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娴静端庄,还生了个像我二哥那样的好儿子。但是她们,只会惹祸花钱卖弄风骚!我娘都被逼得入了佛堂成半个尼姑了!”
    “她是人前温婉友好,单与你时就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和你作对么?”
    沈晴扁嘴,“那倒也不是,总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矫揉造作的样子,不明白为何爹要带她参加武林大会,把我留在家,她能打么?也就只能一上台便能哭得梨花带雨,让那些个臭男人不忍伤她自动认输!”
    只怕,与武林大会无关,只与结亲有关吧……尤清洄深思。
    “孟浪问一句,沈晴家中想必也是名门望族,家世显赫吧?”
    沈晴乖巧答道:“不瞒清洄哥哥,我爹是苍海楼楼主。”
    这便对了,苍海楼和云山山庄,江湖中两大基业最为雄厚的门派一旦联了姻,地位可谓超然于世,无人可及了。
    尤清洄把玩手中茶杯,眸中尽是漫不经心,“你可知你顾哥哥是云山山庄的少庄主?”
    沈晴惊讶,“啊?”她也不傻,稍稍一想,就可明白其中因果。苍海楼楼主带着美貌如花的女儿,寄居在俊朗卓逸的少庄主家中,用意昭然若揭。
    “那怎么行!”沈晴拧起眉,一拍桌,“顾哥哥是清洄哥哥你的。”
    尤清洄笑意清绝,“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一点肉渣就要被锁的世界啊……
    ☆、十三章 宴席终散
    管永钦和沈晴在松清园住了下来,每日伴他左右,添了不少乐趣。
    直至武林大会前一日,多日不见踪影的顾松知才现身松清园,一身风尘。
    他如往常一样随意又不羁,对他道:城中戏园,看戏。
    他也似平日那样,淡然又随和,点头称应。
    只是今日,一贯二人行的两人,身后又跟了两条尾巴。
    一个妙龄少女,一个外表粗悍内心脆弱的山寨头子。
    顾松知对此很不满,好不容易的约会时光,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但被尤清洄轻轻扫了眼,便自动噤了声。
    还是那出《长相忆》,今日演得是全场。
    严生和柳慧娘终是因为整日争吵而分开了,严生一气之下行着一叶舟,远走天涯。
    云燕机关算尽,原以为终可与心爱之人相守,却连他一个离去背影都未见到,最后郁郁而终。
    多年后,严生再次回了家乡。
    一切皆已变,不管是街道房屋,还是屋中人。
    唯有他们初识的那座桥,经年苍老,却屹立不倒。
    一个转身,便又见到了她。
    那双曾比皎月还璀明的眸子现今已染上了夜的漆黑,灰蒙蒙模糊难辨。
    还记得那时,便是被那双明眸夺了心神,坠入情河。
    真的是,物非,人亦非。
    如今,他有了他结发的妻,面目平凡,温婉贤顺。
    她为他人绾起了青丝,形容秀丽,貌美依旧。
    目光交错,微微颔首,携着身边人,擦肩而过。
    相见却不能相拥,相知却不能相守。
    如此,还不如不见,免得相生两厌。
    然已是,抱憾终身,万事皆休。
    戏谢了幕,看客余嗟,深陷不能自拔。
    《长相忆》道:
    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有个好归宿。
    切莫饮了那一杯,入骨相思酒。
    肝肠寸断不是苦,曾经沧海才是孤。
    众看客还在唏嘘沉默,顾松知已神色如常,眼中不带半点感情,与他出口之话一般冷漠,
    “清洄,我们分开吧。”
    尤清洄怔愣了,真正是毫无预兆。或许不是没有预兆,从头到尾,这根本是场鸿门宴。
    尤清洄听到自己平淡的声音,“好。”好聚好散。只余心跳动的愈发沉痛,一声一声,砸碎刚刚萌发的希冀。
    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偏偏命运可悲可叹,世俗家道注定了他们要生坐两岸。
    尤清洄没看见,在他说好的那瞬间,顾松知眼中刹那狂狷的剧烈情绪,几乎要灼烧了一片天地。须臾间,却又重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波澜未起。
    本以为能陪他到武林大会,不想这之前便已决裂。
    但尤清洄还是决定看了武林大会后,再离开。
    沈晴私自前来嘉州,被他爹发现,耳提面命着赶了回去。
    管永钦也因接到山寨急信一道走了,走前还依依不舍的用目光缠绵了尤清洄一番,这才留恋的离开。
    没走多远却又狂奔回来,似是鼓起了万般勇气,目光期待的问尤清洄,还会再见吗?
    尤清洄笑了笑,如破开二月飞雪的红梅,“若我去闵州,定去找你。”
    傻大个咧着嘴笑得幸福,心满意足的跑向还在远处等他的沈晴,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冲他挥手,像是在期待着他们的再次见面。
    尤清洄目送着他渐远的背影,眼中忽然蒙起一层雾气,雾气渐凝,将成泪时却又倏忽散开,眸中清明,不留痕迹,尤清洄轻喃:“可惜,我不会再去了。”
    转身,又只剩他一人。
    武林大会一般举行五日,两日混战决出24人,第三日上午两两对决决出12人,下午对战决出6人,次日这六人抽签对决,余下三人,到了第五日由着三人轮番对战,胜出者和现任盟主一决胜负,胜者就是新一届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是所有江湖人梦寐的宝座,就像状元是所有读书人寒窗的圣冠。
    顾松知毫无疑问能进第三日的赛程。
    尤清洄见他傲然立于台中央,风吹动,青衣袂袂,台上倒地不起的哀号,更衬得他风姿天然,宛若神。
    顾松知对着他所站的方向轻轻动了动唇,耳际便钻入他的声音,恍若他就趴在他肩膀,对他轻声呢语:
    今日酉时,素山十里外长亭,不见不散。
    素山归属嘉州城,就在西郊。山中环境清幽,山势和缓,甚至有几处道路铺了石板,供游人赏玩。
    半山腰上有座凉亭,可休息赏景,他们去过一次,那还是尤清洄十七岁生辰时吧。
    一起从白日坐到黑夜,斗转星移,云破日出,日落西山,坐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完完整整的一天,他的一个生辰。
    亭上也不知是谁提了两句,特别不应景,读来也惆怅。
    天也空地也空天地万物皆成空,离也悲聚也悲聚散离合都是悲。
    知他爱喝酒,尤清洄特意拎了两壶,等着他来。
    这一等,便从日暮等到了天黑,连个衣角都没等到。
    独酌一壶酒,月下无相亲。
    尤清洄此时深切的体会到,提联人那种恨而无奈的悲从中来。
    戌时将过,几个人影姗姗来迟。
    几个人影,就不是他要等的人。
    自暗光中走出几个举止轻佻衣着华丽的男子,直直的向凉亭走来。
    尤清洄饮尽最后一杯酒,考虑着是否适时离去。
    未等他起身,那几名男子已是近身。
    其中一名手中摇扇的道:“这位公子,今日月光独好,为何你却一人在荒山野地喝闷酒,是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哥几个帮你开解开解?”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道:“就是,夜深露重,公子形单影只又衣衫单薄,凉坏了身子我们哥几个可要心疼呐。不如我们陪陪你,好让你暖和暖和。”
    旁边那个瘦高的挤眉弄眼,“唉,公子直接与我们做些快活事儿,保证你又热又爽,只知道求饶。”
    “哈哈哈哈哈……”几人说到此,便是一阵淫笑,赤裸的目光中,毫不掩饰淫欲。
    尤清洄不敢置信,他这是……被调戏了?他们口中明明叫着公子,竟还调戏到他头上,嘉州男风竟已兴盛至此了么?
    面上淡淡道:“几位公子还请自重。”
    扇公子装得附庸风雅,“寂寞长夜,就让我们互相温暖彼此饥渴的心,以慰寂寥。公子你又何须拒绝。”
    老鼠笑得不怀好意,“咱们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同道中人,还是给上的那一个,小美人你难道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高个子眼神淫邪,不耐道:“还费什么话,直接上就是,我看这小婊子想要的紧呢。”
    尤清洄忍无可忍,提气就想把这几个人踹下山,玩山体滑坡,却忽然僵了身子,因为他发现丹田空空如也,毫无内力。
    何时被下得化功散,他竟毫无所觉。
    几人对视一眼,扇公子摇着折扇,“怎么了小美人,是不是觉得内力没有了。”
    尤清洄目光沉静,掩埋了其中的情绪,“你们何时下得药?”
    扇公子得意,“既然美人发话了,那在下就为你解答一二。喏,瞧见没,那边那个长得跟老鼠亲戚一样的,别看他长成那样,手里头的功夫可不一般,手法快着呢,只要你有一个闪神,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药下到你酒里,就我们在这这会儿时间,美人你就心不在焉的喝了好几杯。哦,对了,还有这药,可不是一般的化功散,是花了大价钱的,无色无味,银针都探不出,任你医术了得也得着了道。”
    尤清洄半眯起迷离的眼,“你们早有预谋。”
    “是,我们早盯上了你,跟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趁你心灰意冷趁虚而入来个攻心战,一举抱得美人归,不想你不买账。那就只好来硬的了。”扇公子忽然欺身靠近,钳起尤清洄下颚以调戏良家妇女的姿态道:“小美人我告诉你,别这样看爷,爷一个把持不住可就在这儿办了你。”
    旁边两个不耐烦了,“哎,老大别跟他废话了,直接进正题吧。”
    扇老大给他们飞了个眼刀子,“你们两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急什么,总要问问我们小美人的意见,美人儿,你是喜欢天地为衾来个野合,还是喜欢芙蓉帐暖度春宵?”
    尤清洄听着他们言语污秽,面无表情。
    “你不答,我可当你选了前面一个喽。看不出来你这么清新的美人儿还喜欢玩刺激的。”语毕,便将手伸向尤清洄衣襟。
    尤清洄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正撞上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的高手下身上,高手下一双糙手紧紧的将尤清洄箍在身前,下面怒张的物件直顶在尤清洄股=间。
    尤清洄眼中愤恨,狠命挣扎,却听得身后的呼吸声愈加粗重,尤清洄不敢再动。
    扇老大见状扬起嘴角,“宝贝儿,你还是乖乖的好,不然呆会儿疼的可是你。”
    言罢一个眼神,早在一边跃跃欲试的鼠手下得到许肯,伸出鼠爪抚上尤清洄的脸,“嘿嘿嘿,真嫩。”
    尤清洄偏过头,戾气横生,使了全劲一脚踹至鼠手下胯间。
    鼠手下哀嚎着倒了地,疼的蜷起身体,冷汗簌簌的流。
    尤清洄同时曲起手臂,手肘狠狠的撞下身后坚硬的胸膛,却疼得手臂一阵震颤,但也使得箍在腰间的力道松了几分,尤清洄急急的想挣脱。
    一瞬间的急转惹恼了在一边看好戏的扇老大,拽起尤清洄衣襟狠狠的甩在石桌上。
    石桌和背部重重的亲密接触,疼得尤清洄痉挛了身子,死咬着唇才只泻了一丝呜咽。
    扇老大一手撑在尤清洄身侧,口气危险,第一次明确警告:“尤清洄,你没了内力,我的还在,你逃不掉就不要再做无畏的反抗,不要逼我卸了你的手脚,给兄弟玩到腻,再给狼犬玩到死。”
    尤清洄闭着眼抖了抖身子,似是害怕了,扇老大很满意,正想抽身离去,却听得尤清洄口齿清晰道:“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扇老大惊了惊,随后不在意道:“谁约你过来的就是谁指使的呗。”
    尤清洄倏忽睁了眼,月色映在他清冷的眸子里,生出几分寒意,“这么快供了幕后主使更像是栽赃陷害。”
    扇老大怔了怔,直起身笑得爽朗,不吝赞许,“你很聪明。”
    尤清洄眸光深幽,像夜色中最浓稠的那一块幕布,吸人心神。
    扇老大掀起唇,“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尤清洄眼波微动,看向扇老大,背对着月光的面容一派模糊。
    扇老大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受人指使?”
    尤清洄躺在冷硬的石桌上很是不适,动动身子背上就是细密的疼痛,冷眼看向扇老大,“能否请阁下搭一把手,让在下先起来?”
    扇老大一合扇,伸至尤清洄手边。尤清洄抓住折扇,便觉得一股雄浑的力量递至指尖钻入身体,轻易将他带了起来。心下惊异,这人的内力,深不可测。
    尤清洄撑着石桌,索性便坐在了上面,“有几点,一,天下美人何其多,前有小倌馆后有青楼妓院,想寻乐子去里面既合法又玩得舒心。假设你们是采花大盗流氓强盗一流,在路上见到一个,跟踪了许久,且就算是今日才逮到空,若你们一直跟着,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为何现在才现身?二,你说你们跟了我很久,我武功就算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更何况,大多时候,我还和一个少有的高手在一起,就算我不察他却是不可能不觉。三,强奸便强奸了,强奸一个人前还要将他姓氏名谁,懂医这种鲜有人知的事都查个清楚么?最后,你兄弟也说了,我是同道中人,但是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呢?你根本不喜欢男人,还要卖那么多口水来调戏一个男人?”
    扇老大摇着头,直点头,“嗯,很有道理,但我也告诉你。一,天下美人何其多,但你这一款的我第一次见,岂不得好好盯着尝尝鲜。至于为何现在出现,我看夜深了,你等的人估摸着也不来了,现在出来也不怕被他撞见,何况月黑风高好行事。别问为什么知道你在等人,你的神情还有你带了两个酒杯等等都可以看出来。二,我们只在你单独一人时跟着你,你说的高手在时我们也不可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还容易被发现,为何还要跟?第一次跟便知道了你住哪儿,也不怕你会跑掉。我敢说我的武功较你还是强上一些的,你发现不了也属正常。哦,对了,你说的高手是顾松知吧,也就是约你的人对么。这样一来他可是更加可疑了,他熟知你,说不定就是他把你的情况跟我们说的呢。三,得到一个人之前查清楚他家世如何免得惹一身腥也无可厚非吧,何况得到他的身子前先熟悉他的一些情况,也是我们的个人兴趣。最后,就算我不喜欢男子,我的两个兄弟喜欢啊,为兄弟两肋插刀不应该么,何况他们还叫我一声老大,我就更应帮忙了。而且,你确定,我是不喜欢男人的么?”
    尤清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个样貌平凡的扇老大,能言善辩,善惑人心,内力深厚,恐不是常人。
    谁能请得动这样的人来羞辱他?最可能的是顾锦年,但他好歹是前武林盟主,出口警告一声还合于情理,这样下作的事,堂堂大侠也不可能稀罕做。
    沈瑛?她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休养,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难道真是……那便更没理由了,吧。
    尤清洄:“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扇老大:“你乖乖张开腿让我们上一个晚上。”
    尤清洄咬牙,“做梦!”
    “那不就得了。”扇老大刷的甩开了扇子,倒有那么几分风流子弟的味道,“兄弟们,咱们走。”言罢,催促着还不情愿的高手下和一只手还捂着下身的鼠手下离开,两人狠狠的视奸了一遍尤清洄,这才转身。
    尤清洄傻了,“你,这就走了?”
    扇老大回头,“怎么,小洄洄反悔了,想留我等共度春宵?”
    尤清洄沉眼,“滚。”
    扇老大一笑,抱了抱拳,别有深意道:“有缘再会。”
    语毕,领着两个小的信步走远。
    尤清洄还有些恍然,像是做了个荒唐至极的梦。
    忽然,眼神越过长廊,直直盯着远处一棵苍天椿树,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个人影,影影绰绰,轮廓熟悉。
    尤清洄临遥凝视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眉尖落了点点寒霜。
    他忽而撑起酸疼内力未复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向那处走去。
    行至树下,哪还有什么人影,只留空空落落的无边黑暗绕在周身,一阵风,冷得刺骨。
    脚下错了一步,忽觉踩到了什么,弯腰拾起脚底物。
    那是一块青白玉佩,刻着兽身纹,系以的绳绦、尾端的流苏都有些老旧。尤清洄还记得顾松知说过,那是他娘给求的平安符,轻易不离身。
    他一直都在,他只是冷眼旁观,又不知看了多久。尤清洄嘴角的笑意自嘲。戏完了,他便转身就走。
    夜风,还是很凉。
    众人退散后,凉亭五里开外,一个人影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摸摸有些疼的脖子,不明所以。
    他抬脸,角度正对月光,赫然就是扇老大的脸……
    ……
    第二日,尤清洄将一封信,玉佩以及一袋子租钱交给下人,要他转给顾松知,便要启程离去。
    临行前,又走了遍园子。
    一起笑闹过的庭院,一喝过酒的屋檐,一起睡过的床,是顾松知的。
    一个人喂鱼的池塘,一个人作画的石桌,一个人看书的书案,是顾松知的。
    他的心,也是顾松知的。
    顾松知不要他了,他便什么都没了。
    其实在一起时,尤清洄便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因为注定不可能。
    可是曾放在心里的东西哪是如此容易便可割舍的,否则世间也不过有诸多的痴男怨女。
    “师父啊,”尤清洄望着湛蓝的天,喃喃道: “江湖真是,徒惹人伤。”
    远处晴空万里,一片澄澈如练。
    又经过素山,山间云雾轻渺,叶尖晨露轻颤,偶蹄的鸟儿振翅划过头顶,心境明朗开阔,有了几分愉悦。
    路过凉亭,只觉得上头的句子甚合他意。
    天也空地也空天地万物皆成空,离也悲聚也悲聚散离合都是悲。
    顾松知目光平静,展开信笺,信中只有四句话:
    还记得那时我说的话么?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你可知后面两句是什么?
    若你放弃,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后悔无期。
    素衣而来,空手而去。
    如此,甚好。
    路途中,尤清洄出现了呕吐的现象,日复一日愈加严重。
    尤清洄不敢置信的把了一次又一次的脉,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身体抱恙,无法启程,只得就近寻了一处小村庄,也因而遇上了孙思。
    看着日渐一日隆起的肚子,尤清洄终于接受了这个骇人的事实。
    他有了孩子,顾松知的孩子。
    眼见着凸起的肚子再也藏不住,尤清洄就想离村找个无人之处自生自灭。
    被孙思发现了。
    孙思也是江湖人,因为一系列的变故隐居于此。
    她早年奔走于江湖各地,见识了不少奇人异事,对于这男子生子一事也只惊讶了一会儿便接受了。
    还积极的替尤清洄准备生产事宜,她也是生过孩子的母亲,她对于女子生产的经验,加上尤清洄的一些医学知识,折腾了半宿后,尤清洄终于诞下一子。
    尤清洄取名,孙潜,三水一替,龙潜于水,跟了孙思姓。
    将孩子寄养在她这里,尤清洄自己则回了花母谷重整师父留下的产业,每年去看望一次,也只是远远看着。
    尤清洄回到花母谷后时,已是一年后。
    阔别三年,花母谷美丽依旧。
    尤清洄扩大了花草的种植面积,将他师父卖花的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财源不断。
    那年武林大会,使得顾松知声名大噪。
    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云山山庄的继承人,光这些名号便足以使无数人羡艳。
    何况他本身也武功超群,一把云山刀使得波云诡谲,如狼似虎,看似行云实则迅狠。人送称号,“青云刀”――一把刀,与一身青衣融为一体,傲立天地。
    加冕武林盟主,指日可待。
    再加上不俗的外表,更是倾倒芳心一片,姑娘们都奉他为最佳夫婿,把能嫁他作为毕生殊荣。
    可惜,听说武林大会后不久,顾松知便娶得娇妻美娘。
    苍海楼楼主的大女儿,沈瑛,生的貌美如花,与顾松知堪称一对璧人,天作之合。
    破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对此,尤清洄一笑置之,继续埋头种花,研究几个新品种。
    既已选了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祝你幸福。
    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章 水光浮动
    天灰沉,乌云浓滚,沉沉的压在天际,宛若舞爪的利兽,窥肆人间,伺机而动。
    眼睫飘上一滴雨水,尤清洄闭了闭左眸,雨丝划入眼角,了无痕迹。
    尤清洄忽的飞身,落于最近的大槐树上,斜斜的靠着它粗壮的枝干。
    忽闻隔壁枝桠‘oo’传来动静,尤清洄一转头,竟真看到那里冒出个黑色的人头。
    那人眯着些许惺忪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他片刻,便又倒了回去。
    快的尤清洄甚至看不清此人是何模样。
    这大槐树年岁已久,枝繁叶茂,粗看之下完全看不出里头藏着人,而且,尤清洄完全没能感受到此人气息。
    这只能说明,他不懂武,或者,他的武功在他之上。
    看这人模样,倒像是单纯在树上睡觉的,尤清洄不禁莞尔,也许是哪路厉害的英雄朋友。
    高人,通常都有个或怪异或孤僻却洒脱令人心生好感的性子。
    雨渐密,穿过重重叶障,落了两滴在他额前,远空隐隐有雷声作响。尤清洄好心道:
    “这位兄台,看这天像是马上要下大雨了,不如一同寻一处躲雨之地?”
    旁边枝头毫无动静。
    尤清洄默,萍水相逢,既你不领情,我又何苦管你是淋成落汤鸡,还是被劈成黑毛怪。
    未等尤清洄反应,隔壁枝头却是疾速闪出一个黑色身影,没有半分停顿向远处掠去。
    尤清洄愣了愣,动身跟了上去。
    此时落雨已是成行,下得有模有样,即使身法快如两人,也不可避免湿了衣襟。
    尤清洄一路尾随那个黑色的人影,也不见他有停顿张望,似是知道哪里有避雨的地方,尤清洄于是跟得愈发心安理得。
    眼见着视线中出现个小破屋,身前那人忽而转身,急如闪电的向他袭来。
    尤清洄怔了怔,堪堪躲过一击,“你……”不等尤清洄说出第二字,那人出手又是一击。
    尤清洄微恼,侧过身反手也一掌劈了过去。
    两人竟是就这样在雨里交起手来,掌心掠过带起成片雨丝,在空中滞留一瞬又融进大地,没有声息。
    不过十多招,尤清洄已是渐渐不敌,看得出那人没尽全力,更像是逗他玩儿。
    尤清洄气闷,仗着自己武功高,就莫名其妙的逼他交手,偏偏又漫不经心敷衍的样子,实在可恶至极。
    尤清洄内心忿然,左手微微一扣就要出个贱招,那人似是看破他的路数,竟就这样撤了掌,转身又施施然向破屋飞去。
    看则悠闲,实则极快。
    尤清洄憋屈的收了手,擦了擦脸上雨水,面无表情的跟了过去。
    方才没看清他脸,只觉他背影高大,透着股凛冽狂傲之气。
    方才交手时,才见了这人正脸,确是一副好相貌,也才不过二十多岁。
    眉长入鬓,高鼻英挺,最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暗沉处波澜不起,幽深时又似融进万物。
    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不过如此。
    通常长成这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尤清洄暗想。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屋,尤清洄不免微微讶异,不是这屋里头简陋,而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还不如一座破庙。
    至少庙里,还有佛像菩萨。
    那人却是一点不惊讶,也不知是天生面瘫,还是早就知道。
    尤清洄这才发现,那人玄色长袍干爽无比,不沾半点湿晕。反观自己,衣衫湿了一片,长发湿了一层,还有几缕黏在脖间,很是不适。
    心中微微畏忌,那人要是真心夺他性命,恐怕他还未察觉便去了地下见炎帝黄帝。
    后又在心里翻了白眼,要不是被迫和他打了不痛不痒的一架,他也不会淋湿……的那么多。
    尤清洄抬手烘干身前湿了的衣物,蓦然觉得头后一热,侧了侧头,竟是那人在替自己烘干头发。
    小声嘀咕,“打一棒子,给点糖吃,没安好心。”
    玄衣人眼中闪过笑意,又瞬间恢复淡漠,“你扰了我清梦,还不准我出气么。”
    尤清洄冷言,“雨天在树上睡大觉,兄台你还真是第一人。”
    玄衣人淡淡,“你也不差,跑到树上躲雨。”
    尤清洄:“……”
    有那人浑厚的内力帮助,尤清洄没一会儿也是浑身干爽。
    “多谢兄台。”尤清洄忽而转头一笑,“你我也算志同道合,不打不相识了。在下尤清洄,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玄衣人:“敖群。”
    尤清洄:“我见敖兄武艺高强,又如此年轻,江湖少见,也不知师承何处?”
    敖群:“无门无派,浪客而已。”
    尤清洄恍然,“原来是浪、人、啊,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敖群:“……”
    敖群顿了顿,竟勾起了唇。
    他这一笑,柔和了原本冰雕一般的五官,宛若惊鸿翩起的游龙,刹那光华夺目。
    尤清洄看得呆了呆,心道这敖群倒真是个美人胚子。敖群得知只怕要黑线,他这是英俊好吗!
    “敖兄,我只听说这极品男人分四种,白衣少年,风流倜傥;黑衣游侠,眉宇苍茫;王孙公子,鲜衣怒马;羽扇纶巾,寂寞帝王。这前两种,说得可不就是你我。”
    敖群:“……过奖。”
    尤清洄说出此话后才觉羞窘,他何时也变得如此没脸没皮,按说离了那人也有五六年了,不应该啊。
    尤清洄不禁微微闪了神,想这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自他回到花母谷已有五年了。
    听闻去年武林大会,那人终是得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如今佳人相伴,载誉而归,孩子只怕都能打上个几招了,当真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哪像他,孤家寡人一个。此次出谷调节些花草买卖的交易纠纷,回程途中还遇上这么个煞神。
    悲哉,哀也。
    几堆枯草,怕是这破屋唯有的东西了,看起来也还是前人留下的。
    待尤清洄回神时,敖群已是坐在枯草上抱着手臂靠着墙闭起了眼。
    尤清洄摇摇头,却听得敖群薄唇微启,缓缓睁了眼,道:
    “我有一事很好奇。”说是好奇,却无半点好奇的神色。
    尤清洄:“但说无妨。”
    “你真是去树上躲雨的么?”
    “……”面瘫也会八卦吗?“我这不是为了劝告兄台,睡觉得找正常一点的地方,莫要为了耍酷,最后落了个被雷劈的下场。哪知你执迷不悟,幡然不知悔改,还出手打人。”尤清洄面不改色道,心中却是大叹,看来他脸皮果真是越来越厚了。
    敖群漠然,“如此,还真是对不住了,是我有眼无珠,拿你好心当驴肝肺,恩将仇报,不识好心人心……”
    尤清洄原以为他会气定神闲的刻薄回来,哪知竟是轻描淡写的骂自己,一时有些脸红,忙打断他:“兄台莫要这么说,我其实也是脑子一热,鬼使神差便上了树。”
    敖群淡淡,“早说实话不是很好。”
    “……”这人的性子当真是相当恶劣!
    尤清洄不愿再理他,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铺上厚厚的干草,合衣,闭目,养神。
    只盼着雨快些停,他好投入他家花母谷美丽的怀抱。
    尤清洄靠着墙一时也有些昏昏欲睡,这些天忙着赶路,也好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
    他不是没戒心,若隔壁那位想弄死他,都无需一句话的时间,哪用搞什么偷袭。
    迷糊间,忽觉眼前一暗,尤清洄有些茫然的抬眼,正对上敖群那张放大的俊脸。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两人瞪视半晌,尤清洄小心翼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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