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八拐,信息最后传到黑罗,入侵到中央系统发散出去之前,曾在多个国家经过中转,其路线之曲折,线路之隐秘,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且,里面还夹杂着不知凡几的陷阱与误导,使得两个部门几百名工作人员一个个直往外冒冷汗,手指一旦动起来就没停下来过。
    但最最关键的,还是视频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辐射整个星际海,而一旦流传到国外……你想删?删你妹啊!控制?还是回家玩自己去吧!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形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而让那群飞快聚集起来的大佬们愁云满面,脸色铁青的还不是这个,他们更关心的是――秦尧和许末城现在到底怎么了?
    在他们的极力催促下,很快,消息便从瓦伦那边传了回来。秦尧没事,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伤口不深,命保住了。只是许末城自此消失了踪影,搜遍军舰也找不到他。
    而更令人震惊的事实是――那视频几乎是在事情发生的短短几秒钟之后,就被快速上传到了网络上。这是何等的效率,放眼星际海,有多少人能做到?
    就在这时,一道消息从秦家庄园里传来――自开战时出现了一次之后又再次蛰伏不出的秦上将,终于发话了。
    ☆、祸不单行
    总统何琛第一时间赶到了秦家,随后,不断地有挂着高级牌照的车子停在庄园门口,密密麻麻堵了整条路。庄园里的这次会面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期间不断地有人带着各种命令出来,火急火燎地赶往黑罗的各个地方,最后,只剩下何琛一人还留在里面。
    秦书文终于再次出手了,他将调动起他所掌握的最后的力量,力挽狂澜。而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出手。
    “秦叔,您安心休息吧,阿尧一定很快就回来了。”何琛看着浑身插满管子,躺在床上,神情萎顿的老人,眼眸里有深深的担忧。
    “回来之后……让他来见我。”秦书文此刻已经疲累不堪,闭着眼喃喃说着。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军舰上,苏月冷若冰霜地站在休息区的走廊上,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就听到噩耗的她,此刻连作战服都没时间换下来,眼睛里满是血丝。一旁,副官报告着:
    “苏少将,总部发来命令,革除许末城的一切职务,暂时由您接任。同时,还将把东部防线的林棋上校和北部防线的王德上校调来协助您。
    “另外,还请您务必将秦先生安全送回黑罗。还有……他们说,把许末麟许少校也一起送回去。”副官说着,小心翼翼地不敢打量苏月的表情。
    苏月暗叹一声,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问:“许末麟现在在哪儿?”
    “许上校刚刚很激动,我派了几个人看着他。他现在应该……在病房外边儿。”
    “你先去办事吧,我过去看看。”苏月挥挥手,便朝病房的方向走去。越走近,苏月就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压得越重,是她第一个发现许末城的异样的,可是早发现了又能怎样?如果……如果她不告诉秦尧,如果她不让他来这里……是不是……
    病房外,许末麟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军帽抓在手里,已经被捏得变了形。他的眼眶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那是长时间高密度作战缺乏休息时间导致的。最值得人注意的是,他的双肩往下塌着,那个骄傲的英武的少年军官,似乎已经被现实打击地茫然无措。看到苏月走过去,许末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急忙想要走过来,却被人拦住。
    “苏月姐,我哥呢?找到他了吗?”
    看到许末麟被人拉扯着,还丝毫不顾地想要往这边来,充血的眸子里满含希望地看着她。苏月也想给他希望,可是……她只能摇摇头,“末麟,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说着,她又冷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许上校犯什么事了吗?还不快放开他!”
    “可是……”几个士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迟疑着。
    苏月又道:“许少将的事情上头自有处理,现在不是搞猜忌的时候,立刻、马上给我回到你们原来的岗位上去!”
    在苏月的严厉呵斥下,士兵们终于放开许末麟,退走了。许末麟听到还没有哥哥的消息,却又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苏月见状,心像是揪了起来一样,可是却只能拍拍他的肩,什么话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说阿尧已经醒了,要进去看看吗?”苏月放缓了语气说。
    许末麟怔了怔,眼神几番挣扎,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事情变成这样,我还有什么脸去见团长?
    苏月也不逼他,推门自己走了进去。秦尧确实已经醒了,但意识还不是很清楚,黛雅和安娜陪在旁边,安娜是面无表情,而黛雅却失魂落魄的,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阿月?”秦尧的声音很沙哑,一张脸上毫无血色,看见苏月来了,好像意识清楚了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月连忙走过去扶住他,还没开口,就听秦尧又急切地问:“末城呢?他人呢……你找到他了吗?”
    苏月摇摇头,“你先别急,我们一定可以……”
    “不、他是许末城,他要是不想被别人找到,你们一定找不到他的咳咳……咳……”秦尧又忽然反驳,兴许是思维出现了一定的混乱。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面容憔悴,但唯有那一双眼睛,还亮如星辰,“立刻、立刻替我联系夏佐!”
    “夏佐?”苏月一边安抚着秦尧躺下,替他掖好被角,一边疑惑地问。
    “他一定……一定知道些什么。”秦尧语气笃定地说道:“末城不会背叛我的,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苏月惊诧,但又马上释怀。如果换了一个人,现在必定躺在床上,心碎得生不如死。可是他是秦尧,从小到大都与众不同的秦尧,只有他,即使被爱的人这样狠狠地伤害,还会毫不动摇地去相信。
    既然这样,我也只要跟在他后面,这样相信他,相信末城就好了。他们这一代,他们这些青梅竹马,一定可以跟九大家的人不一样。是真心实意的,是永远无悔的――挚友!
    这样想着,苏月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见秦尧又动了动,赶忙按住他,“你先别动,小心伤口……”
    秦尧听话地安定下来,却反手抓住苏月的手腕,说道:“阿月,他也受伤了……是他替我挡了那一枪……是他……”
    “挡枪?”听到这句话,黛雅和安娜齐齐抬起头来。
    “我低下头去看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按在我身上挡住了子弹……咳咳否则我的伤口不可能那么浅。”秦尧声音沙哑,但是语气坚定。
    “我明白了。”苏月重重地点头,余光却瞥见安娜朝她使了个眼色,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安娜也出来了,她面色凝重,打开终端上的光屏给苏月看。
    苏月看到那段文字的标题,立刻便皱起了眉,心陡然一落。上面写着――黑罗千年以来最大的叛徒?
    下面跟着的是许末城的一张照片,还有诸多介绍。苏月再往下翻,来自各国的回帖千奇百怪,但毫无疑问,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对许末城进行着口诛笔伐,更是把黑罗推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安娜纤手一点,又调出另外的一份消息给她看。那是黑罗首都现在的情况,民众已经完全乱了,国会大厦前、总统府前已经出现了好几次暴动。出了叛徒这种事,试问有谁能忍?而且还是他们以前如此信任如此尊敬的一位军人,而且还是在内忧外患的战争时期,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他们心上。而在这个极度要求言论自由以及信息自由的社会里,政府唯一能做到,就只有发布秦尧无碍的消息。其他的,他们做什么都只是火上浇油。
    苏月看着这些消息,仿佛感觉到了一块无边的乌云笼罩在黑罗的上空。
    五天后,秦尧和许末城他们回到了黑罗,而这时,许末城还是没有找到。他就像一团空气,消失在了茫茫的星际海里。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秦尧刚被医护兵抬下军舰,维卡就截住了他,急匆匆地把他带回了庄园里――老爷子油尽灯枯,马上要撑不住了。
    昔日皇皇秦家,如今竟只剩下这两人,一个快死了,一个差点死了。
    秦尧躺在躺椅上,侧头看向旁边病床上的秦书文时,饶是他,也不由得好一阵伤春悲秋、命运无常。秦书文已经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弥留之际,似乎感应到了孙子就在附近,好不容易睁开了眼。
    秦尧伸出手握着他的手,这一握,才惊觉他的手上只剩下一层皱皱的皮。爷爷竟然已经枯瘦到了这样的地步,可是他却浑然不知,只是一味地逃啊逃啊,唯恐再被他抓回去。
    “爷爷……我回来了。”秦尧哽咽着喉,展颜一笑。
    “好……好……”秦书文的手抖了一下,苍老的长出了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阿尧,你要记着……我们秦家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是不会后悔的……你爸爸不会后悔娶了你妈……我不会后悔有这个儿媳……你也不能后悔……不能……这是责任……”
    “是,我不后悔,爷爷。”秦尧迎着秦书文浑浊的老眼,郑重地许下自己的诺言,“末城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一定不会再逃避。”
    秦书文的声音渐渐小了,但他还是争取着每一秒钟,竭尽全力说着最后的话,“末城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我之前问过他……问他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弃你,黑罗也背弃你,他愿不愿意……站在你身边。你猜……他回答什么?”
    “他那个傻子肯定说……好啊。”秦尧声音颤抖着,看着秦书文眼里渐渐弥漫的死灰色,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滚落。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阿尧,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要……好好活着……黑罗、黑罗就……”细若蚊蝇的声音终究回归虚无,秦书文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秦尧长久地握着他枯瘦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脸庞。
    “就交给我了。”他最后忍着哭,补充道。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啪!”一个电子文件夹被狠狠地甩在桌上,滑出老远,“真是只死而不僵的老虫子,到死了还要横插一脚!”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成熟而富有魅力的脸上此刻却染着阴鸷,“他到底死了没?”
    “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秦家庄园附近的警备太严密了,我们的人根本渗透不进去。不过属下觉得,秦书文那个老头子应该已经死了,不过死讯被刻意隐瞒了。”
    “哼,他倒是死得轻巧。”中年男人优雅地整了整衣领,背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原本以为出了这件事,黑罗要乱上一乱,我就可以从内部进行瓦解。没想到,秦书文临死给我来这么一手,我倒是有些小觑他了。秦书文毕竟是秦书文,底蕴深厚,我都没料到原来黑罗高层有那么多人都被他掌握在手里。许末城这件事一出,他反而借此机会调整战略,并且趁此机会排除异己,把整个黑罗拧地更紧了。
    “不过……再怎么厉害的人,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只有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属下一直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会长您!”谄媚的话语勾起中年男人的一丝丝不悦,但不要紧,比起虚伪的清高,直接的谄媚更容易把握。
    “许末城呢?找到他了没?”
    “没有。”下属惴惴地说着,唯恐被判个办事不利,于是赶紧又补充道:“黑罗那边也还没有找到。”
    “派人全力去找,尽量要活的。如果实在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了。还有,尾巴抹干净了吧?”
    “是,按照会长的吩咐,在军舰上装摄像头的只是个小喽,被抓了也泄不了什么密。至于那视频的来源,我也已经按照吩咐把脏水泼到了加林和周喻商身上。还有一件事,会长吩咐我接触的那两个人已经联络上了,目前还没有回复。”
    中年男人嘴角够了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两个人一定要竭力争取,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经得住一次背叛,禁不禁得住第二次、第三次!”
    黑罗,爱斯维克。
    “乔乔,把车窗摇下来,我透透气。”驶向军区的飞行车上,秦尧扯了扯衣领,嚷嚷着。
    乔乔看着他怎么治疗都依旧苍白的脸色,本想摇头拒绝,可秦尧那货立刻一个哀求的眼神投过来,就差点没摇尾巴了。乔乔只好依言开了一条缝。
    “呼……”吹到凉飕飕的风,秦尧终于爽快了。不过那苍白的脸,怎么看,都有种快挂掉的感觉。其实秦尧那一枪挨得真不是特别严重,至于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严重,究其原因还是血流得多了一点――他贫血,这种冷艳高贵的毛病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于是秦尧被勒令休息,只是他这个时候哪坐得住,千骗万骗骗人家小姑娘带他出来。至于原本应该陪在他身边的特别助理黛雅,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已经被秦尧勒令回家休息了。
    “时间刚刚好。”到了军区,秦尧一看表,得意地吹了个口哨,“乔乔,扶我下车。”
    于是乔乔利索地从那侧车门下去,又跑到另外一侧车门扶秦尧,全程板着一张怨念的脸,活像一个被压榨了劳动力的童工。秦尧看得眼皮直抽抽,寻思着什么时候给她上堂‘论面部表情的重要性’的课。
    乔乔扶着秦尧往军政大楼里走,一路上的人看见他们,纷纷奔过来要帮忙,被秦尧一个个都给瞪回去了。到了十楼会议室门口,秦尧清了清嗓子,抬起一脚――砰,踹开了大门。然后有恃无恐地走进去像个老爷一样地坐下,他把这称之为――病人的特权。
    “你们这是在干嘛?”秦尧吊地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眼神却犀利地扫过每个人,“开会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怎么不叫我啊?”
    维卡瞥了一眼站在会议桌末尾处的许末麟,忽而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往外涔涔地冒冷汗,“秦尧,总统阁下不是勒令你在家休息吗?,你怎么又擅自跑出来了?”
    “干嘛?我不跑出来,你们是准备怎样?”秦尧挑了挑眉,忽而看向与会的一个老将军,“钱将军,这里就您资历最老,您来说,这出会议是想干嘛?”
    秦尧对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还算和缓,也算恭敬。老将军沉吟了一下,回道:“我们准备就许少将一事立案调查,军队是个有规章制度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必须要对许少将的家人进行审问。”
    “哦。”秦尧简单地哦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许如龙,许末城的爸爸,“许中将,他们说要审问你,你有什么看法?”
    许如龙的脸色很不好,多日不见憔悴了很多。自己的儿子一夕之间从国家的英雄变成潜逃的叛徒,这换了谁都无法轻易地接受,更何况是对黑罗一向忠心耿耿的铁血军人。“我跟末麟甘愿接受军部的审查。”
    “审查?审个屁的查!”秦尧却忽然激动了,腾地站起来,双手拍在会议桌上,“我问你们,你们难道也想外面那些人一样,什么都不了解吗?”
    “从开战到现在,军部损失了多少位将领,损失了多少个士兵?现在连老爷子都死了,我们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人力资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次事件是有人针对黑罗使的离间计,你们不去好好想想怎么被背后的人揪出来,却在这里搞什么审查?”秦尧说着,语气越来越冷,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坐下。
    所有的人都互相望了几眼,都能看到其他人眼里的沉重。这件事情不简单,他们知道。许家一向是军部的二把手,跟黑罗紧密相连,许家要是出什么事,军部肯定得乱,这他们也知道。可是那段视频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不得不重视。
    秦尧扫视一圈,大概明白他们心里在顾虑些什么,便道:“老爷子死了,如果你们还信得过我,现在就立刻放弃那些不找边际的立案审查。我用我秦家的信誉担保,用我秦尧的项上人头担保,许家绝对不会有问题。许末城没有叛变!”
    闻言,许末麟倏然抬眼,眸子里满是诧异和希冀的颜色。
    “可那段视频可是真的,你身上受的伤难道还有假?”一名将领却立刻出言反驳。
    “是我受伤了还是你脑子秀逗了,我说了他没有叛变,他就是没有叛变!”秦尧直勾勾的盯着他,“我被人背叛了还替他说好话,你当我神经病有毛病啊?”
    一看秦尧这恶劣的脾气又上来了,维卡连忙出来插话,“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我看,秦尧说的也对,黑罗现在禁不起内讧,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才是。”
    闻言,秦尧诧异地看了维卡一眼,这个脾气暴躁的胖子什么时候也能当和事老了。感受到秦尧的目光,维卡忍不住想回瞪一眼,但顾着这气氛,生生忍住了,“我也愿意担保许中将一家都没有问题,至于许末城的事情,我想身为当事人的秦尧最有发言权,我们姑且……”
    “就算背后有阴谋,许末城开了一枪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不是要搞分裂。但是!黑罗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身为一个军人,一个曾经敬仰许少将的军人,我更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有一个军官站起来大声反驳,涨红着脸,字字铿锵。
    秦尧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就来了一句,“我们感情纠葛行不行?情杀行不行?我跟他之间的事你有什么发言权?你是我老妈吗?你以前敬不敬仰他我不管,你信仰破裂了也不关我的事,但是我告诉你,他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只要有我秦尧在一天,不管你们把他定义成什么,黑罗的大门永远对他敞开!”
    秦尧一开口,语惊四座。这宣言也未免……太过彪悍了,这个感情纠葛好生耐人寻味。许多人脸色怪异地把目光投向许如虎,却见许如虎的表情也古怪地可以,神色几经变换,一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但是所有的人,都还有另一种感受,那就是震撼。秦尧如此维护许末城,如此维护许家,甚至不惜跟整个军部对抗,朝他们吼,朝他们喷口水,这里面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秦尧是个十分敢做的人,这他们都知道,可是现在秦书文已经死了,秦家最大的依仗已经没有了,秦尧却还敢这样。
    他们不禁想,开战那么久了,他们是不是就缺了秦尧这样一份魄力,缺了这样一份血性?
    军人应该是更纯粹的群体,为战而生,为战而死。搞阴谋阳谋,那是政治家该考虑的东西。
    “我不是颠倒黑白,把有的说成没的。但是,你们都是黑罗的军人,你们应该明白,现在黑罗最需要的是什么。”秦尧缓了口气,继续郑重地说道:“是团结,是一致对外的决心,是破而后立的勇气!”
    秦尧的一字一句,皆震荡在他们心上,让他们的心开始动摇,继而再度坚定。
    “所以,从现在开始,黑罗不需要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声音。从即日起,将许如虎中将调往西部战区,维卡中间调往北部战区,许末麟跟着我,苏白薇、云沧海、云桑田等黑刀所属全部抽调往加林后方,瓦伦那面,全军死守!”
    “好!”沉默片刻,钱中将第一个站起来,接受了秦尧的安排。随后,接二连三的人站起来,表示了赞同,就连许如虎也不由眼中一阵激荡。
    维卡可算是最开心的一个人了,许末城这事儿被秦尧解决了,他就可以轻松了。至于去前线打仗,正合他意啊!他一高兴了,就恢复了本性,重重一巴掌拍在秦尧肩头,“小子有你的啊!”
    秦尧顿时捂住伤口,眼角抽搐,“中将大人……你知不知道我是伤病员?那么大力,老子哽得一口好血……”
    “啊、抱歉抱歉……”维卡自知闯祸,连忙收手。讪讪地自我调侃了几句,倏然看见门口有张咒怨一般的小脸瞪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乔乔一边怒瞪着飞快远去的维卡,一边赶紧跑过来搀住秦尧。秦尧摸摸她的头,好不感动。然后又猛地回头,恶形恶状地道:“还愣着干嘛,没看见你家团长很!痛!吗!过来带我下楼啊。”
    许末麟怔了怔,而后别扭地走过来,别扭地搀住秦尧――这个人,别人刚开始感动就给破坏个稀里哗啦的。
    ☆、藏匿与守护
    “我们先送你回去休息吧。”许末麟把秦尧扶上车,看着他白纸一般的脸色,道。
    秦尧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去找你哥。”
    许末麟愣了愣,沉默了几秒钟,垂下眼睑,说道:“你不要这样,我哥他……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星际海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
    “他一定在这里!”秦尧却愈发坚决,那双明亮的眸子直视着许末城,平静又似疯狂,“在军舰上的时候,周围都是茫茫太空,他肯定跑不了。而且所有的军舰和运输工具都在军队监管之下,他不可能动用。所以,他唯一的方法,就是趁着我回黑罗的机会,躲在运输舰的某个地方跟我一起回来!”
    “可是就算他已经回到了黑罗,一个爱斯维克城就那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因为觉得找不到,就不去找了吗?”秦尧轻声反问,之所以轻声,是他刚刚说太多话,累了,“你要是不想找就给我回去看动画片儿,我已经拜托了何叔,情报部门会配合我,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还有你,你给我上学去。”秦尧又看向乔乔,看着小姑娘一脸的不情愿,一个头比两个大。
    “我不要!”乔乔反驳,“万一你在路上挂了怎么办?”
    “啪!”秦尧一掌拍在她散发着怨念的头颅上,“不要诅咒我!说,谁教你的?”
    乔乔捂着脑袋憋着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始作俑者,“安娜姐姐说的:好好看着团长,别不小心挂了。”
    秦尧听完这话,觉得自己的内伤更严重了。然后看了一眼许末麟,见他又陷入了沉默,便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司机开车。
    酷热的七月,飞行车穿梭在爱斯维克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去过圣京,去过胜利广场,路过无数形形□的行人,也见证过一场场因为‘背叛’事件而引发的暴动。可无论飞行车再绕多少里路,人们再在这件事上浪费多少口水,秦尧从车窗里往外看的时候,却一次都没有再看见过那张故人的脸。
    他就像夏日里,小孩子手中升起的一个肥皂泡,消失在亮眼的日光里,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以前的种种,遥远得好像已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秦尧的伤渐好,行走已经不需要别人搀扶,除了那张依旧苍白的脸,他能跑能跳,恢复能力比小强还要厉害。他就像一块精神之碑,矗立在那里,嬉笑怒骂,让所有在这场背叛的浓雾里找不到方向的人,重新坚定了信念。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他才是事件最初的‘受害者’。那枚子弹是打在他的身上,离开的那个人,是他的许末城。
    这一天是秦尧回到黑罗的第五天,酷热依旧。秦尧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什么,让司机开到了b城区的一片普通住宅区前面。因为身体渐渐康复的关系,乔乔终于被秦尧赶去上学了。而今天,许末麟也因为有事被安娜叫去。秦尧一个人下了车,左拐右拐找到一幢公寓楼,循着门牌摁响了一家人家的门铃。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男人开了门。
    “原来是你啊,真是大驾光临啊。”轻松略带诧异的语气,且带着微微的调侃。
    “不请我进去么?商大法官。”
    商丘微微一笑,让开身子,“请进。”
    屋子里干净整洁,没有过多的装饰,家具大多透着些古典范儿。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单身男人,这家伙的屋子未免干净得有点过头了。秦尧不用主人请,自个儿就毫不客气地参观起来,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十足的好奇宝宝的模样。
    商丘一边拿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好笑地看着他,“再看多少遍,我这儿都没有许末城给你哦。”
    “那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你不是他的青梅竹马?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商丘耸耸肩,反问。
    “你不是他舍友?”
    “舍友又怎样,只不过是共度了几年学生生涯,哪比得过你青梅竹马?”商丘打开冰箱,取了一罐冰啤酒喝了一口,而后整个人斜倚在冰箱旁边,眉梢微挑,嘴角勾着笑,“我以前是对他有点意思,只不过他拒绝了我,我这个人,面对得不到的东西一向放弃得很干脆。”
    闻言,秦尧皱了皱眉,而后望向最里面的一间房间,这屋子里,就那件房间门是关着的,“那里面是谁?”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人?”商丘瞟了一眼房门,喝着啤酒问。
    秦尧耸耸肩,眼神有些玩味,“我的耳朵不怎么好,老是听见些不该听见的声音。”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打开来看一看。”商丘无所谓地说:“不过我带个谁回来过夜,不犯什么法吧?”
    “你是大法官,你说不犯法就当然不犯法。”秦尧嘴上这么说着,但行动却一点不含糊,径直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房间里,白色的大床上横陈着一个黑色长发的……美人?白色的薄被遮盖在她身上,只露出了光滑的脖颈和脚踝。她大概睡熟了,开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一丝反应。
    秦尧愣了愣,没想到在传闻里洁身自好,甚至一度被认为不近女色的商大法官也会带个女人回来过夜。而且听他的语气,这是类似于一夜情的东西。
    “看也看到了,你总不见得还要掀开被子来检查一下吧?”商丘走进来,细长的丹凤眼瞅着秦尧,“你要真这么做,我可是很伤脑筋的。”
    “我还没有这样的恶趣味。”秦尧瞟他一眼,随即转身出了房门。
    商丘轻笑着,带上房门跟着他走出来,说道:“你要真想找他,我劝你还是别在黑罗浪费时间。以他的性子,你认为他伤了你,会轻易地原谅自己,出现在你面前吗?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处于什么状态朝你开了一枪,这对他来说就是绝对无法饶恕的罪。”
    “你想表达什么?”秦尧皱眉。
    “我想说的是,他现在也许过得比死还要痛苦。而解决痛苦的最好的办法,不是想着怎么找到他,而是切断痛苦的根源。”商丘道:“也就是想办法搞清楚,他为什么会朝你开枪。等你解决了一切,说不定,还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来个圆满大结局。”
    闻言,秦尧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出乎意料地沉寂。半晌,才开口道:“这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有可能走到最坏的结局。”
    “如果你学会放弃,放弃许末城,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商丘微微一笑,将空了的啤酒罐准确地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秦尧讥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商丘笑着,细长的丹凤眼弯成了两轮弯月,“一个小小的建议。”
    秦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毫不客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而后撂下句‘有他的消息就联络我’的话就走了。
    商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微笑的表情却是渐渐沉凝,最终浮上一道忧虑以及疲色。他随即关好大门,回到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走到床畔,在床上那人头上一抹,一顶黑色的假发便被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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