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田自打上了船,就已经发现了情况不妙,但是别看运河并不宽,他已经没有了逃上岸的可能性。
    “几位好汉,若是劫财在下也还有几分银两,若是害命我与你们并无仇怨吧?”面对着明晃晃的钢刀,姜田很想保护住瑟瑟发抖的夕芸,怎奈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为首的一个船工嬉笑了几声:“我们不是图财,至于害不害命就由不得我们说了算了。”
    其实姜田也在暗中的注意了一下,这些人若说是寻常的劫匪却又不像,他们手中的刀都是一水的官军制式腰刀,只是无论刀身还是刀鞘,都有一种很沧桑的感觉,仅凭这一点是无法辨明他们的身份的,因为听刘宝铠曾经说过,皇帝喜欢那种纯火器组成的部队,冷兵器已经降低到了次要地位,加上多年的战争,使得不少前明的武器流落在民间,绿林人士要想配齐一水的腰刀并不是太费事,可是说他们就是剪径的蟊贼吧,这些人所表现出的素质与杀气绝对和江洋大盗不同,尤其是在对付自己这种书生和婢女的时候,他们还是本能的呈现一种搏杀的阵势围拢在自己身边。姜田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然后被人推入了船舱之中。
    与此同时玲珑就要纠结的多了,就在她鼓起勇气要在这金銮殿上鸣冤的时候,皇帝却抢在前边先开口了。
    “听说教你这些曲子的人就是最近轰动的京城的姜田、姜牧华?这身奇装异服也是他的作品吧?”
    皇帝发问她只好先作答:“启禀陛下,正是姜先生的大作。”
    “嗯……”皇帝缓缓地点点头,做出肯定的样子:“此人恐怕与我大有渊源呐。”
    此言一出,大殿里瞬间就被嗡嗡的议论声覆盖了,这位皇帝的传奇故事就不多说了,谁都知道他全家在保卫江南的时候没活下多少人,若不是当今圣上靠着几百亲信家丁拉起了一票战力强悍的队伍,这才力挽狂澜恢复了汉家江山,说不定那些前明的各类官员们只要不从贼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可是关于这个皇帝也就是当年的大元帅为什么能够获胜,以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是怎样创造出来的,这个疑问不只是民间在议论,就是朝堂之上都众说纷纭,所以在各种猜测满天飞之后,大元帅终于在有一天“酒后吐真言”,承认自己曾经拜在一位海外归来的奇人门下,这位先生学贯中西本想回国养老,谁承想遇上了多事之秋。至于这位老先生后来如何,皇帝只是推脱说老人不愿受拘束而云游四方,京城失陷之后就再无消息。再仔细琢磨一下,这个姜田也是极为反常的一个人,恐怕非传统的教书先生所能培养出来的……
    勋戚那边,刘均定和宋应星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和姜田接触的最多,围绕着这个秀才的各种怪异才能也是看见的最多,此时他们不约而同的想,从明天起那小子的称呼就要改一改了。
    见玲珑还有些发愣,皇帝陛下很和蔼的朝她说到:“你们回去之后要多多和那姜田学习些新东西,为我中华朝的音乐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好了下去吧……”
    就这样,倚红楼摘得本次音乐大奖赛的桂冠,胜利者们却完全高兴不起来,除了那个不痛不痒的鼓励奖之外,最搞笑的就是完全不想脱籍的人却被逐出了京城,作为礼部下属的产业,倚红楼虽然还保持着官营的特色,可是实际上的管理全是那个姓陈的老鸨子说了算,这里边的油水不问可知。若是说整个倚红楼里边谁最不愿意脱籍,恐怕陈妈妈自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奇怪就奇怪在皇上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踢走一个老鸨子?
    其实整个青楼界都在关注这次的比赛,这不仅是要博得天家一笑,还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将来这个行业的走向,毕竟当年朱洪武为了聚敛民财,同时也是将自己厌恶的某些卑贱阶层打入地狱,青楼官营算是整个明朝的一大特色,只是到后来民间力量也在这里边角逐,尤其是江南地区的各类花魁选美,那是争奇斗艳也算文化界的一件盛事,人们都知道新皇帝从戎之前也是游走于花丛之中的老手,但是阴差阳错的原先的同行变成了一国之母,那么这位前南京城里的名角大权在握之后,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出身被人诟病而痛下杀手呢?通过今天这个结果,他们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与此相对应的,本来就关系密切的三大官宦人家,在酒宴结束之后不约而同的凑到一起喝茶,至于这杯茶在哪里喝就不言而喻了。当刘宝铠、宋懿和田虚海等人风风火火的杀到茶馆之后,看见的只是急的直想哭的赵直,以及依旧云淡风轻的赵掌柜。
    赵老板看见他们之后,微微的拱手平静的说到:“三位公子来的不巧,姜公子今早离开了,至今尚未回归。”
    “不在?”色狼有点诧异:“今天他能去哪?”
    宋懿眼尖,正好看见一脸哭相的赵直,然后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你说,你师傅上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赵直更加的委屈了:“今天早上他带着夕芸姐姐去城外的作坊了,结果一直都没有回来,刚才我去他屋里收拾,这才发现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田虚海转头看向赵老板。
    “没错,姜公子的确留书一封,不过信中并没有提及三位。”到了这里老头没将话说完,信中提到了留下纹银百两,算是赵直成年之前的生活费,麻烦老头予以照看。
    色狼想起刚才老爹说给自己听的那些所见所闻,不由得傻笑了起来。
    宋懿看这兄弟一个人傻笑有点不明所以:“他很明显是跑了,你笑什么?”
    色狼摇摇头:“刚才我爹说了,圣上一直都在盯着姜兄的一举一动,只是派来盯梢的人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谁能想到太子、王爷和一个未来的伯爵轮番看着他?可见当初圣上答应给他一个员外郎做,不过就是顺水推舟,根本就没想过他会接受,今天他能逃出京城,我估计他根本就出不了顺天府!”
    一直都古井不波的赵老头终于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原以为姜田能搅得这三个官家不宁已经算是出人意料了,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看重这小子,派过来的探子是一个比一个高级,想到这里他将视线对准桌上的滤水坛子,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如今天下权势熏天的人物一个个紧张如斯?
    刘宝铠看见了赵掌柜的反应,他还以为老头是担心姜田的安危:“老丈尽管放心,从今天圣上的言辞来看,想必早就知道姜兄的底细,而且还十分欣赏他的才干,说不定这次姜兄是再也无法辞官了!”
    与这边相对应的,则是街道那边的倚红楼上上下下怪异的气氛,自从传旨的太监走了之后,陈妈妈哭天抹泪撒泼打滚的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她舍不得这座聚宝盆啊,就算圣旨中没有说不让她带走私人财产,可几十亩田怎么能和富丽堂皇的青楼相比。而且圣旨中并没有指定由谁来接替她的位置,这个任命理应由礼部那边办理,可能当前的礼部尚书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所以原先那几个围在陈妈妈身边打转的马屁精们就动起了心思,若是能抢先一步疏通关系递补成为老鸨子,那也算是在这个行当中熬到了最高职位,至于以前呼风唤雨的陈妈妈就没人理会了。
    老鸨子哭号了一阵,见没人过来劝解,心知自己以前太过苛刻不受待见,再哭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眉眼间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姜田,你个挨千刀的丧门星,若不是你教的什么海外歌曲也不会害了老娘,当初我就该把你扔出去喂狗……”
    没等她骂完,就见一个年轻人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直打的老鸨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吓的周围那些龟奴、丫环们连大气都不敢出。陈妈妈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愣是不敢站起来。
    打人的正是刘宝铠:“老太婆的嘴巴放干净点,免得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也算不上是威胁,因为从今天皇帝的态度就可以看明白,今后姜田的前途不出意外的话,至少也要位列三公或是入阁拜相,弄不好要和刘家这种靠战功受封的王爷平起平坐,色狼抽她一个嘴巴也算是善意的提醒,有些人不是你随便骂骂就完了的,就算姜田不计较,也会有人上赶着整治这泼妇好拍个马屁。
    作为整个事件的中心,姜田此刻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自打不小心上了贼船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舍财保命的准备,反正自己也没打算真的出海外逃,只要能让他和夕芸平安上岸,总还是有机会起获原先埋藏好的银子。可是自己已经被绑了一天一夜了,这些人只是将自己和夕芸分别关在两个船舱里就没了下文,听动静似乎早就靠岸停止行驶了,但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钱,他们没动,自己身上的银两一分不少。人,一直没听见夕芸呼救或是挣扎的声音,这就说明这帮人也不是要劫色。如果是绑架,那么至少也要让自己写一封求救的信,这才好通知家属准备赎金,可到现在除了来送饭的,就根本没人理。那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总不会卖到某个偏远山区当奴隶吧?就算如此也不该找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自己也真够倒霉的,原先那个姜田来到京城就着了骗子的道,如今自己想离开京城却又遇到劫匪挟持,难道说这京城就是个走不出去的围城?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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