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
    最后,周凯松开手,大吸口气,道:“是。”
    之后,他便下车。
    孟先生目送他下车,静坐在马车里。半晌,突然咧开一个无声的满含嘲讽鄙夷的大笑。
    他不自觉的搅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眼里闪过兴奋、仇恨、悲伤等等复杂情绪。在一瞬间,情绪变动如此之快,令人觉得危险而癫狂。
    破碎的,充满着阴狠的恨意的呢喃声在马车里响起,盘桓,若厉鬼缠身,非死不离去。
    “苏家!!!苏!家!!!”
    周凯上了另一辆马车,指挥着马夫向前冲。又狠下心,用玉簪狠狠插|进马屁股,马吃疼受惊,疯狂起来。
    前面倒有不少人惊慌之下四处散开,露出了苏明德和万钧二人。
    马车直直向他们冲撞过去,引来四下惊呼。
    周凯假装出惊慌不已的样子,狂呼:“马受惊了!马受惊了!快让一让。”
    万钧收回落在自家小公子身上那温暖的目光后,不经意的朝后面停在街口处一辆朴素的马车上,眼里一道寒芒闪过。
    苏明德一径的欢喜,也没瞧见。
    突然身后就一阵慌乱,苏明德回头,恰恰听到那一句:“马受惊了!马受惊了!让一让。”
    瞳孔中倒映着硕大无比的马蹄,苏明德来不及闪开。傻傻愣着站在那儿。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位小公子必要被踩死无疑,下一刻,那匹受惊的马连同马车被横空而出一脚踢飞。
    马倒在一旁痛苦呻|吟,马车翻倒,车轱辘还在翻转个不停。
    周凯被马车及时背下马车,稳稳停在路边上。
    周凯面色惨白,似有劫后余生之感。跟在他身侧的马夫则是利眼警惕的投向万钧,在马车被踢翻之时,他感觉到一股要将他绞杀的强烈杀气。
    那人,他觉得熟悉。
    仿佛在很多年前见过,但那人已死。死于一场可笑的疾病。
    万钧根本顾不上其他人如何想法,只着急的扯过苏明德上下查看。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只觉心跳停止,灭顶的恐慌席卷而来。
    哪怕是多年前那场恐怖的疾病都没办法令他产生恐慌,唯独这一人的安危能轻易挑起他的恐惧之心。
    苏明德急急忙忙的拉住万钧,抱着他的手――若不是人太多,他会直接上前抱住他的腰。
    “万钧。万钧,我没事。你救了我,我一点伤也没有受到。我没事,万钧,放松点。”
    万钧,仿佛是失去了理智。却在苏明德一遍遍的安抚中慢慢回神。
    “万钧”
    待万钧理智回归,便见着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子害怕担忧的眼神,快要急哭了的样子。
    万钧一下子就心疼了。
    大手几乎要控制不住抚上他的脸,想要抱住他,将他嵌在身上才能安抚住那一刻的心疼和忧心。
    但因在人群,万钧必须克制住自己,所以他仅仅是反握住苏明德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了,小公子。”
    苏明德从万钧清明的眼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这才相信万钧真的没事了。
    一颗心放回去,安心了。
    “苏明德,又是你!!在太社里闹事不够,在品香楼门前你还要闹事!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名声才要做这些哗众取宠之事?”
    第22章 第贰拾贰章
    这一句出来,不仅仅是苏明德怒了,就连万钧也沉下脸来。
    万钧阴沉着脸正要上前将周凯连同那个马夫一同教训,苏明德拦住他。
    “不必你来。方才那马夫看你的眼神有杀气,你先躲着。”
    万钧垂眸,望着苏明德的背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关心。
    那个马夫的杀气隐晦,并且短暂。但是苏明德一下子就发现了,如果不是将十分的心放在万钧的身上,如何能察觉到?
    将整颗心挂于一人身上,其中心意如何,不言而喻。
    万钧显然想到了这些,所以,欢喜得不行。
    阴沉的脸色一下子褪去,挂上温柔如春风的笑。望着苏明德的目光柔如静水。
    既然小公子想要保护他,那他就依小公子。万钧如是想着,全然不觉得躲在他人背后有多窝囊。
    周凯身边的马夫看到万钧退后,让细皮嫩肉的苏明德保护着,心中的警惕一下便换成了不屑和鄙夷。
    果真不是那位!
    那位出了名的凶残狠戾,若狼群中的王。哪里似这般――软弱的二椅子。
    苏明德淡淡一眼扫过那个胆大妄为的马夫,将傲慢的目光投在周凯身上。他拂一拂衣袖,懒洋洋说道:“哪个没长眼睛的龟儿子说人话了?好好的畜生就该好好的当,别干僭越的事。”
    周凯太沉不住气,被激怒。
    倒也不能怪周凯沉不住气,他们这些书生,总会被市井之言激怒。
    “苏明德,你骂谁是畜生?”
    苏明德立即抢言:“谁接话就骂谁!”
    “苏明德,你这个杂种野孩!毫无教养!言语比之市井泼妇还要下流!你在家里闯祸不止,被送到太社又是三番两次逃课、忤逆堂长先生、不断闯祸。你想要的不就是扬名立万、出人头地吗?但是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你偏偏不走正道,非要哗众取宠!!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就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供人耻笑!”
    周凯口不择言,随意捡着些话便指责起来。
    话中虚构歪曲成分者居多,知其真相者不以为意。然品香楼之外多数为不知情者,便就都对苏明德露出了鄙夷指责的目光。
    须知太社里为科考当官的学子,而在场者多为调香者。两者互不相干互不相知,最易受蛊惑。
    虽是两者互不相干,然则不走正道者最为人所指摘。
    四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围过来,对着苏明德指指点点。万钧见状,想要上前却被苏明德强硬的挡着,不由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心中对着周凯有满腔杀意。
    需知万钧已有多年杀意未起。
    苏明德冷笑,神情更为傲然。
    只是这般态度落在不明真相者眼中就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之态。更为惹人厌恶。
    在场者多为寒门子弟,像苏明德这样的公子哥儿他们最是厌恶。他们想让苏明德露出畏缩认错的姿态,偏偏苏明德傲慢得不可一世。
    这就惹来他们共同一致的厌恶和最大的恶意。
    “纨绔子弟来这里做什么?在太社里闯祸,必定不是个好学生。会懂得品香吗?来品香楼做什么?报名浪费名额资源吗?”
    顿时有人提出疑问,而这疑问更是激起民愤。
    须知每年丙级斗香大会是有名额限制的,一共三百个名额。
    慢了名额就没有了,本来就紧缺的名额,每个人都怕自己没有拿到名额。偏偏有一个纨绔子弟要来抢走一个名额。
    而且很有可能那个名额是被他当成了游戏一般,能不愤怒吗?
    “滚出这里!品香楼不欢迎你!调香界也不欢迎你!”
    “对!滚出这里!”
    “滚!!”
    人们对着苏明德释放出最大的恶意,发出的喧嚣吵闹之声已是引来品香楼主管人的注意。
    品香楼四楼刘主管正好是陪着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听下边喧闹不由皱眉。
    恰好那位大人物驻足观看,刘主管便只能陪着笑脸看着,只是心内暗暗生怒。
    真是一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他们胡闹?!
    再一细听下边的对话,对于引起动乱的苏明德,刘主管心里很是厌恶。打算着等一会儿吩咐人将他拒之门外。
    “管大师,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闹事,没什么好看的。不若我们先去藏香室看看?那儿还留着令徒几年前夺得魁首的合香。”
    管大师,曰管兴蝉。便是刘主管身侧的大人物。
    大魏有两位宗师级的调香大师,一位是已经逝去的苏怀春,一位便是管兴蝉。
    因为苏怀春已逝去,所以管兴蝉成为大魏唯一的宗师。
    他一生不收弟子,但是遇到木方舟时打破了自己的规矩,将他收为弟子。
    管兴蝉摇摇头,道:“木小子的合香看了不知几年,没甚新意。倒是这下面挺有意思的。”
    刘主管讪讪而笑,“不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嚣张成性,惹来众怒么?”
    管兴蝉轻笑:“你没见最开始引起众怒的仅仅是那驾车的少年说的一句话吗?你又是不是忘了,最开始可是马车失误,那被骂的少年可险些丧命乱蹄之下。”
    刘主管这才恍然大悟,确实如此。他被流言误导,进而忘却最开始之时,那少年可是受害者。
    下面,苏明德给了万钧一个安定的眼神。冷冷扫视周围一圈,骂战吗?可没谁赢得了他!
    “我逃学、闯祸关你们何事?逃学、闯祸就代表了我一定是个纨绔子弟吗?就代表了我不懂调香吗?以偏概全、断章取义二词在场诸位怕是没学过!大约是整颗心扑在了习香之上,忘了如何做人了。再者,他周凯言我哗众取宠,你们是否忘了是他驾马车冲撞在场诸位,是我险些被丧命在他的马蹄之下?哦,我忘了,许是你们瞎眼聋耳,闭目塞听,坐井观天之辈。如此,我倒也不能怪你们。”
    这番讽刺辛辣刺骨,令得在场诸位如醍醐灌顶,也是羞愧难当。但更多却是恼羞成怒。
    苏明德的反击并没有完,他又指着周凯道:“周凯,你在太社便处处与我作对,现下在品香楼处险将我伤害,不但不言己身过错,反三言两语挑动在场诸位误会我,怨怼于我。你又是居心何在?”
    这话便是将矛头对准了周凯,令得先前断章取义之人有了将过错推卸给周凯的借口。
    是的,他们的过错都是由于此人不怀好意的误导。他们本心良善,指摘亦为正义之心。
    他们心安理得为自己寻借口,进而将矛头对准周凯。全然忘却自己之前的不分青红皂白。
    周凯本是得意于苏明德陷入囫囵之地,连于行峰都觉得磕牙的人到他这里对付得如此轻松。从某种程度上给了他得意的资本。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苏明德思路清晰,口才敏捷,心性淡定,居然能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找到反驳之语,并且反驳得思路清晰准确。
    令他哑口无言。
    周凯在群众的指责之下步步后退,慌乱之下不经意瞥见四楼之上的身影,眼微微睁大了一下之后就假装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明德,然后卷入人群中离开。
    见主谋者灰溜溜的离开,众人也便散了。
    苏明德回首牵住冷眼看他们离去的万钧的手,“万钧,进去吧。”
    万钧回神,点头。最后投向他们的一抹眼神,凶残狠戾,犹如头狼。
    第23章 第贰拾叁章
    万钧跟在苏明德身后,面无表情,温顺文雅。然则于无声无息之处,嘴里舌头打了卷儿,隐秘的口哨声唯有某种生灵才听得见。
    寻常人类却是半点声响也没听到。
    不过一会儿,附近藏在民宅角落里的、山林中的,盘桓在老木上的各类蛇缓缓移动,红色芯子发出的嘶嘶声很快汇成一缕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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