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我全然不顾已经从身体的各个部分渗出的汗液,和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珠,只是紧握标配的激光狙在崎岖不平的雨林山地上,踮起脚尖以最快的速度向雨林深处奔袭。
    经过各种各样的特殊训练后,在遇到拦住前路的断枝碎石时的我并没有思考应该如何跨过,而只是条件反射地使用日常训练中练就的步法,从上方身轻如燕地飞跃过去便告一段落。
    碰到挡在前头的壮硕大树时,我的身体也比大脑还要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在未等大脑下达躲闪的命令时,已经从旁边的空隙中飞快地闪避而过,双腿快马加鞭地朝前大步奔去。
    快速穿梭的同时,我用余光瞄向周遭,望见周边还有两三个穿着与我相同的迷彩持枪身影,也如带劲的风那般快上加快地向前狂奔,时而从障碍物上飞过,时而绕开拦在面前的树木,甚至做出战术规避动作,速度和步法毫无例外地与我相近。
    从同样正在飞奔的我的角度看去,那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飞快速度,带给视觉的迷糊动感冲击,给我造成仿佛看到的是虚幻的迷彩影子,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的奇特错觉。
    对我而言,即使前方并未发现敌情,负重越野也使整个过程更为艰难,但我每次落脚皆会尽力刻意将力度降到最低,以此避免发出冗余的声响,将可能降临的危险吸引至自己身边。
    而这些士兵们也皆是收敛脚上的力道,除了留下呼啸而过的穿行声和已然轻微至极的踮地音,均未在林间发出任何大的响动,以免被速度更快的机器人捕捉到动静而一同围攻。
    因为不论是他们还是我,都不愿成为那个被机器人击毙或俘获,害得全连皆要陪同自己,一块参加苦起来要人命的地狱训练的害群之马!
    实则我在后来才得知,在极限情况下爆发的我根本不像个瘫痪一年、靠改造和药物维持战斗力的残障人士,而是如同竞速运动员那般,已经和体能出类拔萃的老战友一样,冲到距离起点最远的地方了。
    但如果不遵守游戏规则,那这场游戏的意义又在于何处呢?
    “嗖嗖!”
    正当我继续步履不停地向雨林深处猛奔时,激光枪的响声让我心中刹那一惊,立刻意识到有很厉害的人或机器人埋伏在此:这样看来,这场游戏的规则明显不像张智聪教员明面所说的那样简单,也并非一场只需要比谁跑得更快更远便可以生存下来的游戏,而是不仅必须逃避或者战胜身后全副武装的迷彩机器人的追捕,还要规避或打败雨林中不时会杀出的陷阱。
    仍是特战部队训练时经常使用的老方法、真正上战场后也总是会遇见的倒霉意外,真可谓是插曲总比任务描述上写的多,多了不知几千几万倍,令人忍不住窝火地放声大骂:
    “干你娘!!不讲武德!”
    蓝色空包射线呈直线迎面射来,规避危险的本能使我立刻做出闪避动作、于半秒内完成战术滚翻。
    当下的我却根本顾及不到这点,也意识不到方才的自己是否极度帅气,我只知道自己还没被击毙,还能继续战斗,还有反杀对面的机会。
    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攀进我的脑中,惹得我逼迫全身用上现今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和协调度,迎着一梭子空包光,继续进行战术规避,缩紧身子极速翻滚到一块盖满绿色植被的巨大丘陵后,随后又蹿行着躲到树干后,再接连换许多棵大树进行躲藏,最后迅速无声地爬进茂密的植被中,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屏声凝气地观察外面的情况,脑中不由想道:
    幸亏我判断射过来的激光是空包的,才能得出这只是一次加码的演习,假如是能将人身体打穿的真实穿透光,那我可就得判断为敌袭入侵了。
    但说来也十分惭愧,身为特别编制的特种兵,像老鼠一样被撵着打了这么久,别提模拟敌军的第二方的身份,我他娘居然连对方是真实的人类,还是高功能机器人,都并未查个水落石出,可见要么是我还有许多地方有待增强,要么就是这次对手的实力实属不凡!
    ……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
    远处,雾气缭绕,一个神秘士兵的轮廓或隐或现,我能看得出他手中正端持着新型激光枪,右眼紧抵瞄准镜,小心谨慎地猫着腰,步步向我躲避的地域逼近,和我狂奔时刻意放轻步伐同样,以最轻的力道落脚,尽量不出一丝声响,以免打草惊蛇。
    但当他走得更近,完全看得清楚外观之时,我却不由自主地感到疑惑与后怕,只因这名士兵的穿着和普通士兵的穿着完全不一样。
    他头顶黑色高科技钢盔,黑色头盔下是变语言器和耳麦,用黑色头套将脸部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用来看东西的眼睛、能够说话的嘴巴和呼吸空气的鼻子,并且肩披黑色长斗篷,身前套着重型黑色防爆甲,军装、军裤、护膝护肘、手套、背囊和战地靴,甚至身上的武装带皆为黑色,但领口处却用红色烙印着我从没见过,无法分辨具体军职的军衔,但根据我对军衔的了解,我猜测他应该是个士官级别的士兵。
    不过,当我的目光看向他从面罩中露出红色双眸时,我再次大惊,疑惑只增不减,心中却萌生一个大胆的揣测。
    这名士兵小心翼翼地举枪搜索四周,除了微微晃动的枝叶,四周寂静无声,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往前搜索,朝茂密的植被旁边走来,而目下的我已然双眼眯起,反手握住激光枪。
    当神秘士兵十分接近之时,我直接从地上虎扑而起,抡起激光枪的枪托对准敌方的后脑勺狠狠斜着砸去,顺带再给他腾空一脚,预计以这样的方式放倒对方。
    可当神秘士兵挨完我用尽全力的一记砸和一记腿之后,居然在那一刻没有直接昏厥,反而在栽倒在地后,条件反射般地向左翻滚,再度站起的同时抓住我继而向他补抡的枪,将我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望着脸色有点难看的我,最终才稍有不支地向后退两步,稳住身体对我举起激光枪,手指扣上扳机。
    望着他有些摇摆不定的枪口,我意识到他刚才那记应该也是受了不小的伤,我刹那间忍住后背的剧痛,在地上连续翻滚,一边躲避他的激光射线,一边缓缓接近他,站起时则是猛然使用翻踢招数,两条腿直接将他的枪从他手中踢向空中,随后再用力蹬着他护在胸前的手,将他震退两米远,接住他空中的激光枪,咔地一声,熟练地举起来对准已经拔出手枪,但还是慢一步的他的钢盔,毫不客气地按下扳机。
    一道空包光穿过,感受着自己头上冒出的黄色烟雾,被砸得似乎不太清醒的神秘士兵似乎有些恍惚,最终选择闭起眼睛,盘腿往地上一坐,大概是以此缓冲刚才的伤痛,却没有张口说话。
    “你在演习中已经死了,但脱离演习,我想知道你是谁,来自哪个部队,你为什么这么打扮。”
    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神秘士兵,我却因为无法确认对方身份而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保持警觉询问的同时,也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将他身上配备的激光匕首、激光手枪和充电弹夹拔下,顺带将他的背囊也给取下,从里面翻出一些食物和水,一边看着他是不是会耍什么花样,一边塞入自己的背囊。
    神秘士兵见我警惕性这么高,仿佛遇见真正的敌人那样,貌似是为了让我放心,他将他的头盔缓缓摘下,顺手也把黑色面罩给摘了,露出一头褐红色头发和透彻的褐眸。
    确认我已经看清楚,他伸出右手手指,轻点几下另一条手臂上的纯黑色打底且盾牌形的臂章。
    臂章同样是烙印上去的,我能看出那站在盾牌中央的,是两把散发红褐色激光且对称、呈x型交叠,刀尖向下的匕首,但由于上面摆放着一朵褐红色的茉莉花,部分地方被遮去。特殊的文字和符号组成的词语呈白色,沿着盾牌型图案的坡度排列于最上方。
    我可以大胆地说,我从未看过这么醒目的标志,它让我终生难忘。
    神秘士兵再把头盔戴上,抚弄一下耳麦,用我无法听懂的话语对准变语言器,而变语言器翻译出来的话则是普通话。
    神秘士兵简略地说:“我是南山的兵,也属于特别编制,因为我们熟悉丛林战和雨林战,收到你们上级的邀请后,进驻你们的关口和基地,负责当猎人,剔除你们连队不合格的人。”
    剔除??
    听着南山士兵的奇怪描述与这个带有贬义的词,再想想这次不同寻常甚至可说有些怪异的考核,我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次该不会是暗地里考核特编第一作战连的绝境爆发能力,然后暗暗地刷掉一批不论怎样改造,怎样训练,皆达不到标准的人的吧?
    “现在已经有人被击毙或活捉,这很让人伤心,因为如果这批人的各项考核和身体指数等再没达标……抱歉,我由于心里不安,已经说得太多了。总之,演习还没结束,快继续前行吧,你的身手不错,祝你好运。”
    从南山士兵的变语言器中翻译出来的这段普通话使我突然产生落寞的感觉,因为我明白这段话的意思是,或许是由于上级觉得无法达到优秀标准、无法在战斗中发挥威力的残障人士已没必要成为特种兵,但凡这次被击毙或活捉,便意味着需要再次参与基础考核,而基础考核再没过的话,有很大可能会被淘汰。
    而教官说的只是单纯增加地狱周,可能是不想提前揭秘,希望看看在不知晓情况下,哪些士兵会十分倦怠,哪些士兵会展现惊人的天赋,哪些又恰好足以满足留下的条件,或许是不想引起对立情绪,也许还有另外的原因……
    我并不喜欢这样隐瞒实情的做法,但既然是在无法改变事实的情况下,已经意外地得知真相如此,有允准我做心理准备的条件,实则已属幸福。
    没错,我必须成为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并且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帮助战友一同解决困境,因为我相信即使现在暂且不够格,也必有机会成为以后的最强者者,我既不想让自己遗憾地离开特战部队,更不希望看到熟悉的战友被迫离去!
    残酷的现实不妨碍我觉得这名南山士兵的为人不错,他讲的话也让我有被猛地激励到,我对他竖起拇指表示认可,他也对我点点头,我咬咬牙,忍住难过,背着已然有电量的激光枪继续向雨林深处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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