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喝了几杯酒,张老头也早早回屋歇息,偌大的大殿只剩下李修元独自一人。
    搬了桌子,椅子来到屋檐底下。
    抬着望着一天的星光,一颗心却回到了天山之上。
    风雪漫天,手抚阴阳石碑的自己,无意中得到来自洪荒世界的《镇魂曲》。
    静静地将铁琴取出放在桌上,取出手贴轻轻地擦拭着琴身、琴弦。
    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到镇魂曲的修炼和感悟。
    双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之上,不小心拨动了一个音符,在星光之下,犹如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一声,不再是拖刀在地,也不再是弹琴如挥剑。
    闭上眼睛,李修元坐在满天的星光之下,心境彻底的放空,仿佛感觉到了星光浴体,清冷的光辉洗练着身体。
    渗入心间,李修元神海中,一个个跳动着的音符在漫天飞舞,随着他指间一声声拨动琴弦,隐隐有一张古琴出现。
    星音依旧,李修元进入了忘我状态。
    只见烙印在神海中的音符一个个飞出,在海神中上下飞舞,天空传来一声庄严的呼唤,那是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
    又似将军血洒边疆久不归,只能望月思乡发出一声重重地叹息。
    恍若被困深渊之下神龙的一声低咽,盼着有朝斩破樊笼,破空直上九重天际。
    还似佛陀被困地狱,因世人太若不能解脱而发出一声声的佛号。
    于幽怨之中带着一丝铿锵之势,在剑斩深渊的同时发出绝望的呼喊。
    这是将军出征久不回,父母妻儿望门苦叹!
    这是佛临深渊,地狱不空誓不轮回。
    这是倚门掩面的妇人,悔教夫婿离家远行觅富贵……
    这是怨魂、这是招魂、这是镇魂!
    一声声叮咚的琴声在云起道观的上空盘旋,在李修元的神海上空上下飞舞,将他一颗迷乱的心境冲刷得空灵澄澈。
    如果说他弹奏的镇魂曲,在书院的望月涧上显得有些干涩、有些迷茫。
    在银月皇城跟清月公主喝了一杯醉生忘死,回到落霞山上见到李芸的惨状。
    让他指间流出的琴声终于有了一丝镇魂的意境。
    这一刻他的心神彻底放松,世间的纷扰,统统抛诸脑后。
    一曲终了,月上中天,李修元却依旧闭着眼睛。
    神海之上,适才凝聚的那一架古琴也渐渐消失不见了踪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躺在房间里的李芸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眼角有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此情此景,一如李修元在后山为院长医治创伤那般。
    让他感到无语的是,自己只是从蛮荒回到了修罗天域,竟然接连遇到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抬头望天,幽幽自语道:“你能不能盼着我好些,不要一次次地折磨自己?”
    浩瀚的夜空星光点点,老道士并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李修元有些无语,低下头来,又轻轻地抚了一首《思无邪》。
    希望用这首当初让书院众学员闻琴破境的琴声,能抚慰李芸受伤的心灵和身体,早些从昏迷中醒来。
    如此,他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跟小黑去一趟桃源。
    ……
    第二天,李修元继续煮了一壶灵茶,放了些许的神泉,给张老头喝了杯,昏迷中的李芸喂了半碗。
    李芸在喝下灵茶不后,眼角再次有泪水滑落。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手巾轻轻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捏着她的手说道:“李芸姐,我已经回来了……你要早些醒来。”
    喝了灵茶的张老头告诉李修元他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不要着急。”
    ……
    第三天,李修元如是继续给张老头喝茶,给李芸喂了半碗掺了神泉的灵茶。
    跟之前不同的是,在李修元在她耳边唠叨了一个时辰之后。
    李芸被李修元握住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似要抓住眼前的少年,再也不肯放开。
    她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醒来再也见不到当年的少年。
    张老头慌乱得不行,只好往后山猛跑了二圈,抓了几只野鸡回来才感觉身体里的那团火稍稍熄灭了一些。
    这一天小黑开心得不行,跟着张长老在后山疯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哥哥又烤了鸡肉给他吃。
    有哥哥有肉不会挨饿,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
    ……
    第四天……第五天……
    直到第六天将近黄昏之时,李修元给张老头喝了半杯没有稀释过的神泉,给李芸也喂了半杯神泉。
    给长老头喝了三灵酒,然后天空劫云滚滚而来。
    李修元叫来了小黑,指着屋里的李芸说:“你在这里陪姐姐,天塌下来也不许她出现意外,有人敢来捣乱,就灭了他。”
    小黑拍着翅膀呱呱说道:“哥哥放心,谁敢来找麻烦,小黑一巴掌拍死他。”
    李修元这才点了点头,伸手拉着张老头,如一道旋风往道观的后山而去。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隐隐有劫雷将要劈下。
    吓得张老头嚷嚷道:“怎么又要渡劫了,我会不会被劈死在后山?”
    李修元往他手里塞了几张神符,静静地说道:“一会听我的命令,熬不过去的时候就把这些符贴在你的头顶。”
    张老头捏着神符总算安静了下来,喃喃道:“还好有你在。”
    这一天傍晚,山下的村民纷纷论论山上的老道士快要变成老神仙了,过些年便时不时要响起一场雷声。
    而那些跟着张老头修士的少年、少女更是握紧了拳头,心道师傅若是了神仙,他们以后就有希望了。
    张老头在后山挨了三九二十七道劫雷之后,在神符的帮助之下,终是挨过了最后一道劫雷,天空中终于降下了一道七彩神光。
    看着沐浴在天赐神光下的张老头,连李修元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当年自己飞升来到修罗大域,记忆全无,经脉尽断之下。
    跟老道士相依为命的他直到九岁金签入体,才恢复了经脉……
    老道士在他经脉恢复的那日,因为喝了自己酿制的药酒而破虚飞升,从此以后就变得他跟长老头二人守着这座小道观了。
    细细想来,时间过得真得好快,连一介凡人的张老头也在自己的帮助之下破境到今天这样的高度。
    以后的年年月月,落霞山再不用着他在梦里惦记了。
    如梦似幻的张老头换上一件干净的长衫,怔怔地跟在李修元的身后,一路唠叨个不停,往小道观走去。
    解决完张老头的大事,他心里惦记着躺在床上的李芸。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害怕桃源会出现意外。
    毕竟那里还有一个生死仇敌秦千山,不知道那家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我去煮一锅白粥,一会吃点饭菜。”走在前面的张老头自言自语道。
    “也好,多煮一些,估计小黑也饿了。”
    李修元心情大好,在后面笑道:“从此以后,你就是修罗天域大修行者,在宗门里可以做长老了。”
    张老头一哆嗦,摇摇头苦笑道:“你可不要来取笑我,我这跟做梦一样。”
    两人一路下山回到道观,张老头一头钻进了厨房,没有一丝什么大修士,或者长老有模样。
    便是破境渡劫,对他来说饭还是要吃的。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来到了李芸所在的房间,还没进门,就跟见小黑的嘀咕声。
    “姐姐喝口灵茶,这是哥哥煮的。”
    “姐姐吃瓜子吧,这是哥哥给小黑买的。”
    “姐姐……”
    “你醒来了?!”李修元惊呼一声,望着躺在床头,手里捏着几粒瓜子的李芸,怔怔地说道。
    “哇!”的一声,看着一脸惊讶的少年,忍了又忍的李芸终于哭了出来。
    李修元吓了一跳,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仔细探寻了一番。
    然后柔声说道:“李芸姐你这修为倘在,甚至不久就要破境,为何哭了起来?”
    一边取出手巾递给她,静静地说道:“既然来到了落霞山……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他不知道桃源出现在什么变故,但是他知道眼下的李芸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去处。
    想来想去,修罗天域好像只是这里最简单了。
    等到过些日子将山上山下的阵盘更换之后,这里便是铁桶一块,任谁也飞不进来。
    李芸抱着他哭了整整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张老头进来说粥煮好,可以吃了。
    李芸只好收住了自己的情绪,起身梳头打扮,又到后院打了水洗漱一番。
    待到坐在大殿之中,抬头看向李修元,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你这副模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得也是,我看小先生是越活越年轻了”张老头看着他哈哈大笑,一边给小黑和李芸盛了一碗粥。
    “说的没错,哥哥就是妖怪。”小黑看着三人,呱呱地笑了起来。
    李修元看着张老头叹了一口气,笑道:“张老头,你这破境之后,一下子年轻了不止十岁,连头发也变黑了,赶紧去天风王城找个老婆吧。”
    “噗嗤!”一声,李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张老头幽幽地说道:“想不到才几天不见,前辈已经是洞天境的修士了,真的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张老头摇摇头,看着她说:“你可不止昏迷了几天,连着你来的时候算起,已经整整十几天了……”
    李芸一愣,看着她怔怔地说道:“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啊?”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吃饭,有什么事情明天起来再告诉我,先让我安安静静睡上一觉。”
    这些日子,打从银月王国见了清月公主之后,李修元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好不容易等到张老头破境渡劫,昏迷的李芸醒来,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要先好了睡上一觉再说。
    李芸看着他深深地点了点头,捧起面前的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张老头想了想,忍不住问道:“要不要我去一趟王城,把陈将军和小芸儿接过来跟你团聚?”
    聪明的张老头知道李修元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长孙皇后,于是只是提起了霸王陈和皇后娘娘的侍女。
    只要小芸儿来到落霞山,怕是皇后娘娘自然也得到这个消息。
    李修元抬起头望着大殿外的满天星光,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还没有离开,先不着急去叫他们。”
    长孙在他眼里例跟债主一样,倘若给她知道自己回来,怕是好些日子得不到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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