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自己拿着布料,到缝纫社去量体裁衣的时候。
    当时就看见一位拿着皮尺的女裁缝,犹如容嬷嬷的翻版一样,就差没拿缝衣针,去扎被她量体的那个小兄弟了:
    “把手张开!伸直!”
    “转身,屁股不要撅!”
    “站稳,收腹, 没肚子,你鼓什么?别动!”
    那位小兄弟,看起来约摸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
    罗旋看他身上衣衫褴褛,比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强不到哪去...
    他站在那里量腰身、手臂长度的时候,旁边也没有大人跟随。
    想来,
    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孤身一人,来缝纫社里做衣服的。
    只见他伸直着双臂, 犹如被武师用来练拳的木头人, 被那位女裁缝扒拉过来、扒拉过去...
    “站稳!转过去,挺起来!”
    “挺前面,谁让你撅屁股了?”
    女裁缝似乎对抽陀螺情有独钟,此时正把他当练习的靶子一般搓揉。
    那位小兄弟满脸的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罗旋见状,心里暗自叹口气:希望排到自己丈量身高腰围的时候,会换一位裁缝来给自己丈量。
    只希望到时候,自己能够被温柔以待......
    没一会儿,前面的顾客量好了尺寸,就该轮到罗旋上前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倒霉催的...
    依旧还是那位女裁缝,来给自己丈量。
    同样的配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呵斥之声:“站好, 站直了...收腹,你前面鼓起来做什么?!咹, 你挺屁股做什么?”
    “啪——”
    女裁缝一巴掌拍打在罗旋的屁股上!
    她打的倒是不重。
    但伤害性不强,对自己的侮辱性却很大!
    “掌柜的,您行行好,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贫苦人儿吧,别呵斥我了...俺,俺怕。”
    罗旋昂着头,盯着黑不溜秋的屋顶,嘴里大求饶道:“俺不过是省吃俭用,扯回来二尺红头绳...不,是二尺洋布。求掌柜您给我做一件衣裳,好热热闹闹的过年...”
    “你在念叨什么呢?”
    拿着皮尺的女裁缝一愣:“什么掌柜?”
    罗旋低头,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位飞扬跋扈的女裁缝,“您不是铺子里的东家、掌柜?”
    女裁缝闻言大怒:“你这个娃,咋说话的呢?我是供销社缝纫服务社里面,一名光荣的女职工!”
    “哦,原来你不是高高在上的旧社会掌柜啊?”
    罗旋放下自己因为举的太久、有点酸胀的双臂,一把扯过她手上的皮尺,“你还是别给我服务了,咱贫困人,惹不起你这种主人。”
    这句话一出口, 整个服务社里面所有的职工和顾客们, 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
    全部直愣愣的, 看着罗旋和那位女裁缝。
    “你!你含血喷人!”
    女裁缝怒火中烧, 指着罗旋厉声尖喝道:“谁是主人?你这个娃,这么能够胡说八道呢?你是哪个生产队的?我要去找你们的干部评评理!”
    “你倒是去呀。”
    罗旋一把将手里的皮尺揉成团,丢在那张用来裁剪布料的柜台上,“算了,回生产队太远。干脆,我陪你去供销社办公室,或者是乡公所里走一趟吧。怎么样?谁不敢去,谁是...”
    说着,罗旋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一个‘爬’的动作。
    大家伙都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乌龟爬呗。
    女裁缝似乎在单位里有后台,闻言也是不怕,“走就走!你一个污蔑我名誉的家伙,你不去,我还拉着你去哩!”
    “等等。”
    罗旋驻足,“你们店里,是不是卖着用来做衬里的白棉布?”
    女裁缝冷哼道:“是有,又怎么样?”
    买这种棉布,也是需要布票的,只不过需要补的差价不高。
    罗旋掏出一张布票,拍在柜台上,“给我扯上几尺布,我要在上面写上‘缝纫社新恶霸,欺辱贫困社员’几个字,然后咱们拉着条幅再去。”
    缝纫社里面其他的职工一听,顿时慌了手脚!
    这个跑出来,拉着那位女裁缝,让她赶紧给人家道个歉;
    那位职工冲过去,拍着罗旋的肩膀,让小兄弟消消气。
    还有一些资历老一点的职工,就站在一边打圆场:“她这两天家里面有事,所以脾气不太好,小兄弟啊,你不要跟他计较...”
    还有些职工柔声劝解,“来来来小兄弟,我来给你量,保证给你量的妥妥贴贴的、衣服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要是有一点点不合适,你拿过来直接摔在我的脸上,损失的布匹,我给你赔,怎么样?”
    “算了,这位小同志,这是我们的不对。”
    最终,
    还是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这样吧,刚才那位态度不好的职工,我们会让她向你道歉、并且给缝纫社、还有供销社办公室写检讨的。这件事情,就这样吧。”
    罗旋是一个半大小子,身上的衣着也很破烂。
    所以这位女干部,心里并没有太过于把罗旋当回事。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规章制度来做什么?”
    罗旋缓缓道:“依我看啊,还是拉着条幅,咱先在红星乡的街面上走一圈,然后再去供销社办公室里评评理吧。”
    “如果到时候,你们供销社的领导,觉得是我没道理的话。”
    罗旋对那位女干部笑道:“那我就给你们道歉好了。道个歉而已,牙又不会疼。”
    女干部闻言,心中一咯噔,心知今天缝纫社里,算是遇到硬茬子了!
    要是真如眼前这半大小子所说,他拉着一副条幅去满大街走一圈的话...
    那后果之酸爽...不敢想象!
    女干部连忙将罗旋拉到一边,“这位小同志,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换一位态度好、业务精湛的老师傅,来给你量尺寸。
    至于你这次做衣服的费用,就当我们单位上,对她的罚款吧。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自己做一套衣服的费用,是1块1毛5,小草那一套衣服的手工、耗材费是9角7分钱。
    这样算下来的话,自己还能节约个2块出头。
    罗旋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那位女干部的议和条件。
    见好就收,合作共赢。
    自己再闹下去,大不了最后供销社的领导出面,处罚缝纫社里面的这些干部职工一次。
    可那样一来,自己半毛钱好处都捞不到。
    闹了半天,就为了闹出来个寂寞?
    那未免也太冤了...
    等到罗旋量好身高体重,又给那位裁缝老师傅,大致交代清楚了小草的身高、肥胖矮瘦。
    小草呆在生产队里,她还在长个子,也不用出门儿,不用讲什么要穿的得体、漂亮。
    所以农村里面的小孩儿做衣服,一般都是照着大一点的尺寸做,不会把尺寸给她做的刚刚好的。
    这样一来,就能多穿上两年。
    等到将自己和小草的衣服布料交到柜台上,领取了一个写在碎布头上的数字号牌。
    罗旋便转身出了缝纫社。
    出了门。
    只见先前被女裁缝折腾的不轻的小伙子,正站在门口,紧张不安的往缝纫社里面张望。
    他一见到罗旋出来,便缩头缩脑的凑上来低声问,“这位哥,那里面的公家人,竟然没扣住你?”
    罗旋一愣,“扣住?她们凭什么扣人?”
    “你扰乱她们单位的工作秩序,和她们吵架了,她们还能放过你吗?”
    这位小伙子紧张的手都在抖,拉住罗旋的手腕说道:“吓死我了!我一听见你和她们嚷起来了,就赶紧往外跑。”
    罗旋听的一头雾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跑什么呢?”
    那人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和我无关,可我心里就是怕嘛!”
    听到这里,罗旋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原来眼前这家伙,是个胆小如鼠的人。
    这种事情搁在后世,可能很多人不理解。
    但在这个时期,很多住的偏稍微偏远一点的生产队的人,不要说像他这种才13,4岁的小半大小子。
    就是好多20出头的大人,都胆小的要命!
    他们一见到公家人,就和耗子见了猫一样,连说话、走路都不利索了...
    罗旋拍拍他的肩膀,丢下一句:“自己的权利,需要你自己去争取。”
    说完便丢下他,径直走了。
    经过了上次那一场大闹服务社,这一次罗旋过来取衣服的时候,里面职工们的态度,明显有所好转。
    当她们看见罗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时候,虽说没有开口和罗旋打招呼。
    但站在门口那两位裁缝,好歹还朝着罗旋点了点头,也算是问候了。
    只是她们没有像后世宾馆门口的迎宾小姐那样鞠躬。
    差评。
    取好衣服,马上就去供销社的百货日用品门市上,准备给自己买两双鞋。
    门市上的鞋有很多种:解放鞋、白球鞋、布鞋、皮鞋、凉皮鞋。
    望着柜台上那些贼亮贼亮的甩尖子皮鞋,罗旋终究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没给自己买一双。
    自己要住校。
    住在宿舍里面洗完脚,就需要用到拖鞋。
    所以罗旋营业员,拿过来一双拖鞋给自己看。
    等到营业员将拖鞋放到柜台上的时候,罗旋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这什么拖鞋?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用废旧汽车轮胎,割了又割、缝了又缝,用这种废弃橡胶做出来的拖鞋?
    罗旋估计:要是自己穿上这种拖鞋的话,就连臭名昭著的‘香港脚’在自己面前,也得捏着鼻子、闻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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