算的。”黑衣男子摇头,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
    紫衣青年失望地低下头,目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黑衣男子却不管这些,他单手抬起他的脸,强迫紫衣青年与自己正视,“美人儿,你要我办的事已经办了,你总该付点报酬了吧。”至于事情成没成功,那就另说了。
    紫衣青年没有反应,任凭黑衣男子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横行无忌,但是当黑衣男子猛地抱住他,想要吻他的时候,他却是用力推开对方,捂着嘴俯身干呕去了。
    呕了好半天,紫衣青年才抬起头来,厉声道:“你晚饭吃什么了,一股怪味。”说完又要作呕。
    黑衣男子莫名其妙,他做错什么了,美人这么嫌弃他,他晚饭不就吃了红烧鱼,味道很好啊。
    紫衣青年闻言浓眉深锁,他平时就不喜欢吃鱼,总觉得有股腥味,现在更是讨厌,不要说看到、闻到,就是听到、想到都不舒服。
    黑衣男子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美人儿,你是不是又有了?”
    紫衣青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没有承认,可也没否认。
    黑衣男子极度兴奋,连声道:“我们说好的,这个要是儿子,就得跟着我,你可不能再抢了去。”前面的两个孩子,儿子他还看过两回,女儿是一眼都没见过。
    紫衣青年不说话,可经不住对方一直缠着他,只好不耐烦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虽说有了孩子,可黑衣男子并没忘记先前被打断的事,拉着紫衣青年的手,就想把他带到床上去。紫衣青年拗不过他,只得从了,只是再三叮嘱道:“你动作轻点,别给我留下痕迹,我过两天还要进京呢。”他娘好几年没见过他,见了肯定嘘寒问暖,要是看出什么端倪,可就不好了。
    黑衣男子连连称是,他肯定会小心,这可是他盼了好久的宝贝儿子,他怎么也不会伤了他的。
    打从萧写意到了慈宁宫,说了顾微回宫路上遇险的事,太皇太后就坐不稳了,命人把自己扶到佛堂,诚心诚意拜起了菩萨,请他老人家保佑。
    外人都说,太皇太后要顾微进宫,是为了巩固顾家在朝上的地位,只有太皇太后自己明白,不是这样的。顾家的地位,来自朝堂,而不是后宫。
    经历了先皇和姚贵君的事,太皇太后犹如惊弓之鸟,亲手养大的儿子都靠不住,那么隔了一辈的孙子呢,还能有几分可信。
    宣宗皇帝驾崩后,先皇年幼登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可朝中大事,真正拿主意的,却是顾则。
    没办法,先皇当时虽然有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亲政,可宣宗皇帝是早就立了太子的,太子司宜还是个很优秀的人,让他的所有兄弟,都难以望其项背。
    太子珠玉在前,宣宗皇帝对庶出皇子们的要求就不太高,尤其是底下几个小的,只要长大了不惹是生非就好,要那么能干做什么,反正他们的太子哥哥会罩着他们的。
    因此先皇在当皇子的时候,学业是很普通的,他就想着,自己以后当个闲散王爷,到处游山玩水就好,没必要太过用功,做人嘛,就要及时行乐。
    就是太子司宜英年早逝,先皇也没想过自己有登上皇位的可能,在他的上面,还有七位皇兄呢,无论哪个,出身都比他好,学业也比他优秀。
    谁能想到,这七位皇子蹦q地太厉害,宣宗皇帝看不过眼,把他们一一撸了下去,于是皇冠就跟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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