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太监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这个大人怎么这般不晓事?咱家辛辛苦苦跑了一趟,就连个跑腿费也不给?
    只是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蒲秋苔是皇上新近宠爱的臣子,听说御赐下无数上佳的好物件儿。这样一个人物,他是决不能得罪的,最起码这个时候绝对不敢得罪。
    想到此处,太监的目光便在诺大屋中溜了一圈,不看还好,这一看更是咋舌:好嘛,虽然只是翰林院的衙署,这气派都快比得上嫔妃寝宫里了,家具和摆放的器物无不是内务府的珍藏。
    他忍不住又看了蒲秋苔一眼,心想这个苍白瘦弱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听说不过是诗写的好罢了,皇上不好这一口啊,怎么对他却如此优容?
    等到太监退下去,蒲秋苔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床上,双喜担心的奔了进来,愁眉苦脸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进了京,做了大名的官,这身子便不再是我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了。”蒲秋苔摇摇头,倚着豪华大床的床柱,痛苦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实在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到了时辰喊我。”
    双喜答应一声,刚刚出去不到一刻钟,便又奔进来,看见蒲秋苔不安的睡颜,他跺了跺脚,又悄悄退了出去。
    门外站着一排秀丽粉嫩水葱儿般的女子,看见他进去又出来,为首的一个连忙笑道:“如何?可以进去了吗?”
    “我家少爷刚刚睡着,你们再等等吧。”双喜没好气咕哝了一声,心里却是愁肠百结:妈的这皇帝连伺候的丫头都赏下来了,再往后,自己这少爷的贴身仆人岂不是就要被架空了?
    “奴婢参见主子。”
    看着面前八名容颜秀丽的女子,蒲秋苔的眼中满是惊疑之色。
    “双喜,双喜。”他大声喊着心腹的小厮,听到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双喜一头闯了进来,看见八个宫女,不由苦着脸道:“几位姑奶奶,不是说了让你们稍等一会儿吗?我们少爷身子弱,禁不得惊吓的啊。”
    一句话让几个女子的脸色都变成了锅底,其中一个柳眉倒竖的叱道:“你这小猴子,好没道理,难道我们貌比无盐么?怎么就能吓到少爷?你倒是给我说出个道理来。”
    双喜作揖道:“是我不会说话,姐姐恕罪,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丑,是你们这一下子都进来,我家少爷没有防备之下,哪能不受惊吓?”说完他转头看向蒲秋苔,无奈道:“少爷,这些是皇上赐下来的宫女,说是以后照顾少爷的起居。”
    什么照顾起居?不过是监视罢了。蒲秋苔心里明白,却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淡淡点了点头,他问了几个宫女的名字,便问双喜道:“什么时辰?咱们是不是该进宫了?”
    双喜点头道:“是,已经申时了,天色都黑了,大人还没梳洗,让奴才帮您赶紧收拾收拾吧。”
    宫女中为首那个叫芙蓉的女子就走过来笑道:“少爷怕是第一次进宫,不知道规矩,这个时辰不急,酉时前到就成。只是这君前的仪态是重要的,少爷身子单薄容颜憔悴,必要好好收拾一番,这是奴婢们的强项……”
    她不等说完,便听双喜叫道:“哎,这向来是我的活儿,你们抢什么啊?”
    另一个叫做桂花的走上前来,瞪着双喜笑道:“你们男人是干这种活儿的材料吗?趁早儿出去,香桃,绿柳,快去拿洗漱的用具来,还有,给少爷进宫的衣服也准备好。”
    饶是蒲秋苔如今提不起任何的心思,但是看着这八个宫女出入这里比自己还熟悉的情况,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接着便是洗漱,梳头,更衣,他如同一具木偶般让几个女子摆弄着,即便提出异议也没有用,双喜更是被几个女子挤到了门外。
    “这衣服太过华丽,我不穿。”
    最后蒲秋苔恼了,看着身上乳白色带着华丽复杂暗纹的蜀锦华衣,就想脱下,却听芙蓉笑道:“少爷别任性了。您这房间里如今全是这样儿的衣服,从前您那几件旧衣和旧官服,奴婢们奉皇上命令打包封起来了。皇上说,这些东西日后只给您写怀旧诗用,再不许穿出来。”
    蒲秋苔整个人都愣住,然后就好像生怕对他的打击不够似得,几个宫女轮流捧着一套套精美华服走进来。
    芙蓉抖开一件又一件,貌似恭敬地问着:“少爷,要这件吗?还是这件?喔,这件好像不错,啊,这件也很好,云山锦,这可是江宁织造的招牌……”
    蒲秋苔无力挥了挥手:“算了,就穿身上这一件吧。”语气虽平静,却是磨着牙说出来的。
    ☆、第八章
    当陷入冥想中的蒲秋苔发现芙蓉已经开始往自己脸上涂粉的时候,他终于发怒了,站起身大吼道:“做什么?还嫌侮辱的我不够?滚,都滚出去。我不要擦脂抹粉,你们这些女人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芙蓉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主子发起脾气来竟这样吓人。好半晌,芙蓉才嘟囔了一句:“奴婢也是为少爷好……”可不等说完,蒲秋苔就又吼了一句“滚”,于是几个宫女便瘪着嘴委屈的退下了。
    养心殿赐宴,何等殊荣?得以赐宴的几个臣子莫不是一脸感激涕零的神情,就连沈朝青都带着几分自得笑容。
    唯有蒲秋苔,依然是一贯的淡漠,衬着他苍白憔悴的模样,就更显得他和这殿中诸人格格不入。
    “秋苔,你怎么也不好好收拾收拾,看这脸色多难看,等下皇上过来,一旦怪罪下来怎么了得?”
    钱雁南和蒲秋苔是旧相识,从前两人也因为诗词唱和而十分要好,都是才高八斗之人,惺惺相惜也正常。不过在钱雁南没有什么挣扎就降名后,蒲秋苔和他的来往就少了。
    钱雁南最开始一半是愧疚,一半也是不愿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所以和蒲秋苔的关系逐渐冷淡下来。谁知世事难料,皇上竟忽然威逼对方出仕,这一来,不管是不是蒲秋苔自愿,他出仕降名都是事实,钱雁南自觉两人都是一样的人了,自该再多亲近亲近,重拾旧日情谊。
    尤其是最近几天,蒲秋苔的名声可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皇上一项项加恩下来,真可说是风光无限,这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朋友,若不趁此机会将冷落下来的友谊再拾取巩固起来,他也不是钱雁南了。
    座中其他两人见钱雁南对蒲秋苔的呵护关心,自也不甘落后,只有沈朝青依旧是淡然自若,只是在看到蒲秋苔苍白的面色时,心中暗自摇头,心想究竟吃多少亏你才能醒悟?皇上最看不得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你越憔悴,他就越要昭显天恩浩荡,到那时,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唔,好像现在已经洗不清了。
    看着蒲秋苔表情淡然的面容,苍白憔悴却也掩不住那一抹秀色,沈朝青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想起大名帝国男风盛行的习俗风气。
    虽然皇上现在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可他一旦有了,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挣扎纠结吧?毕竟大名不同于大庆的礼教森严,他们的男女关系甚是开放,甚至是混乱的。
    一念及此,沈朝青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旋即又暗道自己杞人忧天,夏临轩如今不过是心中一股怨气罢了,蒲秋苔越不为他所用,他就越要对方退无可退,这不过是君王闲极无聊时和倔强臣子玩的一个小把戏,应该也不至于就有什么龌龊事发生。
    如此劝了自己许久,确定这担心有些可笑,沈朝青方觉心安,只是却也下定了决心,暗道要找个时间和秋苔说一声,让他柔和点。不然如果真的再发生些什么,以他的清高性子,岂不是必死无疑?最怕的就是到那时,他连死活都不能由着自己。
    正想着,忽听一声高唱:“皇上驾到”。接着夏临轩从殿内的屏风后转出来,席内几人连忙站起身跪下行参拜大礼,夏临轩挥手让他们平身,目光就落在蒲秋苔身上。
    上下打量了几眼,他的目光微微一凝,但旋即就被一贯的深邃所取代,面上带着笑道:“众位爱卿随意坐吧,今日不论君臣,只当好友饮宴。唔,俗语说人靠衣装,秋苔你穿着这身衣服,比之前可俊秀多了,只是还有些憔悴。”
    蒲秋苔心中恨得滴血,却不得不站起身躬身回答道:“臣多谢皇上关心。”
    “朕赐下的那几十套衣裳你都喜欢么?如今还没过年,所以都是冬衣,等过了年,再赐你春衫。”夏临轩似是随意说着,然后对一旁的小贝子道:“行了,几位爱卿都饿了,传膳吧。”
    “是。”
    小贝子答应了一声,夏临轩就对沈朝青笑道:“咱们今晚吃火锅,沈爱卿和秋苔都是在江南生长,鲜少吃这东西,不过沈爱卿你在我朝多年,如今也是经常吃这个了吧?”
    沈朝青心中微微一凛,皇上连称呼自己都是爱卿,却直呼蒲秋苔的名字,这是要透露什么意思?天恩如此,只怕秋苔承受不来啊。
    想到此处,偷眼向蒲秋苔看去,只见他面色如常,唯有眼帘微垂,一排睫毛在明亮的烛光下,更显长密,想到自己刚刚那个担心,沈朝青忽然又不敢确定那只是杞人忧天了。
    火锅很好吃。何况配着火锅,还有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各种菜肴,钱雁南沈朝青等都赞不绝口,似钱雁南这般玲珑多才之辈,席间还即兴吟成歌功颂德的七言诗四首,表面上是称赞菜肴,实际却是大力拍皇上的马屁。
    夏临轩一直微笑听着,待钱雁南做完诗,他忽然从锅子里捞出了几片五花肉,放在蒲秋苔盘子里,微笑道:“你已经这样瘦弱了,还不伸筷子,偶尔伸一下,叼的却是青菜,这怎么能成呢?要多吃肉才能长肉啊,看看你现在,狼见了怕是也要掉眼泪了。”
    蒲秋苔木然回答了一声:“谢皇上。”沉默的将那几片肉吃了,接着便又沉默下去。
    夏临轩最不喜欢看他这副木头一般的模样,暗道朕其实也不求你像钱雁南那样谄媚,但这样的体贴关怀,可以说是天高地厚之恩,你给个表情,哪怕是敷衍的一丝笑意行不行?当着这好几个臣子的面儿,你这同样是做臣子的不好让朕这么下不来台吧?
    ☆、第九章
    话音刚落,沈朝青和钱雁南便微微瞪了他一眼,谁都能看得出皇上现在对蒲秋苔不满,而蒲秋苔同样对皇上不理不睬,这时候你提这种要求,不是往对方的身上插刀子吗?
    “李爱卿的提议甚有道理。”夏临轩却是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蒲秋苔:“秋苔以为如何?”
    蒲秋苔放下筷子,怔怔看着这桌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忽然淡淡一笑,站起身看向夏临轩,垂眼道:“回皇上,臣倒是可以即兴作诗,只是没什么应景之作,还望皇上恕罪。”
    “不拘什么,念来就是。”
    听到夏临轩这句话,蒲秋苔的心脏猛然就剧烈跳动起来,他握了握拳头,目光注视着桌上酒樽,忽然跪下沉声吟道:“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松筠敢厌风霜苦,鱼鸟犹思天地宽。鼓义有心逃甫里,推车何事出长干?旁人休笑陶弘景,神武当年早挂冠。”
    随着蒲秋苔的诗一句句吟出来,夏临轩的手不自禁便握紧了,他目光阴鸷的看着跪在地上一派平静的秀雅男子,好半晌才冷笑一声道:“爱卿起来说话吧。”
    蒲秋苔不起身,沈朝青钱雁南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紧张的目光在夏临轩和蒲秋苔身上梭巡着。
    “爱卿可是想学那些迂腐的臣子,玩什么‘皇上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那一套吗?”夏临轩悠悠说完,目光忽然如剑一般锐利的射向蒲秋苔,冷冷道:“你可知要挟君王是什么罪名?”
    蒲秋苔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又来了,皇上动辄便是要用家人来要挟,他这种举动比自己何止卑鄙千倍万倍?只是心中虽愤恨,却也要起身,也只好慢慢站起来,退回到座位旁。
    “沈爱卿,你和钱爱卿李爱卿赵爱卿退下吧。”夏临轩尽量平静的吩咐沈朝青,也不管几位臣子有没有填饱肚子。
    这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大煞风景的喊着“皇上,臣还没吃饱”之类的话,开玩笑,又不是嫌命长,找死不是这么个找法儿。
    只是沈朝青终究担心蒲秋苔,仗着自己和皇上君臣相得,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皇上,那蒲大人……”
    不等说完,便见夏临轩挥了挥手,微笑道:“你们还没听出来吗?秋苔对效忠朝廷似乎还有些异议,朕要好好开导开导他。”他说到这里,便看了沈朝青一眼,冷冷道:“莫非,爱卿想越俎代庖?”
    沈朝青本来确实想说不如由臣来教训他,然而一听皇上这话把路都堵死了,自然不敢再找死,因连忙躬身道:“是,皇上,臣等告退。”
    连阁老都不得不败退了,钱雁南估计自己上前也就是个炮灰的命。他看了蒲秋苔一眼,心想秋苔啊,这可不是我不帮你,你说好好儿的赐宴,多大荣耀,你非要什么鱼鸟犹思天地宽,惹火了皇上,这下好了,哥哥我还得自保,顾不上你了。
    四人鱼贯而去。而蒲秋苔也没想到夏临轩竟然会忽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温润大眼睛里满是戒备和惊慌,见对方握着酒杯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就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看看你瘦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就剩下这两只大眼睛了。”夏临轩竟然还挤出一丝笑容,连他都有些佩服自己,这段时间被蒲秋苔刺激的,涵养功夫似乎都越来越好了。
    “臣谢皇上关爱。”
    蒲秋苔又忍不住退后一步,恭谨小心的回答了一句。
    “谢朕关爱?秋苔的心里,真是在感谢朕的关爱吗?”
    夏临轩忽然冷冷一笑,看到蒲秋苔又低下头,薄薄双唇抿成一条线,他心头积压已久的火气忽然就忍不住爆发出来,手一挥,就将酒杯狠狠摔到地上,咆哮道:“这就是你的感谢吗?误尽平生是一官,朕让你出仕,是误了你是不是?你说,误了你什么?”
    九五之尊,龙颜大怒,这一股威严和气势,如果是从前风骨铮铮的蒲秋苔,或许还未必会惧怕。然而从他为了家人出仕的那一天起,他的骨头就不那么硬了。
    此时终于感受到夏临轩的怒气,想起家中老幼,他双膝就不由自主的一软,跪下重重将头磕到地上,哽咽道:“臣愚钝,并非能臣干吏,无非在家做几句诗词自遣,求皇上饶了微臣吧。”
    “饶了你?怎么饶?放你回家,从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吗?”夏临轩弯腰走到蒲秋苔身旁,一伸手,捏住他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恶狠狠道:“你想学陶弘景,也挂冠归去么?”
    “皇上,求皇上……成全……”蒲秋苔面色惨白,强撑着将心中渴求说出来,他这几个月过得太煎熬太辛苦,与其在这里熬着,他宁愿一死。
    “你做梦。”
    三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被狠狠挤出来似得,夏临轩眼睛都红了,一把抓住蒲秋苔的领子将他拽了起来,咆哮道:“我告诉你蒲秋苔,你做梦。你想留着清白之身去见庆朝那个没用的皇帝是不是?你做梦,白日梦。你活着是朕的臣子,死了,也要是朕的鬼臣,从你屈服于朕,仕我大名那一天起,你的命就和大名帝国,和朕紧紧捆在一起了,只要朕不松绳子,你永远都别想挣脱。”
    蒲秋苔怔怔看着夏临轩,他从来没看过少年天子这样狠辣暴戾的一面,想起那些传说,这位天子还未登基之时,在战场上就是战神杀神一般的存在,想到那些死在夏临轩手里的大庆士兵。蒲秋苔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忽然就拼命挣扎起来,一边大吼道:“那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你杀的人还少吗?不差我一个。”
    “杀了你?说的好轻巧。”
    夏临轩伸出手,在蒲秋苔白皙秀气的脸上轻轻拍打着,一边恶狠狠道:“一死百了,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容易的事吗?秋苔,你想死,朕就偏偏让你活着,让你看朕创万世基业太平气象,让你看朕天下归心接受万民朝拜敬仰,想必你看着这些,想到这些荣耀本该属于你的庆朝皇帝,心里一定如同针扎吧?你也不想想,你那个前朝昏君,他有朕的气魄吗?他也配天下归心万民敬仰?”
    蒲秋苔只觉得一团火在自己心里燃烧着,烧的他几乎快要失去了理智,他恨恨瞪着面前狞厉的帝王,身子因为绝望和愤怒而轻轻颤抖着。忽然,他猛地挣脱了夏临轩的禁锢,一头就向不远处的雪白墙壁撞过去。
    你不让我死,那我自己死。
    这是蒲秋苔不曾出口的呐喊,所以他以一种九死无悔的气势向墙上撞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第十章
    变生肘腋,夏临轩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已经让他飞速上前两步,一伸手,就把蒲秋苔脖子后的衣领拽住。
    似乎是感觉到对方用尽了全身力气,夏临轩也把全身力量都灌注到了胳膊上,只听“哧啦”一声,那件锦缎夹棉长袍应声而裂,接着蒲秋苔整个人都被他甩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直到“砰”的一声响起,夏临轩才反应过来。他大口喘息着,一双眼睛像是择人而噬的狼,恶狠狠盯着正努力想爬起身的蒲秋苔,只见对方的衣衫碎裂,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和修长优美的雪白颈项。
    “啊……”
    夏临轩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他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种挑衅,一想到蒲秋苔差一点儿就血溅白墙,他的心就跳得厉害,对至高无上的天子来说,如果蒲秋苔求死成功,那就是他逼死臣子,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这是他不能接受的耻辱。
    “啪啪”两声脆响,蒲秋苔的脸被他打的歪过去,很快便红肿起来,而夏临轩还是不解气,他揪着蒲秋苔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一口便咬上了那纤细的脖颈。
    “啊……”
    蒲秋苔惨叫出声,一缕鲜血从夏临轩的唇边流下来,他松开口,那皮肉单薄的颈项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深紫色渗着鲜血的牙印儿。
    “蒲秋苔,你给朕听好了。别再挑战朕的底线和耐心,你敢死,我让你全家陪葬,不,是全村,全镇,甚至全城的人陪葬。朕迁都三年,对你们江南一直优容有加,这份暴戾和嗜血已经在朕心里压得很久了。你如果敢给朕发泄的理由,朕……绝不客气。”
    咆哮声在宽广的大殿中回荡着,蒲秋苔完全被宛如野兽的夏临轩吓呆了,从对方那双冰寒入骨却又跳动着愤怒火焰的眸子中,他意识到对方真的会说到做到,这让他瘦弱的身子不禁都打了一个颤抖。
    又是这样让人怜惜的模样,眼神惊恐茫然无助,让人恨不得搂在怀中好好疼宠,抚平那双细长的紧皱着的眉头。又想将他压在身下,恣意的蹂躏和爱怜,听他口中发出凄凉悲切的哀鸣和求饶声。
    那雪白的颈项与松散了的中衣奇异安抚了夏临轩的暴戾和愤怒,却又让他生出另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知不觉的,他的手就伸到蒲秋苔的领口,扯一下,是的,只要轻轻一扯,衣衫就会碎裂开来,隐藏在其中的白皙细腻肌肤将会尽收眼底,然后在自己的抚摸爱怜下轻轻颤抖。
    “皇上息怒啊。”
    一旁的小贝子早已经被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弄懵了,等到他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皇上真的掐死蒲大人,就算要蒲大人死,也不能由堂堂天子来动手,因此这小太监便惶恐的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却让夏临轩彻底清醒过来。当察觉到自己刚才竟对面前这个瘦弱可怜的男人产生了情欲,一直不近男色的帝王不由也吓了一大跳。
    他一把推开蒲秋苔,然后站起身,对身后的小贝子道:“派几个侍卫送蒲大人回去,还有,赐他两只老山参,吩咐太医院去给他诊脉,有病就治,需要补养就开药膳方子。”
    他说到这里,便转头看向蒲秋苔,那目光阴冷毒辣的让人惊心。
    满意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瘫软在地上,夏临轩冷冷笑着,一字一字沉声道:“你想死,也得看朕是否同意。”
    话音落,他就转身扬长而去,小贝子想要跟出去,却被帝王恶狠狠瞪了一眼,听他哼声道:“朕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留在这里处理好蒲爱卿的事。”
    小贝子于是便不敢迈动步子了,所以他不知道,皇帝在出门的时候,小腹下的龙袍都被微微撑起了一小块。
    直到被夜风一吹,那刻骨的寒冷才让夏临轩的欲火褪下了一点。
    “不过是两天晚上没去妃嫔那里,就受不了了吗?朕的定力什么时候这样差劲了?”夏临轩喃喃自语着,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万乘之尊,这天下最强大最尊贵的男人,欲望旺盛一些是很正常的事,自己该得意才是。
    如此想着,方将心中那一直浮现的纤细颈项和那只凭臆想描绘出来的白衣下的身体赶了出去。
    蒲秋苔意识到自己在夏临轩面前是毫无退路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顺从对方的心意,做一个顺臣,哪怕是站在朝堂上做一个应声虫,他也必须站在那里。
    一步错,步步错,错到如今,再也不能回头。
    这便是他为懦弱付出的代价,一开始只是爱惜家人性命,到如今,自己再死掉,却已经是要牵连几千人甚至是几万人丧生。
    他一点都不怀疑夏临轩真的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暴行,正如对方所说,迁都三年,他已经忍受了庆朝士子,尤其是江南士子太多的挑衅。
    “少爷,该喝药了。”
    一把温柔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蒲秋苔坐起身,面无表情看着面前女子,淡淡问道:“双喜呢?”
    芙蓉轻轻吹着药碗,身旁的玉兰笑着解释道:“芙蓉姐姐打发那小猴儿去街上买东西了,想来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左右这些内宅的事情日后用不着他,少爷还是该早点习惯奴婢们的服侍才是。”
    蒲秋苔冷笑一声,抬眼看向芙蓉,讽刺笑道:“哦?是吗?原来你们竟然是奉命来服侍我的吗?”
    芙蓉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气什么,因此半点不恼,微笑着看蒲秋苔,这美丽聪慧的女子柔声道:“奴婢们自然是来服侍爷的,不然爷以为奴婢们是来干什么的呢?”
    脑海中猛然就浮现出夏临轩狞笑狠厉的脸,蒲秋苔的手轻轻一颤,慢慢垂下眼,从芙蓉手中接过药汤,闭着眼睛灌了下去。
    他从小体弱,这一年来更是打击接连不断,尤其是进京后的三个月。这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每况愈下。
    夏临轩命太医来给他诊脉,当即就诊出了许多毛病,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最严重的便是脾胃虚弱,肝火旺盛,血气不调。知道皇上对这位臣子的重视,太医们丝毫不敢怠慢,开了好几个方子替他调理身体。
    ☆、第十一章
    不管蒲秋苔愿不愿意,他这不争气的身子还是在这些补药的滋润下慢慢好起来,原本瘦的皮包骨头的身子也微微长了点肉,凹陷的双颊也稍微有了点丰盈,更显得温文尔雅秀美可人。
    他的性命,甚至是饮食,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这种情况让蒲秋苔悲凉无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那一夜过后,夏临轩便再没有召见过他,即便每天都要在朝堂上见面,然而只要不用自己私下里面对那个暴君,他就已经很庆幸了。
    有句俗话说是“怕什么来什么”,今天就在蒲秋苔这里应验了。
    刚刚把药喝完,正庆幸着虽然有一批宫女监视自己,但好歹不用见皇帝的蒲秋苔,还不等躺下歇歇,就听到外面嘈杂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唱道:“皇上口谕。”
    蒲秋苔从床上起身,只是口谕的话,倒不用摆案焚香更衣,于是他静静跪下,却听那太监道:“皇上口谕,明日申时,着蒲大人往秋露殿领赐宴。”
    赐宴,又是赐宴。
    蒲秋苔猛然就抬起头,面色一片苍白,他瞪着那个太监,沉声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又要赐宴?‘张太监是知道上次赐宴风波的,也难怪这位大人吓成这样,上次就是赐宴的时候儿,他差点儿让皇上给活活掐死。
    如今虽然恩宠正盛,可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对这位蒲大人的好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真要惹恼了,随时都可能受尽极刑。
    因此张太监毫不意外蒲秋苔的态度,因就笑眯眯道:”蒲大人放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之前征战的几位外地藩王入京,皇上在秋露殿赐宴款待,除了大人之外,四品以上的大臣们都要过去呢。“蒲秋苔松了口气,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的话,那相当于朝会了。他点点头,轻声道:“蒲秋苔遵旨。”
    张太监看着蒲秋苔那单薄瘦弱的身子,皱了皱眉头,看向芙蓉等人道:“皇上将姑娘们拨过来服侍,怎么到现在,也没看出点成效来?”
    芙蓉笑道:“公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让您来试试。少爷这身子本来就差,如今这点肉还是好容易调养出来的呢,不然从前更是风一吹就倒。”
    张太监笑道:“想来大人初到京城,水土有些不服也是正常,姑娘们要用心服侍。另外,奴才也要叮嘱大人一句,咱们皇上这个人看着冷厉,事实上不是个容易动怒的,大人只要安分守己些,自然可保无虞。”
    蒲秋苔是聪明人,看到这张太监面上流露着关切,知道他是真心关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淡淡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公。”
    张太监看的就是一呆,心想蒲大人莫非真是文曲星转世?这样年轻秀美,却是才高八斗,能让皇上不惜威胁利诱也要逼着出仕的,那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啊。偏偏还长得这样漂亮,唉!就是命有些凄苦了。
    等张太监走后,蒲秋苔看看角落里那架华丽的时辰钟,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眼看着睡不成了,他叹了口气,对芙蓉道:“给我放热水,我要沐浴。”
    芙蓉笑道:“是。”然后回身对门外几个小丫头道:“去找两身衣裳,等下预备给少爷换上,是了,还有上次皇上赐得貂裘,就拿那一件雪貂的吧。”
    梳洗完毕,换上了干净的白色锦缎夹棉长袍,外面系着雪貂裘的斗篷,衬着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的容颜和那一头如云乌发,芙蓉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拍手笑道:“从前只听人说潘安宋玉,究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如今看到少爷,才知原来男子也可以如此美丽。”
    蒲秋苔垂了眼帘,他不太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美丽,若不是这百无一用的书生斯文,或许当年他也可以投笔从戎,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为大庆朝流尽最后一滴血。
    往事已矣,再想亦是徒劳无功。
    蒲秋苔在心里轻叹一声,紧了紧身上衣裳,外面马车早已备好,天上有棉絮般的大雪飘下,正如他纷乱如絮的心情。
    秋露殿乃是前宫中仅次于勤政殿乾坤殿养心殿的第四大殿,专门为皇帝宴请群臣准备的地方,通俗点说就是一个十分奢华精美的大食堂。
    蒲秋苔作为翰林待诏,此时便坐在翰林席中。空地上舞衣翩翩,周围丝竹之音宛如仙乐,然而他心里却没有一丝欣赏歌舞的轻松惬意。
    就在皇上下首那些座位上坐着的几个藩王中,便有三个是大庆朝的旧臣,因为投降大名后作战勇猛,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才会被封为边陲的藩王。
    夏临轩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在内心里对这些降将也不是没有猜忌,然而一道诏命,封了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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