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
    夏无且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想说。
    但是周延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显然不是能够糊弄过去的。
    “周老爷子,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记得刚刚的承诺,千万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人,一旦被外人知道,赵玄会有危险, 乃至于你孙女,你的曾外孙都会有危险。”
    “我这并不是夸大其词。”
    夏无且再次带着告诫的道。
    “放心。”
    “老夫没有那么愚蠢。”
    “而且老夫的话当初也是一言九鼎,绝不会诓骗你。”周延点了点头。
    到了这。
    他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赵玄的来历真的不同于寻常。
    他的父亲是一个大家族的人。
    当初赵玄母亲狼狈逃到了这里,或许就是因为赵玄父亲背后的大家族追杀所至,其中的原因周延猜不到。
    但事关大家族的纠纷,必然是方方面面的。
    “你知道当今的大王为何会对我那般恩厚吗?”
    夏无且看着周延反问道。
    “老夫怎会知道?”
    周延下意识的就回道。
    但这话刚刚落下, 一说完,他的神情就变得异常的凝重。
    因为此刻的他想到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可能。
    许久后。
    周延面带震惊, 还有几分不信,开口道:“你,这是在与老夫说笑吗?当今秦王,是赵玄的父亲?”
    “我的女儿阿房,自幼就和秦王相伴在一起,他们一起在赵都长大,一起相持相伴,昔日在赵都之时,他们就已经私定了终身。”
    “昔日在赵都时,他们的日子虽然苦,常日被赵国的权贵欺凌,但是他们彼此间相伴,感情日益深厚。”
    “但是在大王十岁那年, 他得到了他的父王传诏接回咸阳。”
    “但是他们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时候开始, 不再那么容易。”
    “是的。”
    “你想的没错。”
    “当今大王对我那般恩厚,在整个咸阳朝堂也无人得罪于我,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女儿,因为大王是我的女婿, 他也是将我认定为他的岳父。”
    “昔日我女儿离开了,他对我也充满了愧疚,这些愧疚让他无法再让我失望。”
    “而且,在看到宝儿身上那块玉佩的时候,那就是大王身份的象征。”
    “在嬴姓王族之中,他们每一个都会有着他们的身份玉佩,而大王还未继位时,作为先秦王的长子,他的身份玉佩也格外不同。”
    “而这块玉佩被大王送给了我的女儿。”
    “赵玄,就是大王的儿子。”
    “从样貌,性格,我都可以看出。”夏无且缓缓叙说道。
    但是周延此刻完全被惊震了。
    “赵玄,竟是秦王的儿子,还是长子。”
    “这怎么可能啊?”
    “没理由啊。”
    周延缓缓将剑放下,一脸的震惊。
    不过在震惊之余。
    周延的心底却是燃起了一种无言的惊喜。
    对于周延来说。
    昔日在他的手中,大周覆灭。
    八百年周王朝走到了末路,这对于他这个周天子而言,是永远无法忘怀的痛。
    但是他也知道。
    周, 亡了。
    他的周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所以他多年来一直留在了黄桥村,但是现在,周延忽如其来的激动不为其他。
    便是为赵玄的身份,还有他的孙女。
    “苍天,没有放弃我周延。”
    “苍天,这是再给了我周国血脉发扬的机会。”
    “哈哈哈。”
    “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
    “赵玄竟然是秦王长子,秦国的长公子。”
    “在如今这一方天下,秦王有一统天下之志,如今灭了韩,现在又要灭魏,天下一统,必在于秦国。”
    “赵玄作为秦王长子,未来是最有机会继位成王的,而且凭借他现在在军中立下的大功,这种功绩根本就不是秦王其他的儿子能够比的。”
    “赵玄如果继位成了秦王,我的玥儿就是王后,宝儿未来就是大秦的嫡长子,而他,拥有着大秦和我大周的王族血脉。”
    “我大周血脉将不会沉寂,而是将走上一条更强辉煌之路。”
    “哈哈哈,太好了。”
    “苍天不绝我周延。”
    周延心中激动无比,无人可以体会到他现在有多么的兴奋。
    自己的孙女可是他周天子一脉最后的血脉,但是宝儿也有周天子血脉,再有赵玄这个秦王长子血脉。
    两个鼎盛王朝血脉相结合。
    这可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了。
    “玥儿啊玥儿,你这运气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以前我想着为你找到一个好人家,至少是一个大家族的,门当户对,可如今一看,却是你阿爷太过浅薄了,你找的夫君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秦国长公子配我大周公主,绝配。”
    周延心中激动的想着,脸上也逐渐溢出了笑容。
    这一刻。
    他对于赵玄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失望了。
    毕竟在这一个时代,门户之见很大,几乎没有可能有大家族的女子嫁给普通人,普通人的女子也难以嫁给大家族的权贵。
    门当户对。
    这是这个时代的根本。
    所以以前自己孙女想要嫁给赵玄的时候,周延也曾经反对过,在他心中也是想着,虽然他周国已经亡了,但是血脉还在,在天下人心中的天子威望还在,怎能能够嫁给一个山野村夫?
    但是看到自己孙女的坚定,为了自己孙女能够幸福,周延终究还是退让了。
    但紧接着。
    赵玄入伍从军。
    虽然为了孙女,周延也骂了赵玄几句,毕竟战场危险,但是在心底又认同赵玄的决定。
    一个男人,如若只想着沉寂于山野,不博取出人头地,那他也就这样了。
    之后。
    赵玄在军中屡立奇功,一路加官进爵,这些都让周延非常的欣慰,暗道自己的孙女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是。
    那一切。
    比之今天在夏无且口中知道的真相,那一切都远远不如了。
    相对于大秦长公子的身份,这才是周延最为看重的。
    长公子,军功,军队拥护。
    这些都将会是为赵玄他日有机会成王的基础。
    在大秦,乃至于天下。
    血脉是最为重要的。
    若是没有这一份血脉。
    永远只能是臣子,但有了这一份血脉,那就有可能成为至高无上的王。
    “周老爷子,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夏无且叹了一口气,道。
    “节哀吧。”
    “昔日冬儿那丫头在世的时候,赵玄和玥儿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她应该没有遗憾了。”
    周延走到夏无且身边安慰道。
    “她怎能没有遗憾?”
    “唉。”
    夏无且叹了一口气,纵然有着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无奈了。
    人死不能复生。
    这是天地至理。
    “你准备将赵玄的存在告诉秦王吗?”
    周延忽然开口问道。
    “这是我刚刚苦恼的关键。”
    “如若阿房还活着,我肯定要把赵玄的消息告诉他,可阿房已经...唉,大王对阿房用情至深,这么多年以来都未曾忘怀。”
    “乃至于现在大秦一直没有王后,也是因为阿房的原因。”
    “如果让大王知道阿房已经去世了。”
    “我真的不能想到会是什么后果。”夏无且无奈的说道。
    “秦王没有立王后也是因为赵玄的母亲?”
    周延瞪大眼睛,对这事也是非常的惊讶。
    秦王不立后。
    天下都在传,不过都不知道秦王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不立后。
    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一点足可证明秦王对赵玄母亲的看重程度,对赵玄以后也必有益处。”周延暗暗的想到。
    “依老夫来看,你千万不能告诉秦王,至少现在不能告诉秦王赵玄的存在。”周延眼神变得严肃,沉声说道。
    “可是不告诉他,他找了这么多年,我心何安?”夏无且犹豫的道。
    此刻。
    他的心中就是如此犹豫不决。
    “正如你所言。”
    “赵玄母亲在秦王心中的位置十分的重要,如果让他知道了,你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是其一。”
    “第二,为了赵玄,为了玥儿和宝儿。”
    “你就更加不能告诉秦王,一旦让秦王知道,他或许会因为对赵玄母亲的感情,将赵玄召回宫中,以他的年龄便是秦王诸公子的长子。”
    “长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周延沉声道。
    “有很大的机会被封为太子,未来继位成秦王。”夏无且道。
    “正是如此。”
    周延点了点头,又解释道:“赵玄一直就是在黄桥村长大,从小都没有去过咸阳,比之秦王那些公子支持为太子的羽翼,赵玄可是没有。”
    “一旦赵玄的身份公诸于世。”
    “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夏无且脸色一白:“那些公子的支持者不会允许赵玄这威胁的存在,轻则在朝堂针对赵玄,让他寸步难行,重则派出刺客行刺,解决后患。”
    夏无且虽然不进入朝堂,也不参与其中的派系之争,但他清楚知道朝堂的复杂程度。
    那是一个比战场都要可怕的地方。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作为明面上秦王最为看重信任的御医。
    就有不少人曾经来拉拢过他,许下的利益更是难言。
    因为他得秦王看重,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只言片语,会让他们支持的公子立为太子。
    所以对于夏无且的拉拢也是层出不穷。
    所以久而久之。
    夏无且在朝堂上表现出了一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是不愿意参与朝堂的纷争。
    但他们的各种手段,夏无且是见识过了。
    一旦让赵玄被他们盯上,后果难料。
    说不定还会牵连到玥儿和宝儿。
    这绝对是夏无且不愿意看到的,也万万不想看到。
    他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他绝对不允许赵玄还有他的孙女婿,曾外孙受到一点伤害。
    “在咸阳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朝堂是一个比战场更加可怕的地方。”
    “让赵玄站到了那些公子的对立面,平白让他们多出了一个对手,根本无需那些公子对赵玄出手,他们的那些羽翼也会毫不留情的针对赵玄。”
    “虽说赵玄现在如日中天,但是天下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秦王,他的王心则是更为难测。”
    “一旦赵玄被针对,甚至触犯了秦律,这可并非那么容易揭过的。”周延又紧接着说道。
    “周老爷子说得对。”
    “如此来看,现在千万不要暴露赵玄的身份。”夏无且赞同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
    周延满意一笑。
    作为曾经的天子,他自然也有着属于他的一套。
    劝服了夏无且暂时不将赵玄的身份暴出,只是为了下一步作为铺垫。
    赵玄既然有着长公子的身份,又怎么能不去争那一个位置?
    就算他不争,周延也要帮助他争。
    明面上去争夺,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暗地之中去蛰伏,培养属于赵玄的支持者,这才是真正的王道。
    等到赵玄的羽翼锋芒之时,便是他一鸣惊人的时刻。
    一举夺取那本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
    “赵玄既有如此身份。”
    “作为赵玄的外公,你应该也想看着他走得更远吧。“周延凝视着夏无且道。
    听到这话。
    夏无且一愣,瞪大眼睛,浑身都充满了惊震:‘你,你想要赵玄去争夺太子之位?’
    “有何不可?”
    “赵玄有如此身份,如此血脉,如若不争,难道永为臣属不成?”周延理所应当的说道。
    “不,不行。”
    “你刚刚说了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可为何又要让他去争?你可知道那个位置有多么危险?”
    “一旦踏入了,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我已经失去了女儿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外孙,更不能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夏无且当即就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
    太子争夺,这便是最为残酷的争斗。
    因为最终的胜者只有一个,一旦失败,后果就是全族株连,万劫不复。
    就算赵玄如今厉害,夏无且也不想让他去争,太过危险了,一旦失败了,他又将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绝对不允许。
    “如果不争。”
    “以赵玄如今在军中与日俱增的军功,你觉得以后他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秦王不说,但秦王之后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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