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不离亦步亦步。龙七动一动,它就胖短的腿跟着挪一步。就像条龙七身上多出来的一条尾巴似的。
    两家长辈叙旧时,龙七悄悄从案上拿了块糕点给他,小白龙接过来两只爪子抱着埋头吭哧吭哧的啃,吃完了他还馋,眼巴巴的还望着盘子里的,但左七不拿给他,他也不闹着要,只是吞着口水看看。
    太乖太乖了。
    它那天做的事当中,最大胆的就是趁着众人人不注意的时候,鼓起勇气跑过来拉住敖敏,它的圆眼睛黑黝黝水汪汪的,抑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龙哥哥,我是小八……却不知早有人注意它良久。
    旁的龙暗暗里都笑话它生得肥胖难看,实在太不像龙。
    敖峻却已经不以为然。甚至他还有些羡慕龙七,有这样的弟弟,这根本就是太好命了。那些嘲笑的肤浅家伙只知以取龙,都懂个屁!
    他下面也有四个外形十分出彩的弟弟,别看外表如何如何。骨子里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桀骜不驯顽劣不甚狡诈圆滑,三天不打必然上房揭瓦的那种。各种闯祸各种欠抽各种不服管教。敖峻身为长兄,那真正是长兄如父。一直负责着教育这四个弟弟,没少为他们背各种黑祸收拾各种烂摊子。
    他并不是天生淡然沉静的,那是摊上这样的弟弟,多年折磨的后遗症――若是不淡定些,早被气死了吧。
    他觉得光样子好有什么用?如今看上去一个个都出息得很?外人交口夸赞?他却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是皮里阳秋阳奉阴违的工夫修练到家了,叫你看不出肚子里或多或少的坏水。只好骗骗那久不来往的渭河家人。
    有个像那小龙一般的乖弟弟,龙七得少操多少心少受多少累啊,那是福气。如果可能,他倒是很想把用敖焰或者敖敏换一个那样的乖弟弟过来。
    后来这条乖龙竟被敖敏那小霸王龙给打了,据说还把龙鳞都给掀下来一片。他闻讯赶去看时,胖胖的小白龙已经哭累了趴在被子上睡着了。他看到那伤处,不严重却让他有些心疼了。
    他难得没有像以前一样,明知弟弟错了却不得不帮他遮掩违护。
    这一次他严厉地要求敖敏血债血偿,你小样儿的有本事把人家的鳞给揭下来,那就拿出当时的血报来,原模原样的加倍揭几片鳞还回去!
    敖敏自然是蛮横地打滚挠墙耍赖撒泼,眼看没用,又再到求饶扮可怜备种不肯的。最后他也拿敖敏没了办法,揍一顿也就罢了。那毕竟是自己至亲的兄弟手足,掀鳞这种事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正因为他下不去手,便越发觉得敖敏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可恶之极,他本来挺喜欢那条小龙的乖巧,这时不能替他讨回血债,越发的心怀内疚。后来他便拨了自己的三片鳞,算是替敖敏赔罪。
    这样的行为让敖焰敖敏都有些不解。他知道敖焰和敖敏交好,那时去给龙八擦嘴摸摸他的头拉过尾巴看伤势,是因为心中不服而还着些戏弄的意味的。没想到却让龙八念念不忘了。
    那天龙八问起时,他不忍说,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不痛快。
    他实在很喜欢那条小龙的乖静性子,因此在给他的三片鳞片上施了些法阵,除了能当个护身符用用,他还能施殿术法看到龙八的情形。
    每每四个弟弟惹得他头疼的时候,看看那条他很想要来作弟弟的乖龙,也算是某种求安慰。
    敖峻看着他被小龙们冷落,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自己寻乐子。看他捏着鳞片嘀嘀咕咕的咒敖敏鳞片全掉光,变作一条难看秃龙。看他摆着圆胖的身子在绿油油的水草里扑鱼虾嬉戏,看着他跑去龙七房里偷吃点心,偏巧遇上龙七回来而躲进床下……种种天真烂漫令人莞尔忘忧。
    如此三天两头看一次,成了习惯之后,他开始觉得龙八是他如弟弟一般的亲人。无法不管不顾的那种,说不上来的在意。
    因此他忍不住一路寻来,在知晓他有可能卷进气数变化之后,为他设法化解。
    第 22 章
    龙八见他自顾自的沉吟,半晌也不说话。
    龙八见他这样,心里开始忐忑,心说难道做护国龙神真的很不好?他脑子不够灵光,但胜在老实坦率,缩头缩脑地朝敖峻看了两眼:“难道真的很不好?”他摸着头想了想护国龙神要做的那些事,觉得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于是小声道:“我就是怕在家里被敖敏欺负我,又想着出来玩几天,并不想做什么龙神。我听你的就是了。”
    敖峻面色稍缓,只道:“如此最好。”
    又看看龙八低着头老实受教的样子。一时也挑不出别的错来了,便点了点头:“你就不要回去了,暂时先住到西边院子里,这院子很大,你路不熟,我带你去看看。”他倒记得龙八不认路这一点,转身走在前头。
    “我出来还没有和小庄打过招呼呢。”龙八伸头看了看敖峻脸色,见没有太过不悦,却不敢把话说硬。:“我先住几天,抽个空我可不可以去跟小庄道个谢?他照顾我这么多天,不说一声就走太不够朋友了。”
    敖峻那能不知他是不想就这么留在这,但是觉得今把龙八收拾得够呛了,此时也没必要泼他冷水,反正到时再想法拦着不让,就不信凭龙八那点脑袋瓜子,能跑得出自己手心。因此淡淡道:“这是应该的,你去的时候说一声,我备些礼物让你带去。”
    龙八打的主意也是先顺着敖峻免受皮肉之苦,到时再想法开溜,就不信敖峻那么忙,能时时把自己栓在裤腰带上。闻言于是乐呵呵地想,峻哥哥对我却还是很好的。突又想到他今天说了这么一大堆,细想起来似乎都不能解释自己挨打的理由――那完全不平等的狗屁守身如玉论龙八可不承认。
    西院却已经到了,便没有机会再问。
    敖峻给他安排的是个朝阳的房间,床铺很宽很大,一眼望去便觉得定然很软,桌椅齐全布局简单,桌上插着一瓶芍药。
    龙八打量着这房间,盘算了一下这般位置,若是推开窗子的话,早晨的阳光必然能照射到床上,到时候能够晒着肚皮睡一睡懒觉,十分不错。心里想着,脸上就露出一分喜色。
    敖峻道:“你先住着,看看还缺什么再添上。”
    龙八正想到惬意处,无意思地啧了啧嘴:“什么都不缺,只是把那花瓶换成一盘南瓜饼,就再好不过了。”
    敖峻微微皱眉,自动无视他后一句话,决定还是自己看着办好了。
    龙八左左右右看了一圈,见敖峻还站在那儿不走,一幅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今天身心都受了伤害,见了那张床就觉得眼皮发涩,很想扑上去困一觉去去乏。但敖峻却杵着不走,他心中有所埋怨却不敢赶人。
    想了想给敖峻搬来一把椅子,干巴巴地道:“你坐。峻哥哥你今天辛苦了……还有什么事么?”
    他认为自己这一招便是从书上学来的以退为进,运用得十分之妙。谁知敖峻半点也不理会,居然就这么坐下来了。
    龙八见敖峻摆出一幅准备和自己长谈的架势,丝毫不体谅自己今天受了伤就应该早点休息。心里愤然哀嚎,大呼自己倒霉,无奈只得慢吞吞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准备洗耳恭听。
    龙八注意力全放在敖峻这边,一时忘了挨打受伤的事,一下子坐了个敦实,顿时惨叫一声,捂着屁股一蹦老高,呲牙咧嘴把脸皱成一根苦瓜。
    敖峻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下手有些重了,本来就想问问他伤得如何,只是那伤是自己打出来的,这时再问,难免有点兴灾乐祸的意味,琢磨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乘这个机会,连忙问他:“伤还疼么?”
    龙八泪汪汪地点头,心中忿慨,换你来挨一顿打试试看痛不痛。转念又一想,反正挨打也挨了,正好用用苦肉计。于是若着脸惨兮兮道:“好疼啊好疼啊!”见敖峻果然面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摆出一付可怜巴巴地模样:“峻哥呵,你以后都不要再打我了。”
    敖峻却不会这么轻易就入套,稍一思忖,颔首道:“以后我一定轻一些。”他见龙八沮丧,又好意安慰:“只要你以后不犯错,我当然不会再打你。”
    您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是犯了错还得打,说了就跟没说一般,是轻是重也得看您的心情。龙八一点儿也没觉得被安慰。
    敖峻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我这儿有些上好的伤药,消炎止痛,涂上便不会那么疼,你今晚也能睡个安稳觉。”
    “真的?”龙八一听能缓解疼痛,顿时大喜。连忙伸手去接。敖峻嘴上说要给他伤药,紧握着那个瓶子不放,龙八不敢大使劲,抽了两下,没能把瓶子拿过来,只得讪讪地提醒他松手:“那谢谢峻哥哥了。”心里一边大骂,这才打完人马上就能拿出伤药来,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揍我,就是有这么个打人屁股的特殊嗜好。而打完人再给人伤药,可
    就是特殊嗜好中更进一步的变态嗜好了。
    再说峻哥哥不管你有特殊嗜好还是变态嗜好,你倒是先放手把药给我啊。
    敖峻却不知是想到哪儿,脸色很是变幻了一阵。平时看起来挺务实挺靠谱的一人,此时居然半点眼色也没有,硬是鬼使神差地紧抓着那个瓶子不放手。
    就在龙八等得都不耐烦了,真不知敖峻是个什么打算。他觉得敖峻就是有意让自己白欢喜一场,正要说你不给就算了让我睡觉去吧。
    敖峻终于和颜悦色地开口了。
    他尽量用很温柔的口气开口道:“你伤在背后,自己不好上药,我来帮你吧。”刚才见龙八呲牙忍疼的表情,他倒真有那么几分担心龙八伤势,想要帮他上药,只是这话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好出口,此时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更自然了许多,索性大大方方一指床铺道:“把裤子脱了趴着,我看看。”
    第 23 章
    龙八捂着心口倒吸了口凉气,望向敖峻的面色就显得十分古怪。但他不敢直说:峻哥哥你这种喜欢打人再给伤最后帮忙上药的嗜好实在太哪什么了……
    龙八憨实不代表他就能不要脸面,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这种事,他还是掩面羞涩做不来的。
    他当下支吾推却:“不用不用,我真的能自己上药,真的能,就不敢劳烦你了。”
    敖峻正色道:“你我两家多年世交,我就如同你七哥一般,相互救治扶助是天经地义。上药小事而已,何来劳烦一说。”
    龙八觉得就算真是七哥在这里,也不会抢着要给自己那么不雅的地方上药,而且你还不是我亲哥来着。这热情也太过洋溢高涨,难道真是什么嗜好不成。
    心里想着,自然是扭扭捏捏的不让。但敖峻显得十分热情,不由分说就上前亲自动手。
    龙八左拦右挡,正同他拉拉扯扯间,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皆转头看去。
    敖峻面色一沉,而龙八则是眼睛一下子亮了。
    满身清贵的常洙龙君翩然站在门口,一只脚已经迈起门槛来,保持着一个不进不退的姿势。
    他见两人望来,慢条斯理拂了拂袖子,不慌不忙地开口:“深夜前来打扰,小八今天想必受了伤,我特意送些伤药过来。”他身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章,手中果然用托盘捧着个药瓶,正十分好奇地朝里头张望。
    常洙又朝两人拉拉扯扯地姿势看了两眼,慢吞吞地发问:“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赘峻龙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两人的手都在抓在裤子上,那是同一条,属于龙八的裤子。敖峻想把它扯下来,龙八使劲拽着不让。实在不雅得很。
    两人不由得又对望了一眼,一齐都松开了手。
    敖峻定力过人,这种场面被人撞破,也能面不改色,只是眼睑脖颈处有些微红。龙八天真老实,他裤子还没有被扒下来,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有限。
    他如实向常洙解释:“峻哥哥也送我药了,他还说要亲自帮我擦药。”
    敖峻已然恢复了自如的神色,顺从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常洙一笑,也不追究。
    龙八见他两人来了,想必敖峻不会再纠结此事,他对常洙两人的到来解围还是心存感激,客客气气把两人请进房间里。
    又请常洙坐在方才敖峻坐的椅子上。那小童就站在他身边。
    常洙端端正正地在椅子上坐好,温言问龙八道:“小八,那你身上的伤有没有擦过药呢?”
    “还没有呢。”龙八想了个借口。“峻哥哥手重,我能自己来。”
    常洙慢吞吞‘哦’了一声,就跟没
    听到他后面一句话似的,他以一种温和得能叫人沉溺不醒的温和目光看着龙八,却说出句让龙八睡意消散甚是无力的话来:“哦,原来你怕他手重,要不?本座来?定然轻轻地……”
    龙八目瞪口呆之余,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这,这个,好,好好好……”
    敖峻腾起抬起头来,目光有些发冷,看了常洙一眼,又钉子一般落在龙八脸上。
    龙八觉得敖峻眼里根本就是□裸地在放凶光,似乎很想把自己再打一顿。他不由自主打了个激凌,却因此也清醒几分,连忙暗中一掐大腿,迅速地将舌头撸直再说话:“好意心领了,但我怎么能劳烦常洙哥哥动手。”
    常洙几百年来的日子过得甚是无聊,难得遇上这样的乐子,那里会轻易放过,只是微笑看着龙八,就跟听不懂他的谢绝一般用温吞吞地声音又重复道:“还是本座来吧。”
    他说着这话,手却是稳稳笼在衣袖中,纺丝不动。
    一旁的小童掀了掀眼皮,心说你都自称‘本座’了,哪还能让你‘来’?只能上前一步道:“还是让小仆来上药吧?”说着就把药瓶放在桌上,就要打温水过来。
    龙八有伤不能坐,低着头站在房间正中间,被两坐一站的三人呈半圆状围在当中,他觉得自己如同街上耍把的马猴一般被观瞻,所不同的马猴乃是赤腚,而他那尚算白嫩的尊臀,此时或许已经成了个姹紫嫣红的烂茄子。
    龙八两个拳头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心说这都啥毛病,怎么一个两个三个都巴不得要看我屁股,面上还得感激得泪流满面:“真的不用了。”
    他想起一句话,立即大声道:“峻哥哥说了,我要守身如玉,那个,那个……屁股不能随便让别人看!”
    常洙以袖掩面,卟地笑出声来。
    敖峻不知为何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突然开口道:“既然你自己方便,那等会自己涂上就是。”
    常洙微笑不语,看了自家小童一眼,那童子哪里是自己乐意做的,本来就在慢吞吞地磨蹭,立时心领神会,放下水盆毛巾站回常洙身后。
    龙八终于放下心来,顿觉得困意上涌,忍不住就小小打了个呵欠。
    常洙果然善解人意,便朝敖峻笑道:“看来小八也累了,我等也不便在此打扰。你若是有兴致,不妨到我院中小坐叙话。”
    便上前把还不大想挪窝的敖峻拉走。临出门时朝龙八一笑,轻声道:“小八,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以后要好好谢我。”
    龙八早已经困得东倒西歪,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强撑着眼皮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终于送走三人,他连忙将门窗关好,给自己胡乱抹了
    些药便趴上床去,悄悄地为被打得留鼻血的方小公爷担了小会儿的心。终于敌不过困意,倒头睡去。
    第二天却起晚了,叫姚三的小童买了粥回来放在桌上给他留着。
    龙八坐不得椅子,只好忧郁地捧着盛粥的陶罐子站在院子里吱溜吱溜地喝,边喝还边想着早上吃粥也太不管饱。
    就见姚三引着三个客人来到院门口。
    龙八一看,其中二个都是熟人,一位是庄停云,另一位则是昨天流鼻血流得血糊淋拉的方小公爷,还有一人长相和庄停云有七八分相像,想必是庄停云的兄长。
    龙八很高兴,忙放下粥罐子迎上去。
    先是围着方小公爷转了两圈,十分欢喜地道:“太好了,还好峻哥哥没有把你打死。”
    三人都苦笑,心道这孩子说起话来真是憨实直白,半点也不知道拐弯抹角莫揭他人短处。
    方小公爷却不觉得尴尬,嘿然笑道:“我就是撞了下脑袋,昏过去了,我身强力壮的,挨这么两下当然没事。”
    龙八拉住方文正,同病相怜地小声诉苦:“你不知道,峻哥哥收拾我可厉害了,差点儿把我骨头都折腾散了……”
    第 24 章
    庄停云和龙八相熟,见他嗦起来没完,连忙打断道:“听说你昨天受了些惊吓,今天特意来探望,看小八兄弟这气色,想来是无甚大碍,真是幸事。”
    龙八顿生警觉,生恐再有别人惦记他屁股的伤势,连忙道:“已经好很多了。”其实他还是很疼的,没看椅子都不敢坐么。
    好在庄停云也不在这件事上和龙八纠缠,指着另一人为他介绍:“这位是我大哥,今天冒昧前来拜访,你哥哥在家么?”
    那位大庄哥哥一表斯文,客气温和地对着龙八点头一笑。
    “哦,峻哥哥在的。”龙八这才松口气,他想了想,又问:“你们吃过早饭没有?”
    庄停云看看他放在一旁的粥罐,他知道龙八有个护食的毛病,不大愿意把吃的东西与别人分享。虽然谁也不会真去分他的粥吃,却不想多事,当下笑道:“用过了。”
    龙八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光那罐粥,就是里里外外都舔干净了也根本就吃不饱,他认为小庄他们是客人,客人没有吃过早饭主人就应该招待的。还想着能跟着去再混一个烧饼半碗豆浆也好。眼看烧饼成了画饼,沮丧之意难以形容。
    他昨天才在敖峻手上吃足苦头,若是没有食物的吸引力,是绝不会想着主动凑到敖峻跟前去上窜下跳。他决定最近一段时间要缩起尾巴老实做龙,最好是敖峻贵人事多,想不起来惦记院子里还窝着他这号小人物。
    他把小庄一行人带到敖峻住的北院里,为他们指明了房间,就远远地站住不过去了。
    其实不用他指路,小童姚三早已经过来通报,这时正站在一道雕花木门进向招手。
    等几人进去了,姚三掩好了门却不走,他蹑手蹑脚地在厅外蹲下来,把耳朵帖在门扉上。
    龙八本来打算回去睡觉来忘却腹中饥饿,见他这样,忍不住好奇,走上前问:“你在做什么?”
    姚三朝他挤眉弄眼,‘嘘’了一声。
    龙八学他的样子,鬼头鬼脑地挨过去听了一会,只听里面叙过姓名正相互道一番久仰幸会之类的客套话。
    龙八听得头昏脑涨,于是开始反思这样听墙根的行为,很是不够光明正大。他觉得十分无趣,而且又担心被敖峻发现后的下场,出于好心想把姚三也一道拽走。
    小童姚三可是在京城里见过大场面的,眼光老毒老毒的。在他眼里龙八就像刚进城的乡下士财,就算是顶着龙族的光辉也掩饰不了他士了吧唧的本质。
    姚三在常洙面前目不斜视循规蹈矩,背着常洙却不怎么把龙八放在眼睛里。
    他乃是一株五百岁的山桃树所化,生长于闹市之旁,别看他人形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童,比年
    岁二百五的龙八还要面嫩,却是面嫩心不嫩。生性没有半点修道人的清心淡静,向来好是非喜八卦,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这也是常洙挑他作个侍童的缘故,毕竟龙神这日子过得,门可罗雀寂寞难耐,好歹听他呱躁也算是个热闹。
    如今龙八要阻拦姚三平生最大的嗜好,他那里肯依。被拽得急了,还往龙八手臂上挠了两把。
    龙八不知他的底细,却是不好跟看起来比自己小的姚三计较的。他泪汪汪地捂着被挠了红道道地胳膊咽了这哑巴亏,不敢再硬拽姚三,却又不放心他在这儿偷听,便走到不远处能晒到太阳的台阶上蹲着,既听不到里面说话,又能不时回头盯一眼姚三。心说我看在常洙哥哥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可不是怕了你。
    姚三却忍不住要找个听他唠叨的对象,听不了几句,就跑过来找龙八。他伸个指头戳了戳龙八,脸上写满了八卦:“喂,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么?”
    龙八往旁边挪了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小庄哥哥,小庄哥哥的哥哥大庄哥哥,还有方文正哥哥。”
    姚三一脸吃惊得不得了的样子:“他们在京城里可都是大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平静?”
    龙八莫名其妙,心说这怎么就不能平静了?
    他见龙八一脸懵懂,然而并不往下追问,实在不能很好的满足他熊熊的八卦欲望。只好啧啧地咂了咂嘴,自己一个人把八卦发扬光大:“哪什么小庄还不说,大庄可是我朝史上最年轻最英俊的尚书,京城里最有名的温谦君子,知书识礼,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心底的梦中情人,我跟你说,前头东街张婶家的二闺女就对他……”
    龙八听得似懂非懂,被他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努力回想起方才见面时大庄的模样来。
    说也奇怪,刚才他忙着跟方小公爷同病相怜,后来又惦记着能否再蹭个大饼,并没有顾得上仔细打量庄停雨,这时随着姚三这么一八卦,却觉得那人的眉目也跟着清晰起来。
    他长得跟庄停云有八九分相像,相貌也是出众,只是庄停云是武人,气质更加凌然,而他则书卷气更重一些。
    龙八想起他那时对着自己点头微笑,确实温谦有礼如同春风拂面。于是傻笑着点头表示认同。
    姚三讲了一气,又溜回门边去偷听一阵,再跑过来跟龙八说:“诶呀,他们把龙君当成高人了请教了呢,这可真有眼光!刚刚在问龙君知不知道那个淮世子的下落。宫里的老皇帝据说得的是不治的重病,到处张榜找名医,听说连太医也治不好,这几个月下来咔嚓了好几个庸医呢。杀头那天好多人都去看了……我跟你说,到时候老皇帝要是蹬脚去了,
    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听说有些大臣准备推举淮世子做太子呢,这个淮世子啊……”
    龙八听着淮世子这称呼有些耳熟,一琢磨记起来了,可不就是那个捞他上船骗他穿上衣服做替身,往他脑后敲闷棒再把抛下河的混蛋么。他能把敖敏记恨个二百年呢,淮世子当然没有那个运气被他另眼相看,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想也不用想。
    于是他就没兴趣再听姚三往下嗦了,催着姚三追问敖峻有没有说出那什么淮世子的下落,他想着只要得知了淮世子所在,他并驾云过去,定能赶在大庄小庄的前头,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世子敲上一记闷楱,一血前耻了再说。
    姚三被他搅了谈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龙君刚刚还没答复呢,我怎么知道?”然而与人八卦是他毕生追求,见龙八讪讪的住了口,生怕失了这个说话对象,又给了龙八一个盼头:“等着!”又贼似的摸回去贴在门上偷听。
    可惜他同龙八说话所用的这口气长了些,里头已经叙话完毕,正进行到相互告辞的尾声。
    姚三小跑着回来,在龙八身边台阶上坐下来,作一脸天真的小侍童样抬头数树叶低头数蚂蚁。
    龙八不明就里,急巴巴地拉着他就要问个究竟呢,就看见厅门开了,大庄小庄从里头走出来。
    龙八一想你不说就算,何不干脆直接问两人好了,他放开姚三要站起来,却不料他蹲在这儿的时间够好几个大号了,于是把脚蹲麻了,刚才为了躲姚三他挪到台阶的边儿上,这台阶只有三级,因此没安栏杆,他小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变成啊呀的一声惨叫,大庄小庄闻声看时,只见他挥舞着手脚一晃栽到台阶下去了。
    所幸台阶不高,姚三又偷懒耍滑打扫得不甚勤快,台阶两边积了颇厚的一层灰尘和落叶,龙八也只不过摔一个灰头土脸,
    姚三忙跳出去把他拉起来。大庄小庄也跟过来了。
    姚三左看右看,觉得没破皮没出血的,应该没事才对,却见龙八脸涨得通红,不由惊疑:“你不会这么不中用吧?难道还能摔出内伤来?”
    龙八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丢人罢了,他会挪到台阶边上来还是因为姚三的缘故,这时见姚三这么说,他觉得落了面子,顿时鼓着脸不说话。
    庄停雨看了两眼,温和笑道:“大概是一时摔疼了。”抬手为龙八摘去头上沾的枯枝,理了理发髻,又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灰尘。随后与小庄一同告辞而去。
    姚三把两人送出院门,在转回来,只见龙八儿仍站在原来那地儿,就连姿势也没动过,脸上挂着似羞答答又似傻乎乎的笑,两腮上的红潮似乎比方才还要鲜艳些。如此一幅魂不守舍的模
    样,就连姚三到了他面前也是不觉。
    姚三围着龙八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面露狐疑之色道:“龙小八,你的心思好像还挺花哨的啊?”
    “胡,胡说!我明明,最,最老实了!”龙八一惊回神,忙不迭的分辩。他努力做出一本正经若无其事的模样,可惜脸上那红霞不是一时半分消得下去的。
    姚三撇了撇嘴,放出明查秋毫的八卦之光,看得龙八背上一阵阵发凉。
    他怕姚三纠缠不清,连忙打岔:“大庄小庄都走了,怎么方家哥哥还没走?”
    姚三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道:“这位方小公爷可不像庄家兄弟,正事不做半点,从来只对风月韵事感兴趣。他怎么还没走?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和龙君谈的?……”
    龙八唔唔地胡乱应着。
    昨天常洙没有带姚三同行,是以他不知昨夜方小公爷所消受的流星赶云的那一踢,不然姚三还得有更多的好奇和疑问将要喷薄而出。
    但如此也足够让姚三兴奋起来,他熟门熟路地放轻手脚溜过去,偷听里头的动静。
    第 25 章
    里面的一人一龙实在没什么可谈,叙话已经告一个段落。
    敖峻没有想到此人还敢大模大样地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敢在同伴离去时千方百计地留下来与自己独处。
    凭心而论,敖峻是很想一脚将他脸面踹成个大饼,省得再看着这么个碍眼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忍住的。
    两人原本不熟,敖峻更是与他话不投机,若不是看他是与两庄同来,根本就不会对他客气――纵然给他看了个没靠背没垫子的座。
    这期间还是方小公爷主动搭话,有的没的从表字贵庚祖籍高堂一路问来,总算比昨天规矩得多。
    但敖峻懒得理他,问十句八句,看心情答他一句两句已是给足面子。
    方小公爷脸皮厚度足够,索性默不作声地坐着,就是不走。乘敖峻不留意的工夫,朝他脸上瞄那么一眼两眼,然后借此在心中横生绮念意淫一番,便觉得是赚到了。他今日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因而面对着如此英姿飒爽的人物尚能镇定自持,面上没有露出一分端倪。
    仅从表情上看,敖峻也没法把他和昨天那个猥亵东西联系起来。另一方面,也是敖峻觉得对方昨天喝了不少花酒,脑子未必清醒,却没有料到他此时竟还敢在心里胡思乱想。
    如此枯坐片刻,敖峻就没了与他共处一室的兴致。执起桌上茶壶将两人的茶杯添满,将其中一杯递予方文正,是为送客之意。
    他执壶的手指骨分明,修长有力,被青色的衣袖衬得宛如玉石。
    方文正若不是色胆包天,他也不会在才挨了一记窝心脚的第二天就非要赖着庄家两兄弟一道过来。
    但凡色胆包天的人,也很容易有虽然一个毛病,那便是色令智昏。方小公爷作为其中翘楚,又如何能够免俗。
    于是他在敖峻将茶递过来,伸手去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轻轻地,在敖峻端着杯子的手背上,抚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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