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看凌戟应对自如,自己也不愿生事,接过凌戟手里的糕点,便与凌戟一同往待客的那座飞虹院走去。
    三人落座,小厮奉上茶水便退了出去,傅晋玉望向坐在凌戟身旁的方越笙,沉吟了一刻。见他丝毫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凌戟也不开口驱人,傅晋玉也只能当作没看见,该说的事情却不能耽搁。
    “听说圣上将嘉郡王一案委派给凌侯爷负责?”傅晋玉开口道。
    “查案的人还是古锋古大人,本侯只是从旁协助,算不得负责。”凌戟笑了笑,话中的推诿之意毫不遮掩,连那笑容也是淡淡的,带着疏离的冷意。
    他并不想告诉傅晋玉太多东西,若是傅晋玉有所央求,显然他定会客气地推拒。
    傅晋玉有些为难地蹙起眉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苍白的脸色藏在大氅脖领上的黑色毛领间,显出几分清俊的惊艳。
    方越笙看他这为难的样子,想想当年傅老爷子大寿之时他顾盼神飞的风采,两相对比之下,心里就忍不住同情起来。何况那个时候傅晋玉是少有几个对他十分友好的人之一,投桃报李,他也不能让人家在这里遭遇难堪啊。
    方越笙拿手戳了戳凌戟,凌戟回头看他,他就瞪了瞪眼。
    “何必这么欺负他。”方越笙拽过凌戟低声道。
    凌戟挑了挑眉头,不答一词。
    傅晋玉不知是没看到他二人的小动作,还是看到了干脆装作一无所知,仍旧道:“凌侯爷,不知皇上对于此案,有何示下?”
    凌戟眯了眯双眼:“傅公子逾矩了,圣上之意,我们身为臣子如何能够妄议。”
    傅晋玉面上显出几分焦急之色来,踌躇了片刻,也不再遮遮掩掩拐弯抹角,干脆道:“侯爷,我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侯爷不吝援手。”
    不等凌戟说出什么来,傅晋玉继续道:“侯爷一定知道,嘉郡王乃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向来与皇上亲近有加。嘉郡王辈分虽高,年纪却与皇上相当,这份幼时情谊更加不同寻常。当年皇上即位,嘉郡王府亦有拥立之功。如今嘉郡王爷这贪墨之事,这么多年下来皇上未必没有察觉,只是皇上既然不管,那事情就定然还在皇上的容忍范围之内。如今古锋非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得沸沸扬扬,要将嘉郡王入罪,皇上如何能够欢喜?”
    凌戟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道:“你所虑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如今古锋早将事情闹大,朝中无人不知,傅公子若想要勉强按下去,却是不可能了。”
    “可是你们若是严办了嘉郡王,皇上就算表面上不说,心里如何不生嫌隙?”傅晋玉苍白着脸道,“在你面前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在皇上跟前当差多年,知道皇上虽是明君,却又最是护短。如今他和嘉郡王情谊仍在,你们若敢动他,皇上定然大怒。侯爷你凭军功封侯,功劳涛天,皇上不能随意动你。那古锋却完全是靠着圣眷,他又向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了这个大理寺少卿几个月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偏偏得罪的还都是些达官显贵――”后面的话他不必再说出口,连方越笙都心下分明。
    古锋家世不显,若是失去皇帝这个靠山,他为了查案四处树敌的后果就要他一力承担了,轻者丢官还好,若往严重了说,恐怕性命堪忧。
    只是――方越笙咂了咂茶水,抬眼望天。傅晋玉为什么对古锋这么关心?那时候在傅府也没见他跟古锋有什么大交情啊。
    凌戟看着傅晋玉,他面上担忧愁容毫不掩饰,本就气色不好,现在却激动得脸上起了一丝红晕。
    傅晋玉毕竟曾是他交心的好友,也经常利用身份之便帮他打探消息,便是没有援手平国公府,也不算他的过错。毕竟他不只是独身一个人,他的身后代表着整个傅家,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只怕也没有别的选择。
    凌戟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便是你不说,我也不会任意陷古锋于那般不利境地。”
    傅晋玉倒是有些惊诧,转脸看了方越笙一眼。他是记得古锋唐突过方越笙的事情,所以怕凌戟心里不痛快,那古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凌戟居然还会顾念着古锋的处境。
    傅晋玉略坐了坐便告辞回去了。他知道凌戟之前对他冷淡下来的原因,那时候他没有援助平国公府,如今却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来就找凌戟求助,他也觉得无颜再多说什么。
    方越笙热情地拉着傅晋玉送到正门外,看着他上了停在外面的傅府的马车,这才跟凌戟一道走回去。
    凌戟一路上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刚才的事,方越笙偷偷地瞅了他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拉着凌戟问道:“凌戟,我问个事情,你别生气。”
    “恩?”凌戟转头看向他,面上扬起温和的笑容,“笙儿要问什么?”
    “那个……广安侯的案子告破了,许如信如今在哪里啊?”
    皇帝真正严惩的只有风琉城押回来的那些人,至于原来的广安侯府,也是如同平国公府一样查封了事,只是不知道许如信和许夫人如今去了哪里。
    凌戟一听,墨黑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笙儿――心里竟是惦记着许如信?”
    ☆、第79章 小宝
    方越笙见凌戟面色不善,殷勤地上前围着他团团转。
    “看看你,又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爱生气呢。”方越笙捏着他的肩膀嘻嘻笑道,“你看我,我就不爱生你的气。”
    凌戟撇了他一眼,方越笙拉他过去摁着坐在椅子里。
    “好歹我和许世子是多年好友,我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方越笙倒杯热茶塞到凌戟手里,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你看你,越来越小心眼了。”
    凌戟瞪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当初诬陷平国公府的就是那许如信?如今他也是罪有应得,你还问他做什么?!”
    “他一直以来也是被广安侯蒙蔽了。”方越笙有些同情地叹道。
    和许如信相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许如信对广安侯的崇拜与孺慕,结果真相居然是这样地不堪,对于许如信来说大概没有比这更严酷的惩罚了。
    “你倒是不记仇。”凌戟冷哼了一声。
    方越笙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如今我过得这样好,又有神武侯爷陪在身侧,就是想记仇也记不住了呀。”
    凌戟忍不住挑起了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算你嘴巧。”凌戟故意板起脸来冷哼一声,对于方越笙这样的小意逢迎,心里是相当受用。
    还没等方越笙再接再励,小厮突然跑了进来,一弯腰道:“侯爷!外面有个男人带着个孩子来找您,说是您的亲兵,那小娃一直哭着叫着找爹爹。”
    凌戟和方越笙都是一怔,房间里顿时陷入奇诡的沉默。
    小厮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两个主子,他的话回完了,任务完成了,便缩头缩脑地退了出去。
    凌戟感到捏着肩膀的那两只纤纤素手就停在了肩头,一股阴恻恻的气息凑近过来,吹起他脑袋顶上一丝不苟的发丝。
    “一个小娃?找爹爹?”方越笙冷冰冰酸溜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凌戟忙回头道:“少爷,事情并非你所想,容我解释――”
    “并非我所想?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方越笙挑高一边眉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恩,侯爷要不要解释一下,哪里来的小娃娃呀?”
    刚才还在高高在上兴师问罪的凌侯爷顿时感觉冷汗从脖子后面缓缓流了下来。
    “少爷,我发誓,那娃娃并不是我生的。”凌戟握住方越笙想要抽开的两只手,硬是将他扭到身前,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方越笙。
    方越笙瞪着眼睛看着:“当然不是你生的!你当我傻啊,你有那本事吗?!”
    “也不是我跟其他女人生的!”凌戟忙道,“少爷,前几个月我带兵去往西北缉拿广安侯的路上,正碰到许多落草为寇的流民。那一处被广安侯祸害多年,致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裹腹,这才走上当山匪的路。这个小娃,正是那时候救下来的。他年纪小小无依无靠,我便暂时收留了他,他似乎拿我当成他的父亲了。”
    “捡来的?”方越笙看着他,“多大的娃娃?你也没跟我说过啊。”
    凌戟笑了笑:“我将他暂时安排在军营里,后来事务繁忙,一直没来得及跟少爷说。”
    说话间,外面小厮已经领着前来拜访的那名亲兵走了进来。
    这亲兵赵行伍是经常跟在凌戟身边办事的,很得凌戟信任,小厮对他很是熟悉,这才敢不等凌戟下令就将人带到了飞虹院来。
    还没进门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哭音:“叔叔,小宝要找爹爹!爹爹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叔叔带你找爹爹。唉哟小祖宗,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赵行伍的大嗓门也传了进来,片刻后一个一身灰扑扑训练服怀里抱着个小男孩的男人一脚跨进门槛,径直向凌戟走过来。
    “将军,快把这孩子抱过去!天天找你天天找你,我已经哄不住了!我不管了!”不等赵行伍走近凌戟,小男孩已经扭着从他怀里挣脱下来,张着两只小手向着凌戟的方向奔了过去。
    小男孩只有两岁多,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赵行伍显然将他照料得很好,早已不是刚刚捡到他时那副黑瘦模样,已经变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看上去就十分招人喜爱。
    凌戟见小娃娃这样粘他,心里还是十分熨帖的,于是张开双手等着他扑进怀里。
    没想到小娃娃径直绕过了他,一头撞进站在他身旁的方越笙怀里。
    “爹爹,你、不要我了吗?!”哭得惊天动地。
    方越笙手足无措地抬着手,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样。
    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知道怎么哄这样的小娃娃。
    凌戟额角一跳,捏着小娃娃的后领子扯着他转了一圈,面向自己。
    “小鬼,你是不是扑错人了?!”
    小娃娃眼里噙着泪水,抬头看了看凌戟,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方越笙,又转头看了一眼凌戟,又转头看向方越笙。
    “哇――爹爹,小宝好想你。”小娃娃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十分果断地又扑向方越笙。
    方越笙此时已经反应过来,被这么个软软嫩嫩的小东西连着扑了两回,心里简直软成一片
    。
    赵行伍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一拍额头:“所以这小鬼天天哭着叫着找将军到底是为了个什么?”明明见着了反而扑错了人,看样子根本没把将军记在心里嘛。
    方越笙矮身将小娃娃抱了起来,晃了两下,也感到十分新奇。
    “小宝,你叫小宝吗?”方越笙哄着他道。
    小宝点了点头。
    “爹爹说小宝叫小宝。”
    方越笙看了凌戟一眼,凌戟轻咳了一声。
    “随便取个名字,方便叫就是了。”
    方越笙指着凌戟:“小宝,那才是你爹爹。”
    小宝转头看向凌戟,再看着方越笙,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了闻。
    “爹爹香的。”小宝大声道,“香的是爹爹!”
    凌戟这才记起来,出发去西北的时候他带的衣裳都是用方越笙经常熏衣裳的香熏过的,那种熟悉的味道让他远在边疆也能时时有一丝慰籍。
    方越笙一听,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心下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一脸鄙夷地看向凌戟。
    “凌戟!你还有这种嗜好啊?!”
    赵行伍在一旁听着,还在大声道:“认人靠闻的,这小子属狗的啊?话说回来方公子身上怎么会有将军的味道?!”
    “咳咳咳――”凌戟本来只是掩饰地轻咳,却被赵行伍的话一呛,连连不住地咳了起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凌戟指着赵行伍,连连咳道,“咳咳――小宝我留下来,你赶紧回去训练,少在外边偷懒!”
    赵行伍连忙告退,方越笙一只手抱着小宝一只手在凌戟背上装模作样地拍抚了两下。
    “凌将军别这么着急。说起来你有这嗜好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也不是很意外啦。”
    恩哼哼,方越笙有些得意地呵呵一笑。
    “话说回来,你在外面用我的熏香,怎么回来了反倒不用了呢?”
    凌戟看着他那扳回一城的傲慢神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少爷人都在我身边了,我何必还要什么熏香?”
    方越笙羞涩又得意地一笑,抬手摸了摸小宝的脸蛋,小宝正一脸好奇地玩着他的头发。
    “我把他从西北带回来,还没想好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凌戟道。
    方越笙正摸着小宝白嫩的脸蛋,小宝像只小狗一样在他手上蹭来蹭去,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弯新月。
    方越笙心里十分喜欢,看也不看凌戟道:“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们府里又不是养不起他。是不是小宝?爹爹怎么能不养你呢?”
    小宝还听不太懂,却知道方越笙在逗他,只是咯咯地笑。
    凌戟自然无不依的,找来小厮让他去吩咐管家婆子给小宝安排住处和伺候的丫鬟,当天晚上便把小宝留在方越笙的院子里暂时住下。
    嘉郡王府已经被古锋派人围了起来,皇帝一直没下明确下令如何处置嘉郡王,这古锋却如此胆大妄为,王府中人自然不将他和他那些属下放在眼里,屡次发生冲突,甚至还打伤了几个人,最终却也没能突破封锁。
    嘉郡王在府里听完管事汇报,气得摔碎了几个茶碗。
    “这古锋算个什么东西?!皇上根本没有授意,他如何敢这样对待本王?!”
    古锋其实不只是要派人围困着王府,他还想要带人冲进来搜查,只是郡王府终究不是一般的府邸,他一直没能得逞,可郡王府的人也没能将大理寺的人打退,双方就这样胶着起来。
    “王爷息怒,那古锋手中只有许如信的证词,却毫无实质性的证据。他如今派人围困王府,也不过是困兽之斗。他手上没证据,却如此污蔑王爷,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待到日后定然有他的好果子吃。现在王爷只需沉住气,那古锋比王爷要着急的。”王府的清客聚在嘉郡王身边,个个绞尽脑汁出谋划策。
    嘉郡王冷哼一声,咬牙切齿:“许如信,哼,许如信!他居然敢反咬本王一口!不要让他落在本王手里,否则――”嘉郡王手上狠狠一顿,小厮新奉上的茶碗又碎裂在桌子上,茶水流了一地。
    ☆、第80章 古锋
    晴天正午,建于大理寺地下的刑讯室内仍旧一片晦暗,只能靠着墙壁上的数十支火把将这诺大的牢房照亮,永远照不进一丝日光。
    如同往常一样,刑讯室内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杂着叫骂和哭喊求饶,让人听在耳中便觉心惊胆寒。
    古锋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小的匕首,另一只手拖着下巴,那些嘈杂之声似乎全未入耳,眉头紧锁地沉吟着。
    “报――报!古大人!”一名小吏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古锋面前单膝一跪,“大人,那个广安侯府世子要见您。”
    “什么广安侯府世子,哪里还有什么广安侯府。”古锋冷笑一声,锵一声将匕首插入鞘中,别在腿上,“本官事务繁忙,哪有时间见那些闲人。让他安分些,不然就把他赶出大理寺。”反正许如信手上关于嘉郡王的那些东西他都已经拿到,这个落魄世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皇帝惩办了广安侯和风琉城押回京城的那些将领,对于许如信和广安侯府的其他人却是轻轻放下,甚至没有下旨剥夺许如信的世子身份。不过连广安侯府都不复存在了,他还挂着这个世子的名头,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是,许如信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大人。”小吏犹豫了一下仍旧禀道。
    古锋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在下边的属下:“难得见你这么尽心尽力,说吧,你拿了他什么好处?”
    小吏吓得赶紧伏下身去:“大人英明!小的是收了点好处。”竟是一点也不敢争辩,从怀里掏出一块温润美玉来。
    “小的以为只是传个话,无伤大雅,所以――”小吏嘿嘿一笑。
    古锋冷哼一声,脚尖一踢,将那块美玉踢了起来,落在自己手里。
    “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啊,他就这么给你了?”古锋对着光亮眯眼打量。
    小吏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回道:“许世子随便从身上拿下来的,小的以为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呢,要不然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收。”
    古锋想了想,大概许如信已是身无分文,要贿赂人也只能拿这些随身的东西来贿赂了。只是他还真舍得出手,这羊脂玉拿出去当了也能保他几日温饱,就这样给了出去,他难道还真准备赖上大理寺了,指望他古锋一直供着他吃穿住?
    古锋冷哼一声,将那块美玉收到怀里,踹了小吏一脚。
    “你倒会拿本官赚外快,滚吧。”
    小吏瑟瑟抬头:“那许世子那里――”
    “让他等着,别再出什么妖蛾子,本官得闲了自然会去见他。”
    小吏得了话便麻利地退了出去,一路小跑地去了大理寺的后堂。
    大理寺前院是办公之地,后堂建了几座宅子,供大理寺的官员偶尔小憩,如今只有许如信一人住在里面。
    许如信等在二门处,见小吏跑了过来,忙上前道:“古锋呢?”
    小吏翻了个白眼,完全没了刚才在古锋面前的唯唯诺诺,趾高气扬道:“大人让你老实等着,他得空自然会来见你。”
    “我有要事与他要商,你没告诉他吗?”许如信急道。
    小吏不耐烦地道:“许公子,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你能有什么要事跟我们头儿商量?我们头儿把你安排在大理寺里住着已经对你够好了,你也安生点,别老给咱们添麻烦。”
    “你!”许如信气得脸色涨红,这小吏拿了他的玉佩走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没想到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吏却不愿再跟他废话,转身走了。白跑了一趟腿,好处一毛没捞着,却被古大人训了一顿,他哪还有耐心去管许如信。
    许如信恨恨地一拳捣在雕花墙上,却只将自己的手震得生疼。
    他是想让古锋想想办法,通过大理寺的关系将许夫人也安顿一下。许夫人现在住在外面,身边虽仍有几个家生奴仆照料,但是广安侯府失势,谁又能保证那些奴仆不生贰心?况且广安侯府建府那么多年,总会得罪一些人,远的不说,现在那嘉郡王府就不是好相与的,许夫人独自住在外面,他如何能放心?
    可恨那古锋为了嘉郡王的案子把他软禁在大理寺半步不得出,之前需要利用他的时候倒好说话,许夫人现在的落脚处也是古锋帮衬的,只是现在他没了利用价值,连见他一面也不得了。许如信本打算要么能求动古锋利用大理寺的势力庇护许夫人,再不济放他出去,由他亲自守在许夫人身边。可谁能想到古锋这样不要脸,利用完了他就将他扔到一边见也不见。
    许如信站在二门处焦灼地思索了片刻,抬脚就往外走。还没走出连着前院的小花园,便有几名大理寺差役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将他押回了后堂。
    “古大人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许公子不得擅自出入大理寺。”差役将他推进房里,面无表情地说完便退了出去,这一次竟连门也给锁上了。
    许如信跑到门边用力晃了晃门板,怒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他了,放我出去!混蛋!”外面自是无人应声。许如信连踢带踹地折腾了许久,既打不开房门也叫不来人,竟是一丝办法也无。
    古锋翘着腿喝着酒,坐在案边翻看着许如信呈交给他的关于嘉郡王的罪证。不得不说嘉郡王实在十分谨慎,落在许如信手里的证据完全不足以指证他什么,更别说他还是皇帝的叔叔,没点实质性的证据根本动不得他分毫。
    可惜他好不容易揪住这条大鱼,现在却毫无办法,就这样僵持住了。那凌戟奉皇命督办此案,却直到现在也没过问过。古锋不指望那个滑不溜秋的神武侯能真下力气查明此案,将嘉郡王绳之以法,别给他添乱就算不错了。早在启明书院的时候他就看清了,那凌戟的确有才情有能力,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即要得名还要得利,从来不会白白地去做一件事情,这样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却白得了一个贤名,实在令人不忿。
    正想着,又有小吏跑进来传道:“头儿,那个傅大公子来找您。”
    古锋一怔,抬头看他:“人在哪儿?”
    “在大门外面等着呢。”
    “蠢材!怎么不把人请到偏厅里去!”古锋将案卷扔回桌上,起身往外走:“傅大公子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你让他在外面等着,冻出个好歹来我们怎么向傅老爷子交待?!”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小吏忙应道。
    古锋亲自到大门外将傅晋玉迎了进来,却见傅晋玉带着个小厮站在外面,身披银色大氅,一张脸白得都快赶上那大氅的颜色了。
    傅晋玉体质从小特殊,春夏时还好,天气一冷就显出弱症来,傅老爷子对这个长孙便多了一份疼爱,皇帝亦是钟爱这名臣子,要是让他在大理寺外冻着了,古锋知道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快进来快进来,来过那么多次了,不用人请你也该自己进来啊。”古锋拉着人往院内走去,又一迭声地唤人去将偏厅里的炭火烧得旺些。
    傅晋玉玉白的面色微微一红,跟着古锋往大理寺内走去。
    “这里好歹是衙门,我岂能说进就进。倒是你,总也不回府,一直住在衙门里,算个什么事。”傅晋玉道。
    古锋头也不回:“你是什么身份?便皇宫也是说进就进的,这大理寺衙门你倒客气个什么?”至于他不愿意回那古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古锋带着傅晋玉进了衙门里专门接待客人的偏厅,他的铺盖在偏厅旁边的那座小院子里,住在衙门的时候就在那院子里落脚,后堂反倒只关了许如信一个人。
    古锋亲自倒了热茶奉到傅晋玉手边,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有什么事?”
    傅晋玉喝了一口热茶,轻轻吁了一口气,看向古锋。
    “听说你派人围困嘉郡王府已逾三日。皇上虽没说什么,只怕你也不好再继续围下去了。”
    “我知道。”古锋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可恨那嘉郡王府势大,我不能带人进去搜查一番,拿不到证据,如何治他的罪!”他最多能再围困嘉郡王府两日,再拖下去就是皇帝也容不下他如此胡作非为。到时候让嘉郡王踹过气来,就更难对付了。
    古锋撇了傅晋玉一眼:“你如果是来劝本官收手的,那便大可不必了。如今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把嘉郡王拿下,本官这大理寺少卿大概也要做到头了。”
    “丢官还是小事。”傅晋玉瞪了他一眼,“要是嘉郡王想要对付你,皇上再对你生了嫌隙之心,我看你怎么办?!”
    古锋嘿嘿一笑,摩挲着茶杯没有说话。
    傅晋玉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没有用。我这两天职务之便探了探皇上的口风,只怕皇上对嘉郡王仍是念着旧情的,你要给嘉郡王定罪可以,但是千万把住了度,别让皇上厌弃了你。”
    古锋点了点头,傅晋玉又道:“神武侯虽然至今未动,想必他也是自有主张的。我知道你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但是现在却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我已经去神武侯府拜会过了,你也抽空去同凌戟商量一下。这件事神武侯实在是不用着急的,横竖皇上也怪罪不到他,你便要主动一些,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古锋笑着看向傅晋玉:“多谢傅大公子为着在下的事如此费心周旋。”
    “你知道就好。”傅晋玉轻哼一声,手指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佩饰,“如果你真的能将嘉郡王府的案子办好了,这样大的一个功劳,从此之后便用不着我在一旁乱操心了。”
    ☆、第81章 备嫁
    古锋忙着调查嘉郡王的这些时日,领了皇命要主理此案的神武侯凌戟却在日日在府中悠闲自在,最近几日神武侯府更是热闹非常,全因郑茉芳快要出嫁了。
    郑茉芳虽然住在神武侯府中,却也沾不上神武侯的光,自然攀不上达官贵人。所幸郑小姐本人并非眼高于顶的女子,凌夫人给郑茉芳相中的是一个在京待考的举人,与郑茉芳是同乡,年方二十。方侯爷也考察过此人,很是有几分才华,来年春闱要中个进士应是不难,最重要是人品端方,谦谦君子,正是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良人。
    如今凌夫人大张旗鼓地给郑茉芳置办起各色嫁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神武侯府的郑小姐待嫁了。
    “郑小姐要嫁给谁?”总有些人好奇打听。
    那举人有着文人的清高,只想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步入仕途,不愿意借神武侯府的势,因此两方十分有默契地没有公布男方的身份,任凭外人猜测。
    “还能有谁?凌夫人将郑小姐从家乡里带出来,就是当成儿媳妇带在身边的。郑小姐要嫁自然只会嫁给神武侯。”
    “听说神武侯当初离开平国公府,弃笔从戎拼下不世功劳,就是为了风风光光迎娶心上人。”
    “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郑小姐太有福气了,凌侯爷这样的男人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在京城的夫人小姐圈子里这件事算是近期传播比较广的一则八卦。
    凌戟对于贵夫人们的八卦自然是一无所知的,悠闲自在了十几天之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古锋逮到了衙门里。
    “这件案子也是你的差使,难道你想什么都不干白拿功劳?!”
    凌戟抬眼看了古锋一眼:“你要拿办皇上的亲叔叔,功劳从何来?不被皇上穿小鞋就是万幸了。”
    “那你也别想逃。”古锋哼了两声,斜眼看着他,“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凌戟默然片刻,才又叹了一声:“古锋,我知道你向来偏执,但这是朝堂,不是书院。古语有云难得糊涂,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连皇上都不愿意计较了,你又何必揪住不放。你揪出来一个嘉郡王,这天下的贪官污吏也不会少上一成,不该拿的银子也不见得就少拿了。”
    “你难道真不打算出手?”古锋脸色一变,“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初平国公府被诬陷,嘉郡王可少不了掺了一脚,说不定还是主谋,你甘心这样放过他?!”
    凌戟笑了笑:“这便是皇上的高明之处。当年他未必不知道这是一场诬陷,只是他需要一个理由对付勋贵世家,还有什么比他们内乱起来给他送刀更省力气?皇上的目的只是削弱世家势力,所以查封了平国公府之后他便对府里的主子奴仆们轻轻放下。在这件事情里面嘉郡王和广安侯府的所作所为甚和圣意,而他赦免方府之人,这个大大的人情本侯必须领会,本侯也愿意领皇上这个人情。”
    古锋已是面沉如水,冷冷道:“所以现在你是要还皇上这个人情了?凌戟,你果然适合为人臣子。”
    “本侯只是没有古大人这样嫉恶如仇的大善。”凌戟笑了笑。
    古锋冷冷看着他,半晌却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在书院里时你是名动京城谦谦君子,我则是地痞无赖,谁能想到如今竟是你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凌戟仍旧淡然笑着,没有应声。
    古锋面色却又渐渐沉郁下来:“当初那江边堤坝便是因为这些人的大肆贪墨才建得那般脆弱无用,险些酿成大祸,殃及数万百姓。难道这样的事实,也不能捍动凌侯爷那颗七窍玲珑心?”
    “可是最终并未殃及百姓。”凌戟笑道。
    “那是你用银子堆起来的结果。”古锋面色冷硬,“万一你未能及时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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