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芳菲的话,林易错愕不已。
    以为她在赌气,但她的性格和此刻平静的脸色,都足以证明,刚才说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实话。
    林易皱起眉头,大为不解。
    跳舞是她坚持多年的梦想和寄托,他从未想过她会放弃, 而且,她本身也不是个遇到挫折就轻言放弃的人。
    只是被几个舞团拒绝,就说出再不跳舞这种话?
    这很不合理。
    “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林易断言。
    刚才这么说,是好奇,现在这么说,就是生气了。
    听见他这么问, 芳菲坚毅的眼神再次闪烁,可见确有其事。
    然而这次不管林易再怎么追问, 她就是不肯说。
    林易无奈, 只能单方面偃旗息鼓,运了半天气才问:“你不跳舞,那打算以后干什么,进娱乐圈演戏吗?”
    他故作轻松,想缓解一下气氛。
    然而芳菲却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可以?”
    “你这张脸在娱乐圈绝对独一份,当然可以!只是……”
    他没说下去。
    “只是什么?”芳菲追问。
    林易本想说,她的性格太冷,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混。
    但话未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一向对娱乐圈不感冒的芳菲,今天似乎对这个话题过于热衷了。
    “你不要告诉我,真的想进娱乐圈吧?”
    “我……”
    “我不同意!”
    林易生硬地打断她,语气冰冷。
    秦芳菲一愣, 态度也冷了下来。
    “为什么?”
    “需要原因吗?你进了娱乐圈,我们的恋情天天被媒体炒作、被大众消遣, 你愿意?”
    “既然你不想这样,为什么还要演《开端》, 像之前那样待在幕后,当个普通人不好吗?”
    林易顿了顿。
    “所以,你是怪我曝光?”
    “我没有!”芳菲语气低沉下来,“我只是……有点不平衡。”
    “不平衡?”
    “对!你这么有才华,事业这么成功,和聂轻柠在屏幕上这么登对,而我的工作生活却一团糟……”
    她说得很沉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一句:“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林易的心“咯噔”一跳。
    刚才希望她吃醋,因为吃醋是在乎他的表现,可现在她真的吃醋甚至自我消沉了,他又觉得很不是滋味。
    “你现在不是要跟我分手吧?”他开玩笑说出这句话。
    芳菲猛地抬起头,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林易的心猛地一紧。
    她没说话,情绪低落到极点,让这场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在浪漫温馨中开始,在尴尬隔阂中结束。
    芳菲坚持要回学校, 林易劝不住, 赌气没有相送。
    然而等她走了一会儿,他的气又慢慢消了, 责怪自己不该跟她怄气。
    打电话过去想道歉,一直无人接听。
    林易越发觉得奇怪。
    想起她刚才说,自己的工作生活一团糟?!
    工作可以理解,面试舞团接连被拒,那生活一团糟又从何说起呢?
    林易意识到,她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仔细想想,菲菲的奇怪,从她过完年回来就开始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想起她之前说,过年期间在杭城接受了很多采访,连忙上网搜索“秦芳菲”,还真蹦出来好几个本土访谈节目。
    一个一个看下来,都还算正常。
    无非是出了个领舞春晚的古典美人,地方台上赶着蹭热度曝光,没什么不妥!
    不过很快,节目里放出了一段采访芳菲继母的片段。
    林易眼尖发现不对。
    不是继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相反,这个女人一脸骄傲得意,洋洋自得好似秦芳菲是她的亲女儿一样。
    让林易觉察出不妥的,是采访的背景环境,也就是秦芳菲的家。
    按照芳菲之前说的,她父亲中风后家境一落千丈,现在一家人住的是一套老房子。
    可是采访片段里展现的,室内装修精致贵气,打扫得纤尘不染,看客厅面积和装潢也知道这肯定是套新房,而且价值不菲。
    林易警觉起来。
    在网上又搜了半个多小时,搜到一篇名为《杭城荣彪地产豪赠青绿腰领舞500万房产》的新闻。
    顿时惊醒!
    这新闻,怎么看怎么像是芳菲被一个土豪老板看中,然后豪掷千金给包养了。
    林易相信芳菲绝不会这么傻,但心中仍是隐隐不安,趁着夜色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直接打车去学校,一路上疯狂地给芳菲打电话。
    等他到学校,电话也通了,两人在校门口见面。
    林易此时已经没有了太多理智,张口便把新闻和房子的事问了出来。
    夜色浓郁,芳菲的脸隐匿在晦暗不明的灯光里,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林易,你不会是觉得我被包养了吧?”她语气发颤,不可思议地问。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好,我给你解释!”
    芳菲面目清冷,不疾不徐道,“房子是事实,我爸和那个女人做主收下了,我让他们退掉他们不肯,撒泼打滚以死相逼。我没办法,只能跟那个地产商打了个欠条,一年内会把这500万还清。就是这样,你满意了?!”
    芳菲极力压制着自己情绪,但身体还是在深夜的春风里,忍不住瑟瑟发抖。
    林易其实早料到会是这样,但听到她这么说,还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没别的意思!”
    “你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大半夜赶到学校来找我兴师问罪,现在跟我说没别的意思?”
    “我是担心你!”
    “不用,谢谢!”
    “秦芳菲,你过分了!!”
    林易吼了起来,情绪再也压制不住,“我只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我不希望你瞒着我,出了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我也有能力去解决。不就500万吗,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吗?”
    秦芳菲怔住,仰着头,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林易发泄完,情绪也松懈了下来,上前把她抱住。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大,没关系,我可以帮你!你想去哪个舞团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办妥。还有你家里的事,我也可以解决,500万对我来说跟500块特没什么区别!”
    他温柔安抚。
    芳菲把头埋在他的肩颈里,刚开始没有动,而后便不可遏制地瑟瑟发抖起来,传来极力压制的哭腔。
    这还是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林易慌了。
    “菲菲,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他赶紧道歉。
    管他谁对谁错,先道歉再说。
    然而芳菲却摇头,离开他的怀抱,迅速擦干眼泪,眼神清澈又冷静地看着他。
    “林易,我相信你的能力!对我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芳菲泪眼清澈,语气哀伤又无助,“我也相信,你做这些是喜欢我,是发自真心而且不要求任何回报……但是我不愿意!”
    她话锋一转,平静到近乎冷漠。
    “我的自尊心,我的骄傲,都不允许我成为你的负累。即便,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不值一提,解决起来易如反掌,但我还是想靠自己。你明白吗?”
    林易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从一开始,你就是一只高傲的黑天鹅啊!
    “之前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几千几万块钱,我还能勉强说服自己,那只是情侣之间爱意的表达。但是500万,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芳菲认真又无奈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很作,很让男人没有成就感,但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我只能来说服你!”
    林易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在一年内挣到这500万?接受经纪公司招揽,出道当艺人吗?”
    芳菲怔了怔。
    以她的长相、身材,又在春晚完成了《只此青绿》精彩绝伦的领舞表演,被影视娱乐公司看中再正常不过。
    娱乐圈,有的是舞蹈演员转行的例子,无论是地球还是蓝星。
    林易早预料到这一点,也从未往心里去,因为他一贯知道,芳菲的理想是舞蹈,想要从事一辈子的职业也是舞蹈,而从不是唱歌演戏。
    如若她有这方面的想法,男朋友就是最佳捷径,可她从未提过一句。
    可现在世易时移,情况不同了。
    “你真的想出道?”林易问。
    “还没想好!”
    “没想好的意思是,你已经和经纪公司接触过,对吧?”
    芳菲不答,便是默认。
    林易冷笑起来,摇头无奈。
    “既然想出道,为什么不找我?”
    他问得尖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芳菲。
    芳菲有些躲闪,随即又下了决心似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接受!要不然,你也不会躲在幕后这么久,等把你妈妈和你哥林骁都捧红了,自己才演了一部《开端》,演完还拒绝任何曝光。我知道,你不喜欢娱乐圈,更不会接受一个娱乐圈的女朋友!”
    芳菲说得很无奈。
    林易一顿,不得不说恋爱一年,菲菲很了解他。
    “所以如果我今天不来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等你签约以后让你经纪人来通知我吗?”
    芳菲沉默,半天挤出一句:“对不起!”
    林易深吸一口气,原地来回徘徊。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给你钱你不要,非要自己去挣,明知道我不想找个明星女朋友,还硬要往这个圈子里扎。怎么,你现在是在通知我,要跟我分手吗?”
    “我没有!”
    “那你想怎么样?”
    “我就想把这500万挣出来,还给开发商,就当买下这套房子送给我爸,也算还了他养我一场的恩情,从此我跟他们再无瓜葛!”
    芳菲急切地喊,眼泪再次扑簌流下,“我没想跟你分手!这些日子我也很煎熬,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拖累你,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可是,如果这次你出了这500万,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你能明白吗?”
    林易听着她的话,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很想上去把她抱住,像从前一样安抚呵护她。
    但是,想到她的隐瞒,想到她的倔强,想到本可以一路顺遂但眼看就要遍布荆棘的感情,他的心又控制不住的坚硬了起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菲菲,自尊和爱情,你只能选一个!”
    芳菲朦胧的泪眼一顿,整个人都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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