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万小心!”
    李元吉马槊一挥,身后的一众铁骑齐齐将手握在了刀柄上。
    屈突通快速的出声提醒。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催动胯下的马儿冲了出去。
    一千铁骑如同潮水一般,跟着李元吉涌了出去。
    马蹄落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积雪在马蹄落下的那一刻,就深深的将马蹄声藏了起来。
    李元吉从列人营左翼冲了过去,绕开了列人营的战场,奔向了列人营往北的道路。
    ……
    列人营战场。
    秦琼手持一杆长槊,压着高雅贤的兵马在打。
    也不知道是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还是高雅贤跟刘黑闼有过什么过节,刘黑闼派遣给高雅贤的兵马并不强。
    即便是有苏定方为高雅贤出谋划策,高雅贤依然没能率军杀到列人营前。
    秦琼并没有据守列人营,在高雅贤的兵马出现在列人营外五百步的时候,秦琼就主动率军杀出。
    双方在列人营外展开了厮杀。
    秦琼一杆长槊,压的高雅贤的排头兵喘不过气来。
    高雅贤一边关注着秦琼的动向,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兵马猛冲。
    苏定方手持着马槊,一边帮高雅贤防着各处飞来的箭矢,一边大声的劝解,“父帅,我们行迹既然已经败露,就不适合再在此处鏖战了!”
    他们是来偷袭列人营的,不是来跟秦琼当面锣对面鼓的对阵的。
    偷袭不成,被人发现了,那就得速退。
    纠缠下去,根本讨不到好。
    秦琼敢出列人营迎战,那就说明秦琼料定了他们攻不下列人营。
    “怕什么?!”
    高雅贤瞪起眼大喝,“我们的兵力是敌人的两倍,这大雪漫天的,敌人即便是求援,援兵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这里。
    只要我们能顶得住敌人冲杀的势头,就能反攻进列人营。”
    苏定方目光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身上扫了一眼,咬牙道:“倘若父帅率领的是以前的精兵,父帅说这话,孩儿绝对不会说什么。
    可大王分派给父帅的兵马,远不及以前的半分。
    那秦叔宝一冲,他们就溃不成军。
    父帅想要顶住秦叔宝冲杀的势头,反攻列人营,根本不可能。”
    苏定方口中的大王,就是刘黑闼。
    刘黑闼造反时日尚浅,麾下从众虽然多,但人员参杂。
    有以前窦建德的旧部,也有一些王世充的旧部,还有不少从大唐叛逃过来的人,再加上一路收编的百姓,麾下兵马战斗力的差距极大。
    强的能跟大唐的精兵抗衡,弱的就是一群流民草寇,根本经不起大唐兵马的冲杀。
    高雅贤率领的虽然不是最弱的,但也是偏弱的,正面对阵,根本不是秦琼麾下兵马的对手。
    高雅贤盯着苏定方,咬着牙道:“此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败了,我们在大王手底下,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我们不出头,谁去找李唐报窦公的血仇?”
    苏定方清楚高雅贤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处境。
    刘黑闼不信任高雅贤,因为高雅贤昔日在窦建德麾下的地位很高,刘黑闼手底下又多是窦建德的旧部。
    高雅贤要是拉拢窦建德旧部,很有可能将刘黑闼取而代之。
    所以刘黑闼一直防着高雅贤。
    此次派遣高雅贤出来偷袭列人营,也没想着让高雅贤胜。
    毕竟之前刘黑闼三次派人率领近万精兵攻打列人营,都没能拿下列人营,高雅贤率领着六千杂兵,就更不可能拿下列人营。
    苏定方并不在乎在刘黑闼手底下的地位,也不在乎能不能帮窦建德报仇,他只在乎高雅贤的生死。
    “父帅,我们要是死了,就更没有人为窦公报仇了!”
    苏定方贴着高雅贤低吼。
    高雅贤红着眼,盯着苏定方,“这有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自从王世充和窦建德败了以后,李唐大势已成,一统天下对李唐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高雅贤看不到给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才带着苏定方隐姓埋名的藏了起来。
    刘黑闼反了以后,势如破竹,疯狂的在河北攻城掠地。
    这让高雅贤看到了为窦建德报仇的希望,所以高雅贤带着苏定方投入到了刘黑闼帐下。
    一旦刘黑闼败了,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再也不能为窦建德报仇了,所以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嗖……”
    一支利箭擦着二人的中间掠过,高雅贤和苏定方齐齐下了一跳。
    随后有更多的利箭射了过来。
    苏定方咬咬牙,顶在了高雅贤身前。
    “父帅且在此地稍后,孩儿去为父帅拿下秦叔宝的人头。若是孩儿不幸战死,还望父帅速速率人撤退!”
    苏定方背对着高雅贤,叮嘱了一句,拎着马槊准备冲出去。
    高雅贤突然挥刀砍向了苏定方的马。
    苏定方一惊。
    苏定方胯下的马儿吃了一刀,痛的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高雅贤一把拽过了苏定方,拽到了自己马背上,在苏定方惊愕的眼神中,神情复杂的道:“你叫我一声父帅,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呢?
    我欠窦建德一条命,你不欠。”
    说完这话,高雅贤扬起手,将苏定方丢下马背,自己骑着马冲了出去。
    高雅贤也是带兵多年的人,他何尝不知道此战在秦琼冲出列人营的那一刻,就输多赢少。
    他之所以不退,就是因为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欠窦建德一条命,他得还。
    他想拼一把,拼一下那个十分渺茫的胜利。
    “父亲!”
    苏定方站稳脚步以后,红着眼冲着高雅贤的背影大喊。
    高雅贤已经冲出去了三丈。
    很快,高雅贤就冲到了最前列,扬起大枪跟秦琼战在一起。
    苏定方夺了一匹马,紧追着追了上去。
    没过片刻,就追到了高雅贤身边,跟高雅贤一起战起了秦琼。
    高雅贤看到苏定方出现在身边,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痛。
    但这种情绪在心头没待多久,就化作了绝望。
    就在高雅贤和苏定方一起对决秦琼的时候。
    屈突通带着人出现在了战场,弩手们齐齐拿起手弩,扬着望山(简易瞄准器,弩顶上一个三寸高,像是尺子一样的东西),射出的弩箭。
    一轮箭雨落下,两千铁甲为首,两千步卒殿后,杀向了战场。
    高雅贤的兵马在两千铁甲出现的那一刻,二话不说就往后跑。
    铁甲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列人营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两千铁甲,正面对阵,足以压着高雅贤的六千人打。
    “当!”
    秦琼扬着马槊抽向高雅贤,苏定方眼疾手快,挑开了秦琼的马槊以后,猛然向下一砸。
    秦琼一避,苏定方马槊都顾不得收,拽住高雅贤的马缰绳就往后跑。
    等秦琼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定方和高雅贤已经调转了马头。
    秦琼端起马槊直刺。
    苏定方头也不回的扔出一柄刀。
    秦琼一挡,苏定方已经拽着高雅贤跑出去了一丈。
    高雅贤任由苏定方拽着跑,到最后干脆自己骑着马跑。
    在屈突通率领着铁甲出现的那一刻,高雅贤就明白了,他已经没有丝毫取胜的可能性了。
    苏定方拿命在给他争取逃命的机会。
    苏定方将后背交给了秦琼,就等于是将命交给了秦琼。
    秦琼只需要追上来一槊,又或者弯弓一箭,苏定方就没了。
    他没办法再帮窦建德报仇了,就不能再辜负了苏定方的心意。
    高雅贤一边跑,眼泪一边顺着眼眶滚落。
    奔出去了三丈,已经泪流满面。
    秦琼已经催马追了上来,略微慢一些的苏定方已经成了秦琼的盘中餐。
    苏定方已经准备好了赴死,脸色没有悲伤,反而多了一些惆怅。
    “殿下有令,要生擒!”
    秦琼的马槊已经刺进了苏定方的锁子甲,屈突通突然大喝。
    秦琼神情一凛,马槊又往前递了半寸才收住。
    殿下有令?
    秦王殿下吗?
    秦琼收槊,一股血顺着苏定方的伤口涌了出来。
    苏定方闷哼了一声,咬着牙骑着马继续跑。
    秦琼催马继续追,一边追一边化槊为鞭,抽向苏定方。
    马槊几次擦着苏定方的盔甲划了过去。
    秦琼收起马槊,弯弓搭箭,对着苏定方胯下的马就是一箭。
    马儿吃痛,却没有扬起前蹄,反而嘶鸣着,摇着脑袋,跑的更快了。
    秦琼一路追出了列人营。
    就看到了一地的人跪地请降。
    是那些最先逃走的人。
    高雅贤、苏定方也齐齐勒马,面如死灰。
    在他们逃跑的路上,一群铁骑早已严阵以待。
    为首的人将马槊扛在肩上,伸着脑袋,似乎在仔细的打量他们。
    “定方……苦了你了……”
    高雅贤一脸苦涩,对苏定方低声呢喃了一句后,猛然提起了手里的宝剑。
    “父帅!”
    苏定方惊叫一声,要去夺高雅贤手中的宝剑。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嗖!”
    一杆长槊从天上飞来,擦着高雅贤的臂甲,狠狠的扎穿了马屁股,扎进了地里,槊尾的颤动将坐不稳的高雅贤推下了马背。
    这一槊惊的在场的所有人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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