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臣子,说到底也是为了居家过日子。
    只不过,除了粮食,他们想的还要更多些。
    譬如战争,譬如动乱,他们必须早一步预料到最糟糕的后果,然后做好完全的准备。
    王彦回屋被下人们伺候着换了衣服,湿溻溻的衣服被奴才们刚拿去洗,江玉影就从老太太屋回来了。
    奴才们作揖的功夫,江玉影的眼睛往那衣服上扫了一眼。
    进屋见王彦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慢步上前给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来去匆匆的,不说去幽王府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王彦声音疲惫,慵懒的往后靠着,“府里没人,不回来难道要在那等着吗。”
    “没人?王爷不在?王妃也不在?”
    王彦摇头,“王妃在,王爷不在。”
    “去哪了?”
    “带兵去北面了。”
    王彦说完,顿觉额头两侧的手微微的一顿,好一会儿随着江月盈开口才又缓缓的动了起来。
    “是要打仗了?”
    “早晚有一遭,幽王带兵去团练了,要我说好好的有什么可团练的,团给谁看。”
    王彦也是个武行之人,对打仗前这些做法深捻于心。
    “咱们在这就照顾好月盈就是了,你回去也别同老夫人说,免得月盈后面知道这事儿了再担心,我只告诉你,江河已经带兵往回走了。”
    江玉影眼睛一亮,“当真?那不是好事吗,月盈临盆能回来?”
    “不能,世子来信,江浙那边情况不大好,灾年必有饥民,饥民必定聚众闹事抢粮,他是带兵去镇压的。
    王妃那里也很是担忧世子的安慰,全家上下现在就瞒着月盈呢,你不许多嘴。”
    江玉影心中有数,自然不会多嘴,可这话听进了耳朵就是下不去,弄得她直埋怨。
    “既然不让我说,你何苦还告诉我,我就不会难受吗,那边可是咱们家的孩子,还是两个。”
    “我不告诉你,难受的就是我。
    哎…….行啦,你顶多就是听着糟心,不像我,来了还要鞍前马后的给幽王办事。”
    “你办什么事儿?”
    “没有粮食了江浙不出内乱?除了内乱倭寇会不会趁火打劫?得得得,你也出去吧,我还得想一想,待会儿写份折子递上去问问圣上的意思。
    我一个西南节度使,还管起幽州的事情来了,都赖你。”
    江玉影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顿时有股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这滋味不好受,听了八卦无人倾诉更不好受。
    干脆回屋自己睡一觉。,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把秘密咽进肚子里最好的方式。
    江月盈那头许久未见周欢了,一听说江玉影这几日身体困乏,不出偏院了,赶紧派了人给周欢等人喊了过来。
    见到了人便问:“你那许久也不派人过来,怎么,料子也不要了?”
    “要的,只是舅舅说这批货有些多,世子妃没发话要我们拿哪样,他也不好过来打扰。”
    江月盈一笑,“拿过来的自然都是你们,你这就看看。”
    这一看,给周欢看呆了。
    她一个现代人,哪里见过这么多古色古香的绸缎。
    看着下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的端出各种织品,周欢敢肯定,即便是孙佩芳来了,也会是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江月盈给她介绍道:“这是桑蚕丝的,刚做出来的时候是生丝,得煮练了才是熟丝,桑蚕丝你们能用上吗?会不会用?”
    周欢想说不会,或者说,她也不确定会不会。
    这一比才知道,难怪织造局要在江南呢,人家气候温和湿润,四季如春,能养蚕,能纺棉,有名的几大刺绣功夫也都是出自于那。
    幽州这能开绣坊、开成衣铺子那只不过是经营的二道贩子的行当。
    少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所以,周欢若有所思的点过头后,就想都没想直接问了。
    这一趟下来要多少钱。
    这江月盈就不知道了,这一趟他们走的是私船,就是没有这些货,她的祖母,母亲也会来。
    送货不过是顺带的事儿。
    但这人力江月盈心里大概有个数,船夫,力工加起来得这个数吧。
    周欢:“要上百两银子?”
    再回头看绸缎,瞬间就不香了。
    这里头还没算上来回的船费呢。
    周欢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江月盈说道:“库房里还有棉花,那些就不给你看了,现在也不是时候,就放在我们这库房里,等你们那边挪出地方来,再取也不迟。
    这一趟你先每种料子拿一卷回去,给绣娘们都看看,这上头是要绣什么,怎么穿,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不是周欢不懂事,她真不觉得这么好的绣品还需要他们二次加工,那容易画蛇添足。
    这一看就是江南名坊里的织女们绣出来的,甩他们手艺好几条街。
    回去后,周欢彻底蔫巴了,陷入了无限循环的自我怀疑中。
    喜宝下学回来看周欢像只咸鱼一样趴在炕上,还以为表姐又得了什么病。
    拎起手腕就号脉。
    哟,这脉象是不太稳定,但很是有节奏,三上一下,一重两轻。
    这是心病啊。
    “怎么了表姐,闷闷不乐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周欢腾一下坐起来,伸伸懒腰,“没什么,就单纯的觉得钱难赚,屎难吃。”
    喜宝糊涂了,世子妃难为你了?
    周欢摇头。
    那对呀,喜宝也觉得世子妃不是那样人,那还因为什么。
    周欢抬头,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喜宝。
    因为压力呀,压力太大了。
    从前生意是自己的,干好干坏都自己担着,大不了就赔钱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别人非插进来一脚。
    不但进来了还付出了许多。
    这要是自己再干不好,岂不是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
    喜宝坐到了周欢旁边,真是难为她表姐还有这份心思,“扯到杀念必有路,幽王府那是什么人物啊,那是很多老百姓一辈子连见也见不到的人物。
    他们这些有钱人这辈子花的钱还少吗,他们根本不差这点丝绸和白棉。
    表姐就放开膀子干吧,大不了就是操回老本行,咱们一家继续种地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倒是想得很开了。”
    喜宝嘿嘿笑,也就是这一次吧,比表姐想的开。
    还是不因为表姐的亲戚来了,这几日就是格外的容易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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