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堂地下暗室。
    沐君白厉声说道:
    “大爷原指不事劳作,傲慢任性之男子,后来变成奴仆对主人的敬称,青楼风尘女子对恩客的媚称,谄媚官员对上级的恭维!
    奉天会的目标是什么?是奉天靖难、推翻朝廷;拨乱反正,再造大恒!
    现在大业未成,反倒是先沾染上了朝廷的陋习!还怎么再造大恒?”
    柯廉生闻言连忙跪地请罪。
    “卑下知罪,还请龙头责罚!”
    众头目也连忙起身揖首。
    沐君白摇摇头,对着堂下众头目说道:
    “此事不怪你们,但你们都记住了,奉天会内外一体、具是袍泽!划分内堂、外堂是为了方便管理,内外堂只有职责之分,没有上下之分!”
    堂下众头目闻言,齐声回答道:
    “卑下谨记龙头教诲!”
    “好了!都坐下吧!”
    “是!”
    沐君白转头对着符为恭命令道:
    “符堂主,稍后通知总执堂下达各堂,奉天会上下只有职位高低,没有贵贱之分!
    日后外堂会众不得称呼内堂为京堂、内堂首领为大爷,日常称呼以姓氏加职务即可!”
    “臣领命!”符为恭起身拱手。
    “对了!还有,我四年前就下过禁令,奉天会与靖难军中,不要再行跪拜之礼了,下级见上级行军礼、拱手礼、抱拳礼都可以,为什么他们还行跪礼?”
    “这…陋习由来已久,恐怕一时难改!”符为恭艰难回答道。
    “是陋习难改吗?我看是你们这些上级享受惯了别人跪拜的感觉,所以顺水推舟、听之任之吧?”沐君白冷冷的说道。
    “臣惶恐!”符为恭与另一侧的萧天雄连忙请罪!
    “陋习种种,我这奉天会和朝廷!还有什么分别?”
    “臣等有罪!”符为恭头上汗都下来了。
    “陋习难改!总执堂、刑堂督导不力,两堂主停薪俸一年,以为惩戒!
    ‘明令’发回总山,并传示各堂!”
    “臣领命!”
    ……
    “呼…萧首座,继续吧!”
    “是!”
    “白虎堂五座座主!”
    右手第二把交椅的铁衣男子走到堂中。
    “卑下白虎堂执旗掌刑,崔法正参见大龙头!”
    崔法正绷脸圆目,玄色铁衣,说话掷地有声。
    符为恭解说道:
    “外堂掌旗是总山刑堂外派的执法官,负责外堂堂规堂纪,执掌生杀大权!
    掌旗有红、黑两面令旗,会众犯小戒,掌旗发出红旗,会众自行到刑房领红棍小惩!
    会众犯大罪,插黑旗,立毙杖下!
    原以‘礼’字为号,后改为‘法’字!”
    沐君白询问道:
    “谁改的?”
    “是兰太傅改的!兰太傅说少君曾言‘日后若夺得天下,要依法治国!’所以改‘礼’字为‘法’字!”
    沐君白点点头,说道:
    “‘礼’字原意为,古人敬奉神明之时敲击乐器的动作,后成为儒家划分人的高低贵贱的规范,儒家所谓‘礼制’!”
    说着沐君白直视崔法正,告诫道:
    “当今朝廷号称‘以礼治国’,所谓:‘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
    ‘亲、故、贤、能、功、贵、勤、宾’此八类人若犯死罪,三法司无权审判;犯轻罪,减等处罚!
    如此治国简直荒悖、谬误至极!
    你且记住,我奉天会内凡有罪者,不论职位高低、身份贵贱,要一视同仁、一体治罪,不得罔法!”
    “卑下谨记大龙头教诲!”崔法正一脸正色。
    “嗯!”
    沐君白点点头,赞许道:
    “我观你有凛然之炁,想必是执法无私、刚正不阿才能养成!落座吧!”
    “是!”
    ……
    “白虎堂六座座主”
    左侧第三把交椅的最年长头目,站起来立在堂中。
    老者年近七旬,形面相清癯,身材高瘦,高冠博带、褒衣广袖。
    老者站在堂中,先作势欲跪,又想到沐君白方才的禁令,于是改为作揖,恭敬的问候道:
    “遗民游叔隐,参见太子!”
    游叔隐的话音刚落,萧天雄就低声呵斥。
    “游老慎言!”
    萧天雄一是担心游叔隐自称遗民,挑起在坐几人心里的亡国之痛;
    二是沐君白的真实身份,在奉天会内部也不是所有会众都清楚的,很多基层会众只知道大龙头是永川王族遗孤,游叔隐这一声王上,直接挑明了沐君白的身份,有机密泄露的隐忧。
    沐君白本就对游叔隐的话有些讶异,见到萧天雄呵斥游叔隐连忙抬手制止。
    “无妨!”
    之后起身下台,扶起游叔隐。
    “游老快请起!”
    游叔隐看着沐君白眼眶湿润。
    “老臣年近古稀、老迈昏聩,得见太…龙头,一时喜不自胜,言语无状,还望龙头赎罪!”
    沐君白闻言连忙安抚道:
    “无罪!无罪!游老言重了!”
    “多谢龙头!老臣原是永宁书吏,现在添居白虎堂六座座主‘贤良观风使’,以‘义’字为号,老臣的海底谱名是‘游义隐’,负责为会内监察地方上的士林清议、民间舆情!”游叔隐向沐君白解释自己的身份、职责。
    沐君白握住游叔隐的手感谢道:
    “游老年近古稀,还要为我奔走忙碌,辛苦了!”
    “老臣不辛苦,这是老臣该做的,老臣只盼早日…复国,我等遗民能落叶归根…”游叔隐说着说着,自觉失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旁人距离远听不真切,沐君白离得近,游叔隐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闻言正色道:
    “游老放心,孤一定会兴复永川国,让永川流离国人回家!”
    “老臣…”
    游叔隐听到沐君白的保证,老泪纵横,啜泣不能言,对着沐君白再次一揖,转身回座。
    沐君白待游叔隐落座之后,才返回本座,符为恭凑过来来说道:
    “十五年前,也就是重光二年,随先王靖难之臣悉数被朝廷流放!
    重光三年又强逼永川士民迁居别州,其中世家、富户被徙至乾京周遭,美其名曰‘徒徙流民、以壮京畿’,实则盘剥敲诈,破家灭门,以绝永人!
    游老大兄被流放海州,游家被朝廷大军看管、押送至乾京,游家被盘剥殆尽,乾京酷吏犹不满足,命游家为永川移民粮长,负责催征田赋、每年要解运万石粮至官仓!
    游老一不愿苛难国人乡党,二不愿做棣系之臣,所以毁家舍业,带领族人逃出乾京,欲返回永川!
    北上至翼州遭遇围追堵截,无法回家,于是西行,一路披星戴月、颠沛流离终至白华州,百口之家,十不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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