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之上,桃花瓣随风飘荡,白玉棠将头上的花籽摘下,甩了甩手上清水后,便欲起身离开。
    “喂!”
    朱寰安双手抱胸,倚靠树干笑道:
    “你还未告诉在下你的名字。”
    白玉棠闻言,用力将‘扫帚’一抖,拍落稻穗后露出那捆白布所包的长刀,抗在肩膀上,回头望去。
    “我叫阿棠,你不喜欢叫的话,叫我棠大人好了,我承受得起。”
    说罢,白玉棠便朝山下走去,心想何故要和一个贼互通姓名,不拆穿你就算好的了。
    可想归这么想,白玉棠另一只手却牢牢放入胸襟,紧紧握着...那枚影龙令。
    若后面这个不知底细的家伙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出手,白玉棠便会立刻捏动这影龙令,可若非必要,白玉棠也不想刚一出宫就被抓回去。
    好在白玉棠耳朵竖起,并没有听到这个姓朱的家伙有所动作。
    朱寰安遥遥望着白玉棠下山去,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深邃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看来,是了。”
    白玉棠走下山丘,看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从行囊中掏出一份皇宫带出的羊皮地图,这是梁国大致的地形图,标注着详细的城镇和要道。
    “梁,齐边境...定仙山。”
    蹲在溪边石块,白玉棠仔细的复习起路线,这是在离宫前便做足的功课。
    “此处是京城东边,往外过京畿道,辗转河阳,河东,再向北方前进....”
    “一切顺利的话,也要三个月时间。”
    阖上羊皮纸,白玉棠望着溪水中的倒影,呢喃道:
    “根据情报,梁国绝大数人都是凡人,少部分接触导引功的,最多也就是刚刚入门,能修炼到练气后期的人比较少见,筑基期的修士更是地方有名的强者,至于金丹期....好似凡域所有国家中,金丹期就是修士的瓶颈,达到这个境界的强者也是少之又少,可忽略不计。”
    “目前靠着感知力尽量避免危险,待到练气七重起,便能自保了。”
    白玉棠目前练气六重,根据白玉棠估计,晋升七重也就在十日之内,那时候双臂力量将远超常人,就算柔弱女子也能一拳打碎瓦墙,更别说自己了。
    但白玉棠并不乐观,因为只要不招摇过市,在旅程前段应该不会有太大风险,也有足够时间去修行,但恰恰危险都在后面。
    “从京畿起,就要路过几位皇子的老地盘,尤其是那定仙山附近便是五皇子的地界,偏偏让他逃出皇宫了。”
    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看着涟漪打散倒映的容颜,白玉棠决定先想个办法易容。
    五皇子实乃笑面虎,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还处处想着杀了自己,若被发现行踪恐怕影龙令都救不了自己。
    擦去额头的汗,白玉棠淌过小溪,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缓缓前进。
    七日后,尚城。
    这是京畿最大的城池,也是京城外第一道关卡,二十年来一直由大皇子坐镇,是梁国重镇之一,常年行人往来如织,贸易频繁。
    虽然近年来因为饥荒,内乱,旅人越来越少,但丝毫不影响尚城在京畿的声望,城内依然繁华。
    毕竟有茶客戏话:京城人称小尚城。
    黄昏时分,一支进城卖苞米的农民伯伯婶婶们驾驶着牛车,摇摇入城。
    这是尚城西面的集市,也是尚城最杂乱的地方,粮车横七竖八的停靠,街上跟动物园一样什么拉车的物种都有,除了常见的牛马,甚至还有开化灵智的大猩猩吃着香蕉点钱,实在神奇。
    此处的守卫靠在城垛上,看都懒得看一眼牛车上老实巴交的米农,而是随意翻动了一下苞米,翻了翻牛眼皮确定没有疫疾后,就随意的挥了挥手,可谓检查畜生比人仔细。
    很快,这粮牛车便随意停在了路旁,一道围着头巾,穿着朴素的年轻身影从上面跃下,伸了个懒腰后,回头递给车上大爷几个铜板。
    “娃娃,你长得水灵,进这大城可要当心,那些官老爷心坏的很喏。”
    收下铜板的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了透风的大门牙。
    此刻围着头巾,扮成村姑的自然是白玉棠。
    前日抵达尚城,白玉棠发现尚城城门处贴满了通缉令,入城必须要人脸识别,白玉棠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没有流传出来,也不确定这些士兵是否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自己这张脸,多半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白玉棠辗转一圈,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市集后门,只要和车马一起入城一般守卫都十分松懈。
    于是白玉棠跑到附近农村一块地里,帮一家大婶摘了大半天芒果,手都给摘黄了,这才行了个方便。
    白玉棠抱了抱拳:“多谢大伯提醒,其实我还是比较谨....呕哇!”
    说到一半白玉棠仍不住干呕起来,皱着眉头一看,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小小集市,路上牛粪比特么地砖还多,气味真是闻着就要得肺炎了。
    “在下先告...呕哇,辞了。”白玉棠重新戴上头巾,赶忙加快脚步离开了。
    从巷子中穿行而过,白玉棠循着喧嚣的声音来到了主街,尚城不愧是京畿最繁华的城市,日落以后反而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灯火,琳琅满目的小摊在街边铺陈,吆喝声不绝于耳。
    晃了晃脖子,白玉棠背靠墙壁歇了歇,其实离开皇宫这几日过的十分劳累。
    担心被皇宫的人尤其是影龙卫追回去,白玉棠没有走管道,一直是沿着溪流而行,累了就上树休息躲避野兽,渴了就捧起溪水,饿了就....饿了就饿着。
    白玉棠憋到练气六重才出发,就是因为练气六重一顿更比六顿强,只要偶尔有野果,倒也不会饿死。
    但是能归能,修士也不是大冤种,饿不死不意味不想吃,此刻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味,白玉棠顿时感觉肚子如有雷敲,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尤其是三日前,白玉棠突破了练气七重,浑身精气仿若瞬间被抽空一般,陷入了虚弱。
    将那白布包裹的长刀当拐杖用,白玉棠朝着街道中心走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只剩下几文钱了。
    白玉棠将这几文钱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身为七皇子,怎么可能会没有钱呢,可当时在宫里若是开口要银两,势必会引起皇上的怀疑。
    所以白玉棠搜罗了一些首饰,因为何种朝代都会有典当的存在,这些首饰便于携带,紧要关头也能兑换大量现银。
    还不好引起怀疑,实乃妙计也。
    白玉棠笑了笑,先把几个铜板拍在了烧饼摊上:“老板,一个烧饼,要咸不要甜!”
    捧着烧饼咬,白玉棠感觉幸福不是位高权重,不是风流江湖,而是在饿了九顿后,有一张不加香菜的肉烧饼吃,日子足以。
    将头巾又拉低了些,白玉棠决定今夜就在尚城修整一下,不仅是换些银两,也是要补足精力,因为练气七重起每次突破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还要便是要易容,这花头巾在村镇集市还好,一入内城顿时显得十分扎眼。
    晃悠着,白玉棠看到街边转角处有一面巨大的木牌,上面贴满了形形色色的告示,偶有行人路过时抬头看去,评头论足一番。
    白玉棠好奇的走近些,仰头看去,整整大半面都是凶神恶煞的通缉犯,其中有一张图被贴了数张,看来是反复更新了很多次了。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无面鬼。
    画中的无面鬼带着一副恐怖的面具,魁梧无比,长发张扬,手持一把巨剑,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骇人。
    但只有白玉棠知道,前身手记画的那幅画中,无面鬼并非这般。
    虽然也戴着一副鬼角面具,但却带着潇洒的气度,绝非这种战场莽夫的模样。
    也是,毕竟见过无面鬼的人,除了自己外,基本都死绝了。
    这时,白玉棠听到有人开口:
    “这无面鬼莫不是真有三头六臂,竟然如此强大,恐怕四大宗师都不如他。”
    “瞎说吧,我看他再强也不至于到金丹境,不然放着高官俸禄,江湖名声不要,去当个杀手?”
    “啧,那你可就不懂了...”
    此刻告示下只有两人,白玉棠一眼看出这两人动作张弛有度,一看就是修士,且境界不会低于练气八重。
    先一步开口的人低声道:“我师兄是影龙府中人,他告诉我,四大宗师之一的碧空已经死在无面鬼手中,要不了多久,还是找不到无面鬼的话,这个消息就天下皆知了。”
    “什么?”另一人大惊:
    “这无面鬼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想杀大宗师立威,难道不是先杀那江湖高手,沈天心和逍遥客么,亦或是影龙府的血衣候,为何硬闯皇宫斩杀碧空??”
    “害,你知道就行了,总之是有大戏看咯。”
    另外一人还是不敢相信,摇头道:
    “唉,若真如此,我还挺佩服这无面鬼的,尽做令天下哗然之事,若有一天他被杀死,真想看看面具后是张怎样的脸。”
    白玉棠远远听完他们的对话,看来碧空身死的消息也封不住了,不过扫视一圈,好在没有自己的寻人启事在上面。
    “嗯?”
    这时白玉棠看到了木板边缘,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仙朝法令,因魔教教主随月生神魂难灭,若有初生婴儿女相男身,移交官府司处理,赏钱十金,瞒而不报,斩。”
    这张旧令泛黄,想必挂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白玉棠摇了摇头,悄悄竖起一个中指。
    很快,白玉棠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典当行。
    经过一番打探,白玉棠才知道原来大皇子这些年横征暴敛,很多商会都被他收入私囊,街边典当行都被打压掉,只留下唯一一个大典当行。
    明仁商会。
    站在明仁商会前,白玉棠有些傻眼,这典当行相当气派,可虽富丽堂皇却没有什么人气,白玉棠想起打听的时候听人说起,这鸣人商会只收贵重物品,否则谢客。
    最关键的是,此商会的鉴宝师们都是从京城请来的,莫说凡间珍品,就是宫里的宝贝都常有涉猎,能说出个道道来。
    想到这,白玉棠撸起袖子,看着白皙小臂上挂满的金镯银镯,不禁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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