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皮有千金重。努力地往上顶,白光从缝隙中透过来让她向往无比。又使劲睁开了一些,眼前鹅黄色床幔让她无比陌生。
    她这是在哪?胳膊抬起,手腕上的勒痕清晰可见。好在,她没死。重见光明和恢复自由的感觉真好。
    “姑娘,您醒了?”珠帘哗啦啦地响动,宫女打扮的女子端着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她的头发挽起,鬓边插上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身上的衣裙也是雅致,那料子看着比司膳司里做记录女使的衣物还上几分。
    姜妤这才反应过来,她忙往身上瞧。按理说她之前在那土洞里走上一遭,还摔了,身上应该脏污不堪才是,但眼下穿在她身上的衣物不禁干净得很,还很是宽松。
    “姑娘,您不用担心,您的衣服是奴婢忙您换的。”宫女似乎是看出来她的心理,主动解释。
    “我这是在哪?”她问。
    “回姑娘,您是在春玺殿。”宫女毕恭毕敬地回答,“您受了伤,想来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的确。自打她听到韩大人的声音后,心中安稳了不少,两眼一闭就昏死了过去。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就更别提后来的事儿了。
    这春玺殿,乃是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她怎么会在这?怎么还有人在伺候她?姜妤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我该怎么称呼你?是谁送我来这里的?”看着眼前人的气质,虽然是宫女打扮,但总感觉她的气质又是不太对劲,若说她是换了衣服的女官,姜妤也是会相信的。
    “不敢不敢,您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名为绿袖。”绿袖停顿了一下,又说,“自然是得了大人物的准许,您才能进来。直至您病好之前,您将一直在此处修养。”
    那怎么能行?她不过小小女官,待在后宫之中还有宫女伺候着。这一定是韩大人的意思,想到这,姜妤的心里淌过暖流。他真是厉害,竟能说服陛下借来后宫的宫殿让她暂住。祁琰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就在姜妤心中建立了。
    “姑娘?”绿袖见她出神,“药已经凉好了,姑娘还是尽快喝下吧,奴婢还给您带来了蜜饯,您要是觉着苦就含上一颗。”
    姜妤捧碗,钻鼻子的苦味儿让她眉头紧锁,她捧碗一口闷下,来不及砸吧出味道便一把将药碗塞进绿袖手里,飞快的含下一颗蜜饯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这鬼东西,后劲儿太大。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在陌生人面前出丑,她还不想放下去包袱。
    绿袖微笑,拿着药碗转身出去。
    ……
    “她醒了?”见到来人,祁琰心里便明白了是什么事。
    “是。”跪着的宫女回答。
    “那便好生伺候着。”话落,宫女行礼退了出去。她昨晚便接到了命令,等赶到春玺殿时,榻上的姑娘一身狼狈头发上一片泥泞,连裙摆都摔破了,颈部的血痕让人看了更是怜惜。
    陛下来过,进去瞅了一会儿就又离开了,临走时千万命令她们:不论那姑娘问什么话,都不许交代出陛下的真实身份。
    宫女出去的功夫,六安走进来:“陛下,您看?”姜姑娘小可怜似的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儿好地方了,您还不趁此机会去关心关心?
    “去。”六安心里是美得很。别说那成王殿下是一点儿好事不干,这不就“弄巧成拙”成全了陛下与姜姑娘?他看得心里跟明镜似的,偏生陛下不明白自己个儿的心思。这回这事啊,准能成喽,改日可得抽出空来去皇后娘娘那烧上柱香好好禀报。
    他屁颠屁颠跟在祁琰后面走,眼瞧着陛下走了与春玺殿相反的一条道,他上前提醒着,可陛下还是自顾自地走。
    嗯?这怎么跟他先前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呢?
    直到帝王停下,六安抬头看了一眼周遭环境,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生出,合着这位爷是来报仇来了。
    秋实殿外,祁琰扒开掩盖的草丛,冷眼瞧着深处的黑暗,只身走进去。这条道他已将走过了千百遍,里面有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啊!放开,你们有什么资格敢囚禁本宫!”深处叫嚣着,被钉在墙上的女人在嘶吼,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挥手遣散了看管的人。
    “呵,你来了?”吉太嫔安静下来,铁环作响磨得她腕上通红一片,声音嘶哑着喃喃自语,“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但本宫看错了人,你比祁瑄还不可靠!”
    “你以为当初本宫的那一饭之恩是在帮助你吗?!醒醒吧,你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任谁都能欺负。本宫只不过是想雪中送炭让你记住本宫的好,是本宫!是你危难之际拉了你一把!”
    “住嘴!”六安出声打断,祁琰拦下他。
    “本宫从前竟不知道你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能在秋实殿旁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密道,这倒是方便了你与韩家私会,祁琰!你就是个贼,是觊觎大禄江山的贼!”
    “那太嫔呢?你就从来没有惦记过什么吗?”
    吉太嫔被祁琰反问住,一时间瞪大了眼睛:“本宫是想得到那太后之位不假,你就敢说你从来没有谋划过什么吗?”她一愣,又猛得瞪向祁琰:“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日日跪在蒲团上,跪拜自己为了给自己谋划。她卑微一生在后宫中艰辛度日,从前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人都死了,先帝的后宫只剩她一人,她是当之无愧的太后!
    就连与她合作的祁瑄都不曾知晓,可祁琰怎么?
    “原来这都是你的计谋!你真的好算计,我们都败在你的手里。”嘴边挂上凄惨的笑,吉太嫔痛苦不已,宛如索命的厉鬼睁大眼睛,“不!祁琰,你早就输了!”
    “你还当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吗?连自己在乎上的人都保护不好,呸!你就是个懦夫,哈哈哈哈……”密道中充满了回音,那声音刺耳,让人不寒而栗。
    祁琰面色铁青,对着看守的人咬牙道出:“让她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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