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平元年,二月。
    吴郡,富春县,孙府客堂。
    此时,刚刚除了三年孝期的孙策,正侍立在端坐主位的其母吴夫人身后,举止恭敬且得体,让分座左右的两位客人不由得暗暗颔首,看起来对这个英气勃勃且年仅十九岁的青年十分的满意。
    孙府为孙坚守孝期间并不会客,缺少人气,加之初春时节,春雨连连,更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堂上主客却都是旧相识,相谈之间十分熟络,气氛逐渐热切起来。
    几句闲谈过后,二客相视一眼,便切入正题,道出来由。
    “现如今,诸侯并立,汉室衰微,乱世之相已现,自从诸侯会盟讨伐董卓失利以来,诸侯兼并日盛,所谓联盟早已名存实亡。”
    “西有李傕郭汜祸乱朝廷于关中,北有袁绍公孙瓒相持于河北,而在中原之地,袁术会同陶谦集合豫州徐州二州之力,谁曾想却不敌曹操兖州一州之兵。连战连败,狼奔豕突之下败逃至寿春。没曾想,袁术把持淮水以后,便自此占据了江淮之地。”
    “此人穷兵黩武、横征暴敛,淮河长江之间一片哀声哉道,沿途百姓多有流离失所。多亏了吴郡远离寿春,更有长江相隔,袁术鞭长莫及,你我才能如此闲谈安坐于此啊。”
    说话之人中年模样,名叫孙静,乃是孙坚之弟、孙策的叔父。虽然在孙坚薨后,孙静隐居家乡不侍,但是到底是辅佐过孙坚南征北战之人,颇有眼光。只三两语便将局势阐明于久居孙府消息闭塞的孙策母子眼前。
    右边文士模样的中年之人闻言不由得感慨道,接着孙静的话往下说道。
    “此人野心勃勃,自持四世三公名门之声望更是胆大妄为!少帝于关中遣太傅马日磾持节巡视关东,至寿春后,袁术竟然对太傅多有轻鄙,乃至抢夺太傅符节,擅自随意征辟部将,甚至还企图强迫太傅为其军师,太傅不从,遂遭其困于寿春,我闻太傅因此忧愤,已经卧病不起了。”
    文士名曰朱治,亦是孙坚旧部,现如今被太傅马日磾征辟为掾属,升授吴郡都尉,因此对后者的悲惨遭遇格外的感慨。
    “想不到袁术其人竟然如此狂妄乖张,太傅位高权重乃三公之尊更是持节代天子巡视关东,尚敢如此迫害,日后其若犯我江东,该如何是好啊。”吴夫人也感到事态的越发严重,面色一时之间也愁苦起来。
    “母亲大人,勿忧。”一直默不作声侍立在旁的孙策却躬身一礼,轻声安慰道:“我观袁术其人,贪而无信,猜而少智,忠臣进其言而累其身,谄臣谀之耳而进其爵,是以忠臣式微,谄媚横行,其麾下多是不忠不义之徒,况且古人云,盛极而衰,我料其势必不能久持矣。”
    吴夫人三人看着一脸从容,侃侃而谈的孙策,深感惊异,表情各异。
    “昔日,伯符喜好勇斗狠,江淮之间,勇武之名不下于乃父。三年不见,想不到已非雏雀也。”孙静有些惊叹重新上下打量其孙策,似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吾儿长大矣。”吴夫人也面含笑意,欣慰不已。
    唯有朱治闻言深感不妥,紧锁眉头连忙抬手提醒道:“袁术势大,少将军如此恶评此人,日后恐遭其报复,惹祸上身啊,望少将军万莫在人前再出此言。”
    “有劳先生挂怀。”到底是跟过孙坚的旧部,言辞之间维护之情溢于言表,这让一直在吴夫人身后观察朱治的孙策暗自点头,放心了下来。接着便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无妨,在坐者皆是自家人。”
    这让朱治不由感到得心中温暖,更坚定了自己要找机会报答孙坚的知遇之恩,用心辅佐孙策的想法。
    见孙策并不对自己见外,朱治也热忱的附和了起来。
    “我自寿春而来,对袁术所作所为多有瞩目,其人果如少将军所言,没想到少将军闭塞茅庐之内,仅凭耳闻断其人既可入木三分,某自愧不如啊。”
    听到朱治的恭维,孙策嘴上连道侥幸,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要是这点事情都看不出,真是浪费了我熬了两个月的夜背下的整本三国演义。”
    是的,孙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起码灵魂上不全是。
    他原本只是后世一个梦想获得成功的落魄临时演员,俗称“死跑龙套的”。
    在接到了剧组发送的出演某网剧三国中孙策的乌龙通告后,便在某鱼上斥“巨资”买了一本不知道过了几手,即将散架的三国演义系列丛书后,把自己关在逼仄的出租内,靠着微薄的积蓄买了一柜子泡面,没日没夜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日夜苦读,终于把快要散架的书正式翻烂了。
    虽然说算不上什么三国专家,但是对于故事的走向和主要人物的人设,还是可以了然于胸的。特别是对即将扮演的人物,也就是自己目前这句身体的前任,江东小霸王——孙策的相关情节和人物关系那更是可以说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谁承想,兴致勃勃的跑到剧组一看,才知道因为自己和角色孙策同名,被粗心的常务误发了通告,闹了个大乌龙。
    那平日里面对导演和主演点头哈腰,恨不得跪着答话,而面对普通群演时却一副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狗场务。
    不知道是对已花完了“积蓄”后,全指望进组以后混吃混喝,从而顶着乌黑眼圈,蓬头垢面的孙策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亦或者是对自己低级的发错通告的错误感到深深的懊悔。
    他指着天空的鼻孔,稍微往下移了八度八的样子,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来都来了,今天有场孙策被刺杀落马的戏,正巧因为替身重感冒起不来,那你就补上吧。”
    “放心,那匹马是特技马,演龄比你长,只不过坐在马上轻轻的摔一下而已,辛苦费好几百呢,这种好事不比你做普通群演强?大家这么熟了有好处我一定关照你的,演好了中午再给你加一个鸡腿”
    说完,场务便一脸不耐烦的越过孙策就要忙自己的事去,在两人擦身而过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稍微犹豫的停顿了零点二秒左右,被烟熏黄的右手伸到了后者的眼前:“对了,剧本先还给我,这可是商业机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在这一刻,死死窜着剧本以至于因为用力过猛手指都捏白了的孙策,是有一种想要把剧本使尽全力扔到场务脸上,然后潇洒的来一句:“老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使唤的,爷还不伺候了。”
    但是不知道是心中渴望成功的执念,还是对演戏的热爱,亦或者是经受不住场务那句“加个鸡腿”的诱惑。
    对饥肠辘辘的孙策来说,可能后者的成分更多一些。
    最终,孙策还是屈服了下来,将剧本还给了场务。
    但是,看着场务离开时那趾高气昂的背影,孙策不停的小声重复着支撑自己坚持下去的魔咒。
    “干一行爱一行!临时演员也是演员!我一定会成功的!总有一天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我!淦!!!……”
    然而,换好一身甲胄行头,倒持长戟颇有几分英武的孙策来到场地后,却深深怀疑场务口中的特技马的水分,因为这匹皮毛乌黑靓丽,四蹄脚踏白云,看起来神骏非常的高头大马,仅仅是因为隔壁抗日神剧剧组的爆破声便炸毛了。
    身负巨力的身躯轻松一颠,就将毫无骑术的孙策干净利落的摔下了马,又好巧不巧的一头撞在摄像车坚硬的轨道上。更不知道是因为节省经费或是因为某些人中饱私囊而一摔就碎,脆的离谱的铁胄,孙策当机立断的就香消玉殒了。
    于是,一场小小的乌龙加一点小小的事故,将孙策灵魂强行穿梭一千八百年余年,投入了因闻父亲孙坚战亡的噩耗而昏死的孙策之躯。
    又经过三年蹲苦窑一样的孝期,凭借着前任脑中残留的记忆碎片和本能,以及自己出色的演技,现在,即便是吴夫人也不能看出魂魄已经被掉了包的长子的异样。
    毕竟,死了老爹,当儿子的突逢大变,言谈举止有些改变总是说的过去的。
    正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好歹还活着,还是因为被动来到这个凶残危险的时代而头疼,亦或者是担心自己死后,留在一千八百年后的出租屋内的一些学习资料会不会被人发现,从而影响到自己正直无私、光明伟岸的形象而胡思乱想,神游物外的孙策突然被吴夫人三人的交谈拉回了心神。
    三人已经由江东的局势聊到了孙府目前的处境,又最终聊到了孙策的去向问题。
    孙静沉声道:“伯符已然年至弱冠,当为未来打算。如今汉室衰微,袁术拥兵三十万,自领杨州牧,伯符可前往投之,以伯符之勇武必当有出人头地的机遇。”
    朱治闻言却连连摆手,一脸的不认同:“不然!袁术之州牧仅为自领,朝廷来日必派遣官员任职,皆时,正必讨伪,少将军今投之,不易于投贼,于名不利,实不智也。”
    说完,朱治又语重心长的对孙策劝说道:“今太傅奉天子命,持节巡视关东,已至寿春,我原为太傅掾属,愿为少将军引荐,想来,必有所获。”
    孙静听完朱治所言却连连摆手,大摇其头。
    “兄此言差矣,太傅虽然身负皇命,以三公之尊持节巡视关东,然如今刘氏衰微,诸侯各行其是,不听天子号令,堂堂天子尚且困于李傕郭汜之手,陷于窘境。那太傅连天子御赐的符节都保不住,又何谈所获?
    “然两汉已历四百余年,共传二十九帝,虽一时有王莽董卓此等篡逆,终传续至今,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投效汉室终归是正途也。”心向汉室的朱治也当仁不让,据理力争道。
    就在二人争论不下之际,吴夫人却咳嗽了一声止住了二人。
    “二位所言皆有道理,然世道艰难,吾夫新丧,诸遗子除策儿外皆年幼,无有庇护,所幸亡夫生前多有布置产业,幸得几亩微薄田地,一家得以糊口。”说完又拉着孙策手一脸慈爱的说道:“吾儿遭逢大变,吾心中甚是爱怜,实在不忍与儿骨肉分离,相隔两地。愿与儿朝夕相伴,不知儿之志为何?”
    孙策前世是个孤儿,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滋味,所以不管是吴夫人的舔犊爱护之情,亦或者一众兄妹对自己的爱戴敬佩之情,都是他来说难得的正向体验,所以孙策亦是心中感动,微笑着想要答话。
    可突然,一道中性机械合成音突然出现在他脑中打断了他的发言,并且让他不由得连尾椎骨皮肤上的汗毛都勃了起来。
    【叮,恭喜宿主触发主线剧情“孙母问志”,请选择剧情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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