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之不尽的千月无所畏惧。
    宁小虫铁了心只对付一条鱼,他始终大力抽打捆妖绳囚住的那只大千月,一部分千月着急了,它们游上前意图松开绳索,无奈刚靠近立即被捆妖绳的力量击伤。宁小虫一边打大千月,一边被一群千月打得遍体鳞伤,尽管挨打狠痛苦,但他依旧得意地扬起笑。
    同为妖怪,他不怕捆妖绳,他懂得如何正确使用,这根捆妖绳不会伤害宁小虫,可对其它妖魔而言,绝对是一根特别结实的麻绳。
    跟随上仙身边混了百年,尽管大家习惯叫他小虫妖,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只小小虫仙。
    宁小虫不聪明,修行出门在外,挨揍的时候不少,不过被这么多鱼欺负尚属首次,值得纪念。
    如今棘手难题在于,这么继续挨揍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身上平添淤青无数,宁小虫正在犯愁,身旁突然多了一道结界将他保护在内。
    宁小虫偏头看了看,灵然撑开一把小伞,而伞撑起一道有毒的结界。
    “鱼的数目太多,我撑不了多久,赶快上岸去,湖底的环境对我们不利。”灵然皱眉。
    宁小虫肿着嘴角,连连摇头,他指向那只大千月,气愤:“它抢了我非常重要的东西,必须拿回来。”
    “比摆脱现在要命的困境还重要?”灵然问。
    宁小虫肯定地点点头,红线是他的工作希望,虫生奋斗的事业。
    灵然琢磨小会儿,大量千月不停撞击结界表面,虽然表面的毒素能够减缓千月的动作,不过,很快它们就将结界撕开无数道细缝,结界岌岌可危。灵然把伞递给宁小虫,交代他拿稳,她深吸了一口气,拉稳宁小虫,费力将他拖往大千月的位置,他俩刚到大千月面前,结界碎了,宁小虫和灵然遭遇一群千月的狂抽。
    “好可恶,这么多鱼欺负虫子。”宁小虫怨念。
    灵然表示赞同:“同感。”
    对付一只千月尚能耍耍帅气,可如今千月太多,非常难以解决。
    挨打片刻,灵然痛得受不了了,她拽了拽宁小虫的衣角:“我们先上去吧,太痛苦了,上岸再想办法。”
    宁小虫刚要回话,千月猛然一尾巴扇在宁小虫脸颊,宁小虫愤怒咆哮:“说过多少次了,不准打我的脸。”
    千月甲:“……”
    千月乙:“……”
    千月丙:“……”
    千月丁:“……”
    灵然:“……”
    灵然恨不得再在宁小虫的脸上狠狠一拳,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有心情关心他的脸,况且宁小虫长相大众,稍稍有点胖,揍与被揍都那么圆,根本不值得在意。
    宁小虫发威,冲着千月大喊大叫,等他回过神,他意外发现揍自己的那只千月消失了,他困惑地又看了看另一只千月,然后那只千月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望下一只,继续消失。
    呆了片刻,宁小虫挠头,难不成无意间自己竟然练成了绝世神功,仅仅看一眼,对方就会顷刻消散?
    为了验证这一大胆猜想的真实性,他偏头紧盯身侧的那条鱼,于是,那条鱼也以同样的视线回望他,一虫一鱼对视良久,千月猛地扬起脑袋撞在宁小虫脑门,撞得宁小虫找不到东南西北。
    宁小虫揉了揉额头的肿包,不由怨念,莫非短暂时间内,他的绝世神功又速度失效了?
    琢磨着尝试下一条鱼,宁小虫听到了欢乐的笑声,再度遭遇千月的甩尾神功,宁小虫旋转的视线里出现了筱幽的身影。筱幽四周同样存在一道结界,这道结界比灵然的结界厚实数倍,坚固耐用。
    筱幽手握弓箭,长箭嗖的一声划破湖水击中一只鱼,转瞬,受伤的千月不再发光,浑身软软的沉入湖底,筱幽在箭尖涂抹了有毒药物,能够暂时麻醉千月的神经。
    “笨青虫,如果你有诚意的求我救你,我说不定可以大发善心的带你上岸。”筱幽笑道。
    宁小虫抹汗,他指了指那只与他有仇的大千月:“你能打败它不?”
    “当然能,不过那只鱼是千月之母,最具价值的鱼,钓鱼比赛仍在进行,只能由鱼饵,也就是你将它交给公子才算数量。”筱幽说。
    “打不过它就明说。”宁小虫挑眉。
    筱幽脸色沉了沉,若不是宁小虫是易墨的鱼饵,她才懒得理会宁小虫的生死。钓鱼比赛的鱼饵是唯一的,渔夫一旦失去鱼饵,意味着比赛提前结束,筱幽不允许这只笨虫子添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击退靠近宁小虫的千月,保住宁小虫一条小命很有必要。
    “别浪费时间,快回去。”筱幽喊道。
    宁小虫仍停在原地没动,他打量了一番卖力挣扎的大千月,又望向灵然,眼神里满是求助,灵然无奈叹气,既然决定下来,那么当然是帮人帮到底。
    在灵然掩护之下,宁小虫豪迈地冲向大千月拼命:“红线还给我。”
    大千月倔强地摆了摆头,埋头撕咬身上的捆妖绳。
    宁小虫眉头紧锁,既然对方不领情,逼他使用绝招,那么他就不客气了。他口念咒语改变了小蒲叶的外形,随即取出怀中的三昧真火,他的小蒲叶可不是只会减弱的火势而已,加强火势同样厉害。
    三昧真火托在左手手心,宁小虫右手拿稳蒲叶对着火焰大力扇了几下。转眼,烈火点燃了大千月的身体,高温烫伤了大千月的鱼鳞,它在湖底大肆扭动身躯,湖水立刻结冰了,宁小虫扇了扇小蒲叶,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宁小虫冻成了冰虫子,灵然也冻成了冰虫子,筱幽赶在寒冰袭来之前,速度往上返回岸边,她刚落地,只听得嚓嚓的声响,整个千月湖全结冰了,湖水以及湖中的鱼虾无一逃过。
    筱幽拂去衣服上的湖水,她吞下一粒药丸,强行驱赶寒意。
    千月湖畔霎时寂静得诡异,群妖面面相觑。
    少顷,几声巨响,冰面裂开几道大口子,滚烫的火焰自裂缝腾空而起,火光冲天。
    ☆、16 第16章
    千月湖沸腾了。
    冰镇千月变成了翻滚千月,易墨望着一眼沸腾的湖面,并不急着收回自己的鱼竿,他的鱼饵仍在湖底,不知准备何时上岸。
    火焰融化了束缚身体的冰块,解冻之后的宁小虫冷得全身哆嗦,他浑身僵硬,慢慢活动了一会儿手脚,才感觉到活着的真实感。他望了望四周,湖水不停地冒泡泡,水草煮的变了颜色。宁小虫常年负责仙居烧水这个活儿,但毕竟每天烧得都不多,直接煮沸如此广阔的大湖还是第一次。
    只是,这一个巨大的温泉湖的水温对宁小虫而言太烫了,他拽了拽腰间的捆妖绳,捆妖绳尽职尽责的工作着,绳子的另一端仍旧牢牢捆绑着那只大千月,些许三昧真火紧贴在大鱼身体表面,鱼鳞点燃了,鱼在火焰里挣扎,冰与火激烈对抗着。
    宁小虫四下张望,到处都不见灵然的影子。此刻的湖底冰块全然散尽,宁小虫相信灵然肯定也解除了冰冻,但不知去了哪儿。他在周围找了找,没能找到灵然,心里猜测对方或许已经上岸了,以灵然的身手,逃命肯定比宁小虫快得多。
    上仙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玩火果然有风险,幸好三昧真火作为上仙送给宁小虫的礼物,顾及宁小虫的安全以及他缺乏控制火焰的能力,上仙特别为他添加了咒语保护,不然这一刻,宁小虫肯定已经成功的煮熟了自己。
    易墨钓鱼的鱼线非常结实,没有受到低温和高温变化的影响,仍稳稳地勾在宁小虫腰间,宁小虫脑中快速闪过灵然的话,深感有道理,湖水环境对虫而言并没有优势,于是,宁小虫计划赶紧上岸。
    他顺着鱼线往上爬,这样就不担心弄错方向找不到易墨。大千月被捆妖绳捆得牢实,沉沉地挂在宁小虫身上,颇有点重量,加上大鱼垂死挣扎的力气,宁小虫的返程相当吃力。
    他咬紧牙关抓紧鱼线慢慢往上爬,一点一点,终于到达了水面,瞅到湖面的倒影,宁小虫心情荡漾。
    脑袋探出湖面的瞬间,宁小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意外发现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夜间煮鱼图。
    湖水在沸腾,不停地冒着气泡和热气,数不清的千月蹦出滚烫的湖水在半空垂死挣扎片刻又掉入湖中。
    宁小虫呆滞,好大一锅水煮鱼。
    宁小虫千辛万苦爬上岸,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极冷到极热,虽然都难受,不过宁小虫更讨厌寒冷。他脸颊红通通的,傻乎乎地望着易墨开心地笑了,他终于抓了一只千月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好鱼饵,没有让易墨失望,也没有让自己失望。
    他在湖畔站定,拉稳自己腰间的捆妖绳,愣是将湖里燃烧的大千月拖出湖面,大千月出来的瞬间,它身体表面的火焰立刻点燃了湖面,整个湖都在燃烧,灼人的热浪席卷了湖岸,群妖谨慎地往后退去。
    尽管宁小虫算不得厉害角色,但三昧真火属于上仙所有,带着与生俱来的力量与火势,若不是上仙出手相助,宁小虫根本无法使用这般强势的火焰。
    大鱼上岸,宁小虫甩了甩头上的热水,眼前是火势凶猛的千月湖,大千月从一条冰鱼变成了一条火鱼,宁小虫在它面前站定,再一次伸出手,表情格外认真:“抢走的东西,还给我。”
    大千月盯着宁小虫的眼睛,宁小虫的眼神十分坚决,毫不退缩也不容拒绝,大千月迟疑片刻,慢慢地张开了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
    宁小虫讨厌尖牙,他缩了缩脖子,但没有往后退,只见大鱼吐出了他的考试红线。心里的石头落地,宁小虫拾起红线速度在热乎乎的湖水里洗了洗,赶紧收好。
    此后,大鱼目不转睛地望着宁小虫,捆妖绳也捆了,小蒲叶也抽打了,就连三昧真火都烤过了,它已经归还了红线,按理说,这三昧真火也理应熄灭了,如果再不熄火,一湖的水煮鱼将会变成烤鱼。
    千月往鳞片吐寒气降温,不时看一看宁小虫透出求饶的目光。宁小虫拿回了红线,气也消了,不想再与对方计较,他口念咒语,又一次改变了小蒲叶的形态,他朝着千月湖大力扇了扇蒲叶,三昧真火的火焰在狂风中骤然减弱。
    三昧真火缩回宁小虫手心变成小小的一团火焰,宁小虫把火焰揣在怀里,顺便烤一烤湿润的衣服。
    鱼鳞的火焰熄灭,大千月松了一口气,连连往自己身上吐寒气,鱼鳞很快结了一层薄冰,缓缓修复鱼身的伤口。
    宁小虫尚未松开捆妖绳,他征求意见的目光转向易墨,他有点困惑大鱼上岸后为什么易墨没动手,宁小虫正打算问个明白,冷不丁挨了一飞腿。
    这一道力量很大,宁小虫连同大千月飞出了一段距离才落地,宁小虫委屈地揉了揉腰,是谁这么狠,竟然这么大力踹他。
    宁小虫定睛一看,灵然身上裹着一件锦袍,脸熏黑了,额前的头发也烧没了,她郁闷地抬脚又狠狠揣了宁小虫几脚,愤怒:“好的不学,学别人玩火。你敢不敢提前说一声,一声不吭突然冒三昧真火,人家好心下去救你,你当烤虫子呢?”
    一边说,灵然一边又在宁小虫身上连揣了几脚。
    易风:“……”
    冯远山:“……”
    筱幽:“……”
    易墨:“……”
    大千月:“……”
    宁小虫泪眼汪汪。
    救命啊,他的腰,要断了。
    灵然发完脾气,心里舒坦了,转身返回百秀坊钓鱼的地方,宁小虫憋屈地爬起来,他掸了掸衣服,百秀坊的女妖果然很凶残,小丫头也如此恐怖,简直惹不得。
    宁小虫取回红线,他和大千月的账也随之了结,剩下的全部交给易墨处置,千月抓回来了,要杀要剐任由易墨决定。
    易墨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他放下鱼竿,起身走到宁小虫身边,伸手解开了宁小虫腰间的鱼线,随后取下了鱼钩。对此,宁小虫一脸迷惑,他瞅了瞅自己身后的大鱼,说道:“千月……”
    话没说完,宁小虫意外发觉易墨眼底闪过一丝困倦,易墨来时已略显疲惫,现在似乎更累了,他淡淡命令:“回府。”
    这话明显是说给筱幽听,不过宁小虫相当自觉地跟了过去,他收回捆妖绳紧跟在易墨身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千月,它逃过一劫,立刻掉头冲进湖底再也不出来了。
    见易宅的人准备离开,群妖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易墨上了马车,宁小虫也要跟上马车,理所当然地被筱幽拦下,没有易墨的命令,筱幽怎么可能允许宁小虫呆在自家公子身边。
    眼瞅着易墨要走,宁小虫急了,他拉住马车不停地大喊易墨的名字,他好不容易得到这次机会,他绝不能就此失去,他为了取回红线几乎在拼命,他怎能错过易墨。
    宁小虫一直大喊易墨吸引了其它妖怪的注意,易墨动作缓了缓,冷冷道:“让他上来。”
    易墨发了话,筱幽不再拦着宁小虫,她狠狠地瞪了眼这只不安分的小虫子,精力太旺盛,一天到晚都在瞎折腾。
    易墨坐在马车内,宁小虫原本要坐在易墨身旁,但还没靠近已收获冰冷视线无数,他不得不低着脑袋挪到易墨对面。宁小虫取出三昧真火,又取出怀里打湿了的红线,他仔细把红线烤了烤,直到红线干了,他这才小心翼翼将红线折叠整齐递到易墨跟前。
    易墨瞄了一眼,没说话。
    宁小虫犹豫了片刻,迟疑着说道:“上次你说会有用,所以我一直留着。”
    易墨眼底的倦意加深,他接过红线看了看,红线末端有细小的标记,标注红线的限定使用人是宁小虫,易墨问道:“这个效果与月老的红线一样?”
    宁小虫点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如果牵了正确的人,能够通过考试,那么效果就与月老红线一致,如果牵了错误的人,就不能通过考试,考试红线就会消失并且缘分无效。”
    “你参加月老考试?”易墨问。
    宁小虫老实地应了声:“我想找一份有饭吃的差事。”
    “跟着上仙没饭吃?”易墨又问。
    宁小虫一口鲜血:“我不想始终依靠上仙,希望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做点有用的事情。”
    一阵沉默。
    片刻,易墨把红线还给宁小虫:“你认得易风吧?”
    宁小虫点头,立刻又困惑了,他确实认识易风,但是假如易墨想要和易风牵红线,宁小虫会有点烦恼,尽管他不会极力反对。
    紧张地看着易墨,宁小虫等待对方往下说。
    “替易风和冯远山牵红线。”易墨静静说道。
    宁小虫茫然。
    “冯远山,易风的贴身侍卫,一直跟在易风身边的那人就是他。”易墨补充了一句。
    “我见过他几次,认得他的样子,只是,”宁小虫顿了顿,“这事不经过本人同意可以吗?万一错了怎么办?”
    易墨平静地望向宁小虫:“你若判断不了正确与否,怎么可能通过考试?又如何当月老牵定姻缘?”
    宁小虫哑口无言,为易风和冯远山牵红线明明是易墨决定的,他怎么知道对不对,他对这两个人又不熟悉。虽然说牵错了对象,红线会自动消失,可这也意味着他的月老考试失败。
    距离第一轮考试结束还有一点点时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希望尽可能先多接触易风和冯远山,再做决定。
    “我要住在易宅,了解他们两人之后才能牵红线。”宁小虫语气肯定。宁小虫在易宅养病期间,易风对他挺好,他清楚冯远山对易风很保护很照顾,但是这位贴身侍卫是否能够胜任其它重要职务,宁小虫认为,出于易风的幸福考虑,应当慎重一点儿。
    只是,如此一来,宁小虫就不能替易墨牵红线了,这根考试红线不能带给易墨幸福总觉得有点可惜。
    “想住多久,随便你。”易墨结束了话题,闭目养神。
    得到易墨的许可,宁小虫满意地笑了。易墨在休息,他不忍打扰对方,他怀抱三昧真火准备烤衣服,浑身湿乎乎的一点儿也不自在。他再三打量易墨,确定易墨不会醒,他这才轻手轻脚脱下衣服,铺在三昧真火上面慢慢烤。
    宁小虫穿了一条小裤衩,光着上身,蹲坐在马车内,他一边烤衣服,一边补衣服后背的破洞,大千月下手够狠,把他衣服扯开了好几道口子。
    满马车弥漫着淡淡的菜叶味道,易墨不舒服地微微睁开眼,三昧真火的火光下,宁小虫仅穿着小裤衩背对他正在烤衣服,宁小虫一边补衣服,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似乎心情很好。
    马车里铺放了宁小虫的许多宝贝,其中有小蒲叶,有考试红线,有捆妖绳,有上仙给宁小虫的锦囊,有灵然给宁小虫的珠花,还有笑眉给宁小虫的宝珠,以及不知何种品种的各类菜叶与不知道名字的诡异物品无数。
    易墨默默地合上眼,他确实不明白,这么不成气候的胖青虫居然也能够修行变成人形,活得还很开心,上天或许是打了一个盹,把机遇给错了人。
    ☆、17 第17章
    宁小虫又一次入住易宅,这次是易墨交代总管为他安排的房间,住宿的地点距离易风的房间较近,距离易墨的房间很远,对此,宁小虫默然接受,没有异议。
    他舒舒服服地泡澡把自己洗干净,丫环很快又送来了新衣服给他,宁小虫没拒绝,这次他来易宅是办正事,稍微享受一番贵客待遇,心里比上一次踏实。他换上新锦袍,又把自己的旧衣服晾在屋外,对于易宅内迎风飘扬的粗布衣裳,众人淡定。
    为了避免宁小虫再次跑去厨房睡觉而发生意外,总管早早地命人送了白菜过来,宁小虫一点儿不客气,开心的收下了。
    稍作休息,宁小虫挽起袖子着手观察易风和冯远山。
    根据连续几天的情况分析,宁小虫发现易风的生活非常规律。易风每天早早起床,然后前往竹林散步,回来之后沐浴更衣,吃早饭。上午,易风会处理一些易墨懒得搭理的家中琐事,下午则专注于修炼,易风剑术精湛,躲避与进攻均相当熟练,干净利落毫无偏差,丝毫不比常人逊色。
    清闲的时刻,易风邀约冯远山坐在庭院内下盲棋,宁小虫不清楚他俩谁更厉害,因为他看不懂棋局,也不了解变化莫测的局势里究竟谁在让着谁。仅以结果而言,易风赢得时候更多。
    易风饮食有序,吃得较为清淡,并且易风不喝酒,颇显修身养性之道。除却宁小虫尾随不了的时间,大部分时候,易风属于一位深居简出的儒雅公子哥。
    宁小虫打探易风的生活习惯的同时,本想顺便也了解易墨的生活,但他发觉这事非常不容易。易墨白天几乎不在家,有时夜里回来,有时不回来,宁小虫又不可能时刻跟着易墨,只能无奈作罢。
    易墨回易宅的夜晚,宁小虫既高兴也不高兴,他很怨念夜里伺候易墨的漂亮青年们,他们总是露出一副极度鄙视宁小虫的高傲姿态。这时,宁小虫会淡然地扭过头,默默对自己说,仅是爬到易墨床上没什么了不起,翠心楼的小厮也能办到,有本事就比谁能得到易墨的真心,这才值得骄傲。
    而且,他当前应该首先解决他的考试问题,懒得与那些皮囊浪费宝贵时间。
    又是一个清晨,宁小虫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早早地起了床,悄悄跟了易风一段时间,宁小虫准备跟一阵子冯远山。宁小虫清楚冯远山每天同样起得很早,不过易风喜欢独自一人前往竹林,所以冯远山总是守在路口等易风回来。
    冯远山替代了贴身丫环,易风沐浴也由他伺候,冯远山会替易风挑选衣服,他先根据当天的气候和出行需求选出三套衣服,再征求易风的意见,从中选出一套作为易风当天的穿着。
    这是宁小虫认为有点奇特的一件事情,宁小虫琢磨了好久,为什么易墨身边跟了贴身丫环,易风却由一个男人照顾。每次易风沐浴结束,冯远山替他擦净身上的水,穿戴挑选出来的干净衣服,通常情况下,这个环节宁小虫会自觉避开,偷窥易风的身体,他真怕冯远山直接砍了他。
    作为贴身护卫,冯远山享受的待遇明显与其它下人有很大差别,比如说冯远山可以坐在马车内与易风在一起,当然不排除易风的脾气好,平易近人允许护卫留在自己身边。但至少,宁小虫每次见到易墨,筱幽均坐在外面。
    不过,易墨的个性本就更难以亲近。
    冯远山白天如影随形跟在易风左右,到了夜晚,易风回屋休息,冯远山就会到后院里练剑。
    宁小虫缩在墙边比划着招式准备偷学两招,哪知院子里的冯远山突然不见了,当他回过神,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面,寒光袭人。冯远山目光如炬,声音低沉:“你尾随公子数天,如今又偷偷跟着我,你到底有何目的?就算你是大公子带回来的人,只要威胁到公子的安危,我一样会杀掉你。”
    “误会,这是误会。”宁小虫吓了一大跳,他见识过这把长剑的威力,生怕对方手起刀落,自己脑袋就搬了家。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说清楚,别想活过今晚。”冯远山扬起剑尖,严厉逼问。
    宁小虫权衡再三,深感老实交代最安全,这么想着,他快速取出了自己的考试红线。
    “这是什么?”冯远山问道。
    宁小虫双手抬高了红线:“月老的考试红线,专门用以牵定姻缘。”
    冯远山表情微变,没说话。
    宁小虫琢磨片刻,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想帮你和易风牵姻缘,所以才跟着你们看看是不是适合。”
    冯远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挑眉:“这根线当真有用?”
    宁小虫不敢摇头,此刻摇头绝对是活腻了,哪怕中途有风险,他依旧连连点头保证:“一根红线就是一次获得姻缘的绝佳机会,但是……”
    “但是?”冯远山沉了沉脸色。
    “如果两人确实不适合,也有可能会分开,不能长相厮守。”宁小虫抹了一把冷汗,他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
    冯远山眼底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情愫:“那你认为我和公子适合不适合?”
    对方的问题出口,宁小虫顿时懵了,脑中一片空白,天知道这两人是否适合,他若能看透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或许早已功成名就。
    “目前我还不清楚,所以,”宁小虫顿了顿,“还在调查。”
    “调查什么?”冯远山追问。
    宁小虫支吾回答:“生活习惯,个人喜好,然后,再由此判断。”
    “从今以后,你有问题直接来问我。”冯远山语气一转,“不允许再偷偷摸摸跟着公子,打扰公子的生活,知不知道?”
    宁小虫点头。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冯远山问。
    宁小虫咽了咽口水:“易墨。”
    “还有呢?”
    宁小虫摇头,除此以外,确实没有其它人牵涉其中。宁小虫缩了缩脖子,只要不砍掉他的脑袋就行,别的好商量。
    冯远山收回剑,转身走了。
    好半天,宁小虫才缓过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小命还在,他思考片刻,猛然想起某些遗漏的问题,冯远山刚才没说不准宁小虫牵红线,也没说不让他继续调查,仅仅勒令不许打扰易风的生活而已,言下之意,冯远山默许了这件事,
    想到这儿,宁小虫乐了,如此一来,貌似事情会轻松很多。
    宁小虫乐颠颠地往回走,边走边乐呵,岂料不知不觉之间再度迷路,他沿着小径走出了很远一段距离,他不停提醒告诉自己赶快回去,却又忍不住好奇这条长长的路最终通往哪儿。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团火光,夜风飘来阵阵酒味。宁小虫稳了稳情绪,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妖火的光芒映亮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易墨独自坐在墓前在喝酒。
    宁小虫纠结,他应该前进还是后退,再三考虑,他选择了往前。
    凭借身旁气息的改变,易墨立刻判断出是谁来了,他没有回头而是放下酒坛:“你不是调查易风去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我……”宁小虫尴尬地笑了笑,“我本来准备回屋,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宁小虫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易墨没理会他,他才放心大胆地来到易墨身边。
    坟前的墓碑刻有文字,宁小虫不难发现长眠在此的人是易墨的父亲,宁小虫看了看周围,旁边是妻妾们的坟墓,其中有一座新坟,墓主人是笑眉,坟旁种了一棵桃树。
    宁小虫回忆小会儿,他找出笑眉交给自己的宝珠,虽然宝珠的主人已不在人世,但是宁小虫也应当物归原主,他挖了一个小坑埋下宝珠,宝珠入土,随即泛起一阵光芒,转眼消失不见,一旁的桃树无声地冒出了几片嫩绿的新芽,诉说着新生。
    宁小虫拍了拍手指的泥土,无意间瞄到易墨的右手又泛起了黑气,他心里有点急,果然易墨的手伤没能痊愈,他飞快翻出小药瓶准备为易墨敷药,可易墨拒绝了:“不要多管闲事。”
    宁小虫握着小药瓶无言,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难以沟通,对他好他不但不领情,还要摆出一张臭脸。
    “上仙说,助人为乐,行善积德。”宁小虫小声说道。
    易墨懒得再搭理宁小虫,他站起身大步离开。
    宁小虫站在原地,回望面积广阔的易家宅院,宅院很大很气派,但是空空落落仿佛一个空宅,缺乏生气,远没有小小的仙居温暖。
    瞅了瞅四周的坟墓,宁小虫打了一个寒战,匆匆跑了,他不太喜欢这种地方。
    跌跌撞撞回到屋,宁小虫取出考试红线看了好久,红线只有一根,其实宁小虫更希望为易墨牵红线,因为易风有冯远山悉心照顾,但是易墨看起来总觉得有点累,面无表情的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古老的宅院。
    宁小虫抱起白菜回到床内,他啃了一会儿菜叶,翻来覆去怎么睡不着,他仔细回忆着上仙的指引,上仙给出的时间明明每一次都把宁小虫带到了易墨跟前。
    可是,为什么现在易墨告诉宁小虫,替易风和冯远山牵红线,难道上仙的提示仅仅是找到一个能给他正确建议的人,而不是为这个人牵红线吗。
    总觉得心里有点失落。
    宁小虫翻过身,怀抱心爱的白菜合上眼,昏昏沉沉睡到天亮。
    ☆、18 第18章
    清晨,易风从竹林回来,他来到浴池,褪去衣衫,坐在温热的水里小憩,不一会儿,冯远山选好了袍子过来询问易风的意见。
    撩起轻纱的长帘,冯远山望着水里的人,表情不由柔和了分毫,易风倚着池沿闭目养神,池水盖过肩头,缭缭升起的雾气愈发柔化了面部曲线,精雕细琢的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一滴水珠沿着颈项滑入池中。
    冯远山稳了稳情绪,慢慢走向易风的身边。
    听到脚步声,易风笑了,他稍稍侧过头,问道:“你是不是给宁小虫说了什么?”
    “我让他别再鬼鬼祟祟跟着你。”冯远山在池边守着,尽可能平静的回答。
    “难怪他今天早上没再跟去竹林。”易风微笑摇了摇头,“大哥没理由让这么一只小虫妖跟着我,宁小虫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奇怪虫子,我挺好奇他这几天到底在做什么?”
    闻言,冯远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恰好这时易风从池水中站起身踏上了石阶,冯远山也就没再说话,他拿起一块素色的长布细细拭去对方身上的水珠,他的目光从易风的下巴移至肩膀,自胸口移到小腹,此后,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为对方披上里衫。
    “你来易宅多少年了?”静谧中,易风冷不丁问道。
    冯远山一边为易风系上里衫的腰带,一边回答:“九百年有余。”
    易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黯淡的眸子面对冯远山的方向:“可曾想过离开这里吗?”
    听到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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