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的回答,得到了老爸的吃惊认可。
    答案揭晓,另外三个吃瓜群众先是懵逼,然后齐齐打起了饱嗝。
    嗯,吃饱了,一点都吃不下了!
    周景鹏这时却道:“难怪方姐唱歌这么厉害,原来是家里艺术熏陶的, 两位哥哥都是从小玩音乐!”
    方绍兰笑道:“他们那俩舅舅,音乐玩得多好倒不说,疼我倒是真的。就你们刚才说的那棵梧桐树,被砍以后我很伤心,没几天,我哥就专门找人,把那棵树画下来给我。
    “这画现在我还留着呢,就是我们卧室里那幅!我为什么最后又被你爸打动?因为他总算开窍了, 知道那棵梧桐树对我来说, 真的不只是梧桐树啊!”
    这话虽然没说透,但几个孩子都听懂了,恍然大悟。
    方绍兰感慨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爸曾经跟我说过,人不能光看一点,得看整体。
    “我为什么喜欢爬梧桐树,因为在树上看到的景色,跟下面是完全不一样的。也是通过这件事,我才开始怀疑,我因为你爸长得帅就喜欢他,是不是不对?
    “后来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事,我发现自己想的真的没错,你爸除了长得帅,简直就没有优点!我啊,真的是被自己的花痴给害惨了!”
    几人大笑!
    林海潮自觉有点丢脸,忙挽尊道:“我后来不是都改了, 这么多年, 不是把你和孩子们照顾得很好嘛……”
    “是啊,后来那些缺点都变好了,可唯一的优点却……”
    方绍兰停下来,满脸惋惜地看着老林这张青春不在、黝黑发福的脸,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
    众人立刻领会她的所指,顿了一顿,房子里再次爆笑开来!
    ……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闹开怀,在老爸老妈硬塞过来的陈年狗粮下,一直到晚上八点还没散。
    林易掐着飞机起飞的点,很着急,最后借口小周晚了打不到车,才拿他当借口逃之夭夭。
    刚一出家门,黑影里闪出一个人,把他喊住。
    “林易!”
    声音仓促娇柔。
    林易吓一跳,慌张回头,依稀认出她来。
    “郗妍?”
    他又疑惑,又尴尬。
    周景鹏倒是懂事,赶紧告退, 三秒钟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郗妍见状走上前,今天难得没有光着两条大腿, 但合身的牛仔裤在宽松的羽绒服下,仍将她铅笔一样的两条长腿彰显得淋漓尽致。
    郗妍神色有些扭捏惆怅,浑然不似平常。
    “你怎么在这儿?”林易问。
    “吃饱了,出来遛遛。你……”
    郗妍看着林易的双肩包,眉头一皱起,“这是要出门?”
    “去京州,陪女朋友去!”
    “哦……”
    她恍然点头,神情莫名有些失落。
    林易虽疑惑不解,但也没时间猜测追问,摆摆手就要走。
    郗妍把他喊住:“这大年三十,外面肯定不好打车,你着急的话……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林易着实愣住。
    不明白这小妖精怎么突然这么好,但时间本来就仓促,他也只能道谢同意。
    郗妍赶紧把车开来,是一辆至少500多万的跑车,酷炫拉风到没朋友。
    两人坐稳,便迎着满大街的红色灯笼和霓虹,在清净的大街上快速奔驰。
    刚开始,两人谁都没说话。
    林易觉得气氛怪怪的,这才主动开口:“今天谢谢你啊,我欠你一个人情!”
    郗妍翘起嘴角一笑。
    “你林大才子的人情,原来这么好挣啊?”
    “你以为国民公主的人情这么好欠的,我这是未雨绸缪、放长线钓大鱼呢!”
    “哦,是吗?”
    郗妍妖冶一笑,狐狸一般的眼神转过来,“原来你想钓我啊!你早说嘛,我很好钓的!”
    说着,飞过来一个暧昧挑逗的眼神。
    林易直接翻白眼。
    “亏我还觉得你今天终于正常了一点,没想到,撩女本性不改啊!”
    “切!你女朋友那么好看,还没毕业就登上春晚领舞了,我比芳菲学姐就算不说必输,但也算不上稳赢,想撩你也得撩得动啊!”
    林易皱起眉头:怎么……还比上了?
    他总觉得这个话题哪里怪怪的,便尴尬一笑,不再接茬。
    “大明星,现在火了感觉怎么样?”他换个话题问道。
    “嗯……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开心!”郗妍说句实在话。
    “嗯?你之前不是哭着喊着想红吗,现在红了,你又跟我说这个?”
    郗妍一笑:“这话,怎么说呢!你知道本小姐不差钱吧?”
    林易翻白眼:“废话,堂堂凤凰娱乐老总的千金,会差钱?不过说这个,我倒还真好奇,你这货真价实的名媛富二代,正常的生活不应该是谈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然后结婚生子,换一个金丝笼养着吗?怎么还这么想红、想出道呢?”
    郗妍散漫一笑,神情有些讽刺。
    “你猜呀!猜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林易随口问。
    “你想要什么,都有哦!”
    郗妍的眼神又不正经起来。
    林易翻白眼,忍住跳窗的冲动。
    “猜不出来,爱说不说!”
    “哼,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么快就对人家没耐心了,你坏!”
    “……郗妍你再不好好说话,我真跳车了啊!”
    郗妍恶作剧得逞般大笑,这才道:“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嘛,真不识逗!”
    跑车进入郊区,路面愈发安静,灯火却依旧斑斓。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想红?”
    “嗯……想证明给我爸看!”郗妍的神色正经起来,纤细到近乎骨感的十指,在灯光的照射下在方向盘上闪着柔光。
    “你爸?”林易好不诧异。
    “对!”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勇气似的,突然蹦出一句,“我爸在外面还有一个家,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突如其来的重磅八卦,吓得林易一哆嗦,有一种不想吃瓜却被人硬往嘴里塞的惊恐感。
    他一时无言以对。
    郗妍却打开了话匣子:“这种事,其实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挺常见的,我也一直说服自己,要接受这个命运,谁让我不是男的呢!”
    听多见惯豪门恩怨,林易秒懂。
    这事显然压在郗妍心里很久,如今陡然开口,便要发泄个痛快。
    所以林易很快闻得事情全貌。
    故事很老套,郗妍母亲沈慧茹是富家女,父亲郗茂明是穷小子,凤凰娱乐前身曾是沈家的产业。
    郗茂明因攀上沈家这条大腿,才迅速跃升阶级,成为娱乐圈资本大鳄之一。
    后来,随着公司越来越大,他的才干和能力也日益突显,没有儿子的沈父便也甘心放权,把凤凰娱乐交到了女婿手中。
    彼时,郗妍已经出生,但沈慧茹却因为生产时大出血,而再难受孕生子,这让一直想要个儿子的郗茂明很失落,并迅速找到别的女人,为他连生了两个孩子。
    因为在公司股权的问题,郗茂明一旦和老婆离婚,对公司的控制权就会大大被削弱。
    所以,郗茂明虽然有了儿子,但也始终没有和原配离婚,就这么一直过着正房外室左右逢源的生活。
    沈慧茹和郗妍老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因为这种事在豪门圈子里太过常见,所以,即便她们被渣男渣爹刺得遍体鳞伤,却仍要说服自己,她们也有错,生不出儿子和不是儿子,是她们的原罪。
    基于此,这貌合神离的一家三口,愣是这么风轻云淡地过到现在,平常家里甚至连争吵都没有,外人看起来妥妥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过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和谐,终究是镜花水月,都是假的。
    郗妍从小看母亲以泪洗面,小时候还自我怀疑,觉得因为自己不是男生,所以才导致了母亲的人生悲剧。
    这个自责的小姑娘,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剪去一头乌黑的长发,扮成假小子哄妈妈开心,吸引爸爸注意。
    后来长大了,知道这么做无异于掩耳盗铃,也就慢慢放弃。
    但剪短发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郗妍长相随母亲,美艳明媚,个性却跟亲爸一样,敢拼不服输。
    这些年,本可以心安理得当个富家小姐的她,却一直努力上进,学表演、练声乐,在学校办音乐剧社……种种努力,就是为了证明给父亲看,女儿也一样可以红透半边天,成为凤凰娱乐的顶梁柱。
    在她死缠烂打的哀求下,今年年初,郗茂明终于同意砸钱给她拍一部戏,捧她出道。
    郗妍为了能顺利走红,她还撒娇甚至撒泼,让老爸一定请当红男星荣子逸出演男主,其实是为了蹭他的热度。
    至于说荣子逸是她的idol这种话,只是习惯性的藏拙而已。
    她差点就成功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荣子逸那个天杀的,说进去就进去了。
    他进去不要紧,还连累了郗妍的新戏下架,出道走红梦碎不说,还让她在父亲郗茂明那里成为了一颗彻底的弃子。
    郗妍不甘心!
    最终放弃了靠老爸靠公司资源的这条捷径,以素人身份,报名参加了《创造女生营》,做最后一搏。
    她知道,失去了凤凰娱乐大小姐这个身份,即便她自信长相身材综合实力都足够过硬,但也绝对不可能拿到出道位。
    所以,她才求到林易身上,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从他那儿拿到一首可以逆风翻盘的歌。
    当初她开玩笑说,只要林易帮她,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这话是她戴着撩女的假面具说的,但其实……她此刻坦白,那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突如其来蹦出来这么一句,搞得林易很慌,半天没敢接茬。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郗妍走红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之前看见他,总是三分撩七分怼,现在可倒好,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是一口肉粽子!
    “我就写了一首歌,也不算什么大恩大德,这丫头怎么就……”
    意识到这一点,林易莫名苦恼。
    好像……一不小心,就惹上情债了?!
    郗妍说完家里的事,情绪低落到谷底,幽暗的车厢里,她精致流畅的脸颊褪去了平日嬉笑怒骂的伪装,显得极其幽怨寥落。
    “为什么今天,突然说起这些?”林易问。
    “就……有感而发吧!”
    郗妍苦笑,“其实刚才你出来之前,我在你家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听着你们家里的欢声笑语,再想想我们家,就我和我妈相对无言……”
    她笑得越发凄苦。
    “说真的,我很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的家庭。不像我……不过没关系啦,至少现在我红了,我爸待我明显重视热情了很多,回家陪我妈的次数也多了,这就足够了!”
    林易无言以对。
    当错误成为一种正确、肮脏成为一种清白,那犯错少的、稍微懂得擦拭遮掩一下的,就成了道德标杆、人类典范、至圣楷模。
    这类情形似乎早已在生活中见怪不怪、屡见不鲜。
    但,这是不对的!
    “对了,我爸说会追加投资,另选男演员补拍《同桌的青春》戏份,让这部剧能顺利播出、挽回公司损失。”
    郗妍说着,突然看向林易,眼神里有几分退缩的迫切。
    “你……愿意演吗?”她突然问。
    “我?”
    “嗯!你现在不是在拍戏吗,既然决定曝光,那……”
    不等她说完,林易直接道:“我不愿意!”
    郗妍顿了顿,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但情绪还是一下子又低落了几分。
    “好啦,我也是随口一问,你想演我爸还不见得能看得上你呢。毕竟作为演员,你现在也只是个藉藉无名的新人而已!”
    林易笑笑,没有接茬。
    这时,跑车已经驶入高架桥,很快停在机场的出发大厅外。
    林易解开安全带,但却没有立马下车。
    两人一时无言。
    “关于你家的事,我今天什么也没听见,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看着前方道。
    这已经是他作为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一个身份,能对这姑娘释放出的最大善意。
    “好,多谢!”
    “嗯!谢谢你送我来机场!”
    “小事一桩!”
    “那再见!”
    “再见!”
    林易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机场。
    郗妍看着他消失在感应玻璃门里,努力维持的平静脸色,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沉沉地叹了口气!
    “哎……难得有个被我看上的男的,怎么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郗妍啊郗妍,你真是逊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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